就在直哉还与一同入睡的夜晚,有外来的术士到访这里。
    那是个可以利用术式快速行动的角色,动作时如彗星划破天幕,像利剑笔直前行,光是带动的旋风便扯破我布在周围的“蛛网”。
    睡梦中的我惊觉结界的破灭,却无法立刻做出反应。直到另一股强大的咒力凭空出现,悍然立于此处,将他的攻势拦腰截下。
    浓郁的血腥味在夜风中弥散。
    我焦急地抱住直哉,触发卧室里用于报警的术式,在拉开纸门后望见了立于月光下的家主。
    穿着浴衣的男人站在一尊胸口洞开的尸体前,他接过暗卫递来的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拭染血的双手。
    飞溅的血液如同斑驳的墨迹,泼在他一侧衣衫上,如此可怖的画面和直毘人脸上爽朗的笑容对比鲜明:
    “嗯——真是敏感的孩子。我吵到你了么?”
    “偶尔会有这种自认为有点本事的人闯进来。不过已经没事了,继续睡吧。”
    “如果睡不着的话,等我洗个澡回来陪陪你吧。”
    他以含笑的声音,体贴地建议道。
    “请留下来吧。”
    天知道对方有没有同伙潜伏在四周,胆小而懦弱的我被吓得不轻,为安全起见,轻轻挽住了男人的手臂。
    “为什么要做这么可怕的事情?”
    后半夜直毘人撑着脸颊卧在我身侧,他眯着眼睛望着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真可爱的问题,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男人一边用手指摩挲我的长发,一边从容不迫地给予解释:
    “哈哈,因为术士实在非常稀有,御三家的术式更是其中的极品。”
    “希望从血缘最浓的人身上移植术式,想把尸体可以做成趁手的咒具,或者单纯要从诅咒师里脱颖而出,每年都有许多人做这种事呢……”
    “但在家里,你就会没事的。”
    他如是安慰道。
    作为天元后人,外界对我来说同样危机四伏。
    有些东西小的时候无能无力,长大随着知识增加,反倒更加深刻地认识到现实的残酷——
    我离开这个家只会死掉罢了。
    所以只能努力适应环境,毕竟归根到底,我只是想和狗狗两个人在一起罢了……
    可如果甚尔不在的话,我又要选谁继续和我“交换”的游戏呢?
    作者有话说:
    《泳池》-草东没有派对
    我們都有想過
    飄飄到很遠
    遠到不必醒來
    但泳池太淺擁抱太重
    沒有上得了岸
    日出還久日落太快
    但有誰能留在在夢里的你過的很好
    唯有我不停醒來
    我很腐爛的喜歡腐爛的你
    我很腐爛的喜歡腐爛的你
    我很腐爛的喜歡腐爛的你
    我很腐爛的喜歡腐爛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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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僧人◎
    现在想来, 甚尔临行前特地将我哄睡实在很有先见之明。第二天早上,我的咒术老师便通知我有贵客到访,她笑着将我引向府邸的会客室。推开障子门后, 一位年轻的男子便闯入视野——
    男子衣着黑色僧衣,头戴斗笠,手持锡杖, 作标准的僧侣打扮。他如雕像般伫立, 安静欣赏由苔藓、蕨类构成的室内亭景。
    听闻脚步传来, 方才回首朝我颔首致意:
    “您好,小僧来自‘壬生寺’。今日受主持之托,将寺内保管的几件护符送往府上。”
    壬生寺,京都有名的供奉“地藏菩萨”的寺庙, 直哉先前携带的顶级护符“祝福的烛火”便出自于此。
    我是禅院家名义的学生, 除了与“结界术”类似的影法术训练, 他们还提供诸如召唤术、占卜、请神术等阴阳术上的知识。
    与咒灵一战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见识过特级咒具“祝福的烛火”那可攻可守的强大威力, 我便将眼光放在可以制作护符的“咒文”方向。
    我觉醒领域的可以留住生命力,而“祝福的烛火”内神龛可以镇压亡者的灵魂碎片。
    若是能早些了解这些知识, 学会将两者融合起来, 我说不定就可以留住我那可怜的“小狗”。
    在我醒来成为“哑巴”的那几夜, 心有余悸的常子曾这样说过:
    “虽然夫人说您‘觉醒’是天大的喜事……但那其实是很可怕的景色。”
    “土地变成影子的沼泽,黑雾掩盖月亮, 像是怪物张开了大嘴,将您和那只咒灵一并吞了进去。”
    “您的咒力一下就被抽空了、咒灵的灵核反应也跟着消失了……我们完全不晓得内部的情况。”
    她的话语在我心间埋下了种子。
    我用影子吞掉了“小狗”尚未消散的尸体。
    那它的灵核会不会栖息在“结界术”的某个角落呢?
    但年幼的我只收获了一滩蠕动的影子。
    等到觉醒领域, 我继续在术式里翻找“小狗”的痕迹。可翻来覆去, 也没有再术式里找到咒灵的气息, 除了内容模糊使人感到落寞的梦境, 我什么也没有得到。
    ——这份遗憾构成了我求学的动力。
    不过学习“咒文”绝非易事。
    正如鸟儿天生便会飞翔,游鱼甩尾便可潜入深水。在掌握基本咒力流转方法后,使用流传在血脉里术式对于术士来说就像呼吸、行走般自如,并不需要太多的思考。
    可让术式离开身体还能平稳运行,其间漫长的研究好比从将纸张叠成纸飞机,到让纸雕的小鸟振翅飞行,需要逐一攻克难关
    除了古日语、梵语类的语言基础,数学、物理类解析自然法则的知识均在这门课程中得以体现。
    而一边书写文字,一边稳定注入咒力,又需要高度的精神集中,时间一长,难怪我在夜里忍不住昏昏欲睡。
    难怪那些草包护符被当成禅院家品质上乘的东西。那样简单的东西,我学了足足一年才达到同等水平。
    再一年,制作“草包”不在话下,为了继续进步,我便把主意打到了“祝福的烛火”的发源地——
    制作护符的僧人已然仙逝,但他书写咒文的心得、以及未完成品还好好地保存在寺内。
    “我也想为这个孩子,献上‘祝福’。”
    “想跟您再……”
    我在同直毘人共处的夜晚,用手指摩挲他颧骨的曲线,一边喘息一边如是请求。
    男人在这种时候总是很好说话,况且我制作的“咒具”都会被收入禅院家的禁库,对他来说百利无一害。
    清酒的甜香四处飘散,以粗糙的胡须蹭过娇嫩的皮肤,埋首在我臂弯中的男人发出宠溺的轻笑:
    “嗯?真是个好学的好孩子……”
    “虽然请人有点麻烦,但可以啊,既然这是我们泉鸟的要求。”
    “壬生寺”是京都地藏菩萨信仰的中心,历史长达千年,还出过“新撰组”这样有名故事,其地位并不比禅院家差到哪里去。
    可直毘人说到做到,果真为我把护符从寺庙里请了出来。不仅如此,还搭上了下一代主持这样尊贵的客人。
    僧人的突然到访令我那位年长的老师感叹连连,古板严肃的面容上堆满了笑意:
    “哎呀,真叫人喜出望外!不是说着寺庙最近举办祈福活动,说还有两日么?”
    “若是提前知道的话,我们一定叫专人去接您呀。”
    和之前漠然观景时散发出的疏离之感不同,这位僧人在交流时,语气平稳、态度温和,显得十分平易近人:
    “不必如此客气,禅院家一直是寺庙尊贵的客人。而且主持大人和我也非常好奇‘天元’家小姐的结界术,所以事情一旦结束,我便快马加鞭赶来了。”
    男子生得皮肤白皙、眉眼清秀,垂首微笑的模样好似雨后清新的山林。
    与老师寒暄一阵后,他用墨玉般温润的眼眸看向我,从怀中取出一枚写满咒文的木盒,将它递了过来:
    “这位便是泉鸟小姐吧?话不多说,请让我们切入正题吧。”
    用术式解开表层封印,取下盒盖后,金棕色的芒草正中躺着一枚殷红的锦囊。
    “它是存放在我寺中的未完成品,根据之前的手记来看,应该也是‘祭奠亡者灵魂’的咒文。希望能给您提供一些帮助。”
    是和“祝福的烛火”一样的气息!
    心仪已久的咒物点亮了我的双眼。用影子小心地触碰锦囊,确定作用无误,我忍不住朝僧人露出了感激的笑容,举起纸板诚恳表示决心:
    “非常感谢!我一定会努力还原它的。”
    “只是个残品罢了……您满意就好。”
    男子微微眯起双眼,回以欣慰的笑容。
    不愧是制作出“祝福的烛火”的术士。他留下的咒文逻辑清晰、思路流畅,一套体系严密而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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