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
    “比如我们我们太有缘啦!又见面了。”楸楸逮着机会示好,寄希望于他不要再提决裂与和好的事情。如果要和好,就这么默契无声的和好就好了,非要说清楚就显得太过于不尴不尬。当时真是脑子不清醒,她明明可以什么都不回的,冷暴力冷处理都好。不过这事儿真不能怪到她头上,谁又能想到重逢可以梅开二度呢?而且还那么快就搞到床上……楸楸为自己不坚定的意志感到羞愧。
    她说完这句话,裵文野便开始笑,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这种感觉很神奇,楸楸看着他,恍惚回到十五岁那年见过的,黑夜下的苔原。几年过去,犹如黑沙滩上的冰块。
    她不知道裵文野在想什么,裵文野却对她一览了然似的,上天就是如此的不公平。
    “行。”他说。
    如果她再迟钝一点,很可能连他在“行”什么都不知道,只当他是在附和她的话,行,如果你非要把重逢当成是好运气,那就算上一个好了。
    可她并不迟钝。分明是没什么语气的一个字,却让人听出了妥协来。这倒让她有些不解。
    第44章 保姆
    ◎「漏奶華一開,富貴自然来」◎
    “交换。”楸楸打了个响指。
    “你想听什么?”裵文野没拒绝。
    楸楸双手胳膊肘搭在桌面上, 微微凑近一点,小声道:“我怎么知道?随便说说啊,就当聊天好了,说你想说的, 哥哥, 你会不会聊天?平时拍拖都是怎么拍的?你这样会因无趣而被甩吧。”
    说完,又想笑, 什么条件啊要甩裵文野?
    “我没交往过的对象。”裵文野慢悠悠说。
    “真的?”她倒吸一口气, 好似很惊讶.
    那口气响到隔壁桌都看她一眼, 眼神里彷佛在说:在cos吸尘器吗?还是鲶鱼?
    “用得着这么惊讶吗?”裵文野看着她,这也太惊讶了, 她有没有哪怕一秒钟反省过自己的演技夸张?
    “真的假的?”楸楸捂住嘴巴,继续夸张地说。
    裵文野问:“你为什么这么惊讶?”
    楸楸说:“因为你,”考虑到国内没有那么开放,她识趣地做个自动消音, “很不错。”
    “你也很不错。”裵文野礼貌性地回复, 又问,“你和薛可意做过吗?”
    “当然没有。”楸楸表示很遗憾, “就接吻过两次, 后来就分手了。”紧接着补充,“我不错是因为我天赋异禀。”
    他噢了一声, 对这句天赋异禀。又问:“为什么分手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活儿不够看啊。”楸楸两手竖在脸边,小声道, 眼神眼神认真, 不过还是回答他的问题, “因为我喜欢上你了。”
    与薛可意和平分手是自然而然的。后来此人又交了个女朋友, 悄悄来找她打听她‘前男友’的恶习。诚然楸楸是说不出什么的, 她就跟薛可意约会过两次,第一次俩人都未进入角色,第二次她已经飞速‘移情别恋’,注意力从未落在薛可意身上过。
    这回的噢挂上了问号。
    他问:“什么时候?”
    “我对你一见钟情。”楸楸诚实道。
    他显然是不相信,笑笑,转移话题。
    “这两年,你有做过早操吗?”
    “没。我都长这么大了,做什么早……”楸楸愣了愣,想起来是什么早操,把想说的话咽下去,张了张嘴巴看他,一时说不上话儿来。
    头顶绿色吊扇仍在不停旋转,冰室里吵吵闹闹,被子碗碟轻轻碰撞的声音,三三两两窃窃私语的声音,楸楸看着手边的小绿盆栽,听到他说:“就明天,怎么样?”
    楸楸仍在自我怀疑,我着道了?果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不愧是总裁,真不是盖的。
    他就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就算服务员来上餐,他都面不改色,帮忙将点好的食物呈到桌面。
    炎炎夏日里,楸楸点了一份红豆冰,高身莲花杯装着,底下是红豆,中间上层花奶,杯面漂浮着小冰山,看着就透心凉。她擓一勺送到嘴里,被惊艳到了,这红豆冰真绵密,看着甜到发腻,尝到嘴里居然不是很甜,忍不住又擓了两三勺。
    “真好吃,不愧是老字号,我上周在一家茶餐厅吃过同样的红豆冰,不过那家太甜了,没有这家好吃,这家的很清爽。”
    就这样,她试图岔开裵文野的话题。
    裵文野不介意,他点了一份忌廉鸡汤汤底的通粉,不声不响地吃着。
    这时服务员又呈上一份甜点,报着菜名,“暴富漏奶华。”
    这是楸楸点的。她看着餐单名字,以猎奇的心态划了勾。
    不怪她思想动摇,这名字属于有点踩着她脑门的道德线在蹦迪和擦边,暴富和漏奶,她都想要,都想看。
    不过看着只是两块四方形土司面包堆垒起来的样子,表面洒满阿华田粉,除去本体duangduang地,看上去便普普通通的,似乎也没什么出奇的。白底蓝边的碟子,边沿还有一行红色字体,写着:「漏奶華一開,富貴自然来」。
    “用刀叉切开。”裵文野提醒她。
    楸楸半信半疑地看他,捡起刀叉,刀尖往中间一戳,切割开来,流心的奶爆浆般地漏出来。
    她哇一声,“好看!”
    结束冰室一餐,已是晚上十点多。俩人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经过一家711,闻到咖喱鱼蛋的香味,楸楸没忍住买了一份小的,拜托店员小姐姐多打一点咖喱汤,裵文野扫码付钱。
    边吃边摸肚子,有点苦恼,有点苦涩……吃太多了。
    期间裵文野接了一个电话,一声hello一声嗯,然后便不吭声了,头两分钟不出声,再出声是粤语。
    点会揾唔到嘞?语气轻,温声道,怎么会找不到?香港找不到,过深圳,内地,多问些翻译公司,价钱不是问题。你多给点心机。
    等到他挂电话,楸楸才问他在找什么,裵文野也没瞒着她,说在找一个会塞尔维亚语和英语或普通话或粤语的双语翻译。他要求不高,口译交传就可以,不需要用到同传级别,当然能找到也可以当交传使,反正能找到就行。
    俩人杵在路边一家红色咖啡店外,店里几张高凳圆桌,寥寥几个人在喝咖啡聊天。裵文野买了一杯咖啡,背对着里倚靠在窗台边。
    楸楸则趴在窗台上,看着棕色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吃着韧劲q弹的咖喱鱼蛋,手边一杯阿华田冻啡。
    “塞尔维亚语,这是稀缺语言啊。”楸楸皦然。
    难怪找不到。语言大约分为三个等级,普通语种,小语种,稀缺语言。塞尔维亚语便是一门稀缺语言。
    “这确实很难找。”楸楸说,“是找不到,还是价格不好谈啊?”
    “我们按c1的标准去找,找不到。”裵文野也没瞒着她,“没有c1,不太放心。”
    c1的证书算是国内认证的塞尔维亚语最高等级,看来这笔生意谈得很大。楸楸轻轻颔首,深表同情。
    一口鱼蛋一口鱼蛋汤,剩下最后一颗,真的很饱了,她问裵文野要不要吃,不要浪费。
    “最后一颗才问我?”裵文野似笑非笑看她。
    “我以为你不要嘛。”楸楸狡辩道,“你想吃的话可以直接跟我说,可你一路都不提。”
    “你吃了吧。”裵文野说,“香港的鱼蛋确实是好吃很多。”
    “何止,咖喱味很浓郁,都渗透到肉里面了,可每一颗鱼蛋都还很劲道。”
    “评价这么高?”裵文野笑了下。
    “你吃了吧。”楸楸推给他,又说,“你吃了,翻译我帮你找。”
    “你有认识的?”裵文野愣了一下,似乎感到意外,又不全然惊愕。
    楸楸人脉广,他是知道的。在纽约读书那会儿,她对社交热衷是出了名的,交了很多来自世界各地的朋友,这些人上到王室,富豪,下到失业的都有。
    交友这回事嘛,就是这么帮着帮着来的,不是什么光说不做假把式,全靠眼缘堆起来。也不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不过基本上就是这样的。人情也是这样的,如同交换礼物一般,今天我帮你,迟早你要帮回我。就算帮不上这个忙,楸楸也不觉得有什么。但倘若帮上了,那就等于裵文野欠她一个人情。
    拜托!这可是香港小太子爷的人情。
    虽然只是一个小香港,可裵文野还背靠着北京爸妈的扶持,他如今在香港工作,说得通俗一点只是在刷经验,至于他爸妈在北京的业务和人脉,迟早都是他的。
    楸楸自问这回看得很长远。
    “我喂你。”她拿签子戳起最后一颗鱼蛋,亲自送到他嘴边。
    裵文野只好低头应了。
    等他吃完,喝完最后一点汤汁,纸碗干干净净地,扔了垃圾走回来,楸楸才小声打补丁,“我只答应帮你找,但没有说一定会找到。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啊。”
    裵文野却觉得有她这句话就足够了。楸楸虽然人看着不着调,但做起正事来却毫不含糊,没有一定程度的可能性,她不会轻易答应别人,尤其是她明知道在涉及金钱交易的情况下。
    “你有认识的人?”裵文野顺着她的话问。
    楸楸小声道:“我的保姆。”
    “?”
    谁?
    “保姆?”
    楸楸点点头,双手捧着阿华田,微微低头泯着,唇边染了一点颜色。她瞳仁里还有铺排倒映的光,五颜六色地扑闪转换。
    “就是那种当爹又当妈,兼保镖和姆妈的保姆。”她说。裵文野也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他一定知道她在说什么。
    “哦。”他确实明白过来了,有点惊讶,“居然找了一个会塞尔维亚语的保姆吗?”
    在裵文野的童年生涯里,他没有过这种当爹又当妈的保姆,顶多是在家中有保姆房住的阿姨,承担屋子里外的清洁工作,连饭都不用做,有专门的大厨,但不影响他知道,因为他有那么几个请过这种保姆的朋友。
    这种保姆与打扫卫生做饭的家政有明显区别,首先招聘时更看重个人品质和道德,高于学历和能力——当然学历和能力最基本的也要有,类似于教育专业,有儿童教育经验经历,有相关证书如蒙台梭利教育,语言能力,双语是最低需求,最好要有留学经历等。倘若是管学龄前儿童的家庭保姆,还要带着小朋友吃喝玩乐拓展思维上不同课程等。
    他不知道楸楸家里请的是哪一种,不过请个会塞尔维亚语的保姆,他是第一次见。
    “你有学会吗?塞尔维亚语。”裵文野好奇问。
    毕竟是稀缺语言,学起来难得很,学透更是要十几年,几十年。
    楸楸摇摇头,“能听,不会说。”她哭丧着一张脸,“太难了,他有试着教过我,不过后来还是放弃了,教我其他语言。”表情变幻的精彩,说到这里,她眼神转换成崇拜,“他真的很厉害,会六国语言,两门方言,我的中英法语就是他培养的,还有上海沪语,因为我爸妈说,以后是做生意的,要跟一线城市的打交道,北京土话粤语都可以放一边,不重要,上海排外的紧,会一口地道的上海闲话很重要。所以我的童年基本都在学中英法和上海话。”
    会六国语言的人来做保姆,这件事比起方才的塞尔维亚语,更让裵文野受到冲击,他问:“你的保姆……工资开多少?”
    楸楸低头看着杯口,染了一点口红色,“十五万。”
    “一个月?”
    “一个月。”
    值得。裵文野不吱声了。
    “怎么不说话了?”楸楸抬头看他。
    “他会答应来吗?”裵文野问她。
    “不知道啊,我出国后,他去了成都定居,日子相当安逸。”楸楸笑了起来,“你们报价多少?”
    裵文野小声道:“上周报一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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