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银川睨着他。
    “嗯...”琅桓有些忐忑。
    “那就走吧。”
    银川不再理他,提着食盒往院外行去。望着他清冷的身影,琅桓嘴角一抽。
    合着他说了等于白说?
    他拍了拍脑袋,满脸无奈,只好悻悻地去了。
    而银川走到梨霜的院门前,看着地上依旧未动的食盒与酒坛,唇角微扬,苦涩地笑了笑,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后,将食盒与酒坛提了起来。
    堪堪转过身,却看到梨霜和沧凌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二人有说有笑,很是亲密。
    他眸中一刺,双手随之收紧。
    沧凌扫了眼他手里的东西,双手一抱,满脸奚落:“呦,又来了,还真是真心不死呀!”
    梨霜面上一窘,在他胳膊上撞了撞,尔后朝银川端出客套而疏离的微笑:“兄台,现下您妻子的墓也迁走了,你若要祭拜,该去别处才是。你若有心结交,咱们也算认识过了。”
    “俗话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咱们左邻右舍,井水不犯河水也就是了,还有说老实话你可别介意,我其实不大爱喝酒,玉芙蓉花糕也嫌腻的慌,所以你真的不必你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闻言,银川心头似被石头撞了一下,沉闷抑郁,夹着缕缕酸涩。
    他一直以为她纵然不那么喜欢,但也不会讨厌这样东西,原来是他错了...
    矜薄的唇越抿越紧,他忍着眼底的酸意,低声道:“对不起,是我...叨扰了...”说罢,拂去地上的食盒与酒坛,举步朝对面走去,脸上似笼了曾风雪,凄凉萧索。
    擦肩而过的刹那,梨霜鼻尖传来一股隐隐约约熟悉的冰雪气息,幽凉清淡,她呼吸一紧,回头望去。
    那日小憩,她醒来后曾嗅到这气息,只比今日更淡。
    难道!
    可是她明明和他认识不久...
    她眸光一震,露出深深的疑惑,待他走院了,连忙拉着沧凌进了院子,远山眉微蹙:“说,你不是什么有什么事瞒着我?”
    沧凌面色一僵,摆摆手,大咧咧往前走:“怎么可能!我瞒你作甚么?”
    “不,你就是骗我!”梨霜自然不信,走到前面,将他拦住。
    “那日我小憩苏醒,曾在房里闻到过一股气息,方才我在银川身上也嗅到了。而他自与我相识,就表现的奇奇怪怪,还总是想与我套近乎,还有他那位亡妻,也叫作阿梨。”
    “这种种迹象都很不寻常,所以你必定是瞒了我什么!”
    望着她笃定的目光,沧凌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那个....好吧,我便实话实说吧,其实是因为你与那位阿梨有几分相似,且名字也重了一个字。”
    “你也知道,银川那个人,脑子有病,所以想在你身上寻找他那亡妻的影子,纯属把你当做替代品,我是怕你左右为难,给你惹麻烦。”
    “我这番良苦用心,你可不能冤枉我呀!”说着,重重拍在她肩膀上,满脸慨然。
    听了他的回答,梨霜愣了愣,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眨巴,似乎是在思考他的话是否可信。
    沧凌自然也看出来了,故意长长地叹了叹,很是委屈的样子:“哎,我可是为了某个人,苦苦寻找了两千多年,可人家转眼间,连我的话都不信了,真是让人伤心啊!”
    梨霜眉稍一抽,立即投降,
    “好,我信了,总成了吧。”
    “这还差不多!”
    沧凌白了她一眼,抱着胳膊往里走。
    傍晚,二人用完晚饭,正坐在廊下闲聊时,却见光影一闪,一位紫衣女子从云端飞了下来。
    她扫了眼院子,目光落在梨霜与沧凌身上,眉头微蹙,眼底冷了几分。
    看到她,梨霜眸光乍亮,连忙迎上来,拉住她的手:“白露姐姐!你怎么来了,你现下还在天界吗?”
    白露薄唇微抿,下意识将手抽了回去,脸上透着几分疏离。
    “嗯。”
    见她这般反应,梨霜面上讪笑了一下,问:“那你可知道昊京的下落?”
    “知道。”
    梨霜喜道:“那他在哪,你快告诉我!”
    不料白露却微微勾唇,笑意浅淡未及眼底:“据我所知,你回来也有大半年了吧?我看你同这位公子在这里,倒过得很是自在,只怕早将我家大人忘记了吧?”
    梨霜面上陡僵:“我没有!我...”
    白露却不想听她解释。
    “我家大人对你用心良苦,想来你也是知道的,只你与他的事,原是他一厢情愿,就连他被罚历劫,我纵然恨不得以身相替,也未对你有丝毫不敬。”
    “可是我家大人是谦谦君子,是这上最好的人,他本该一生顺遂,喜乐无忧,若非为了你,他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她拳头一攥,眼底闪过锐色。
    梨霜心头骤紧,连忙抓着她的手:“你说什么!什么落得如此下场?”
    白露冷哼一声,甩开她的手,转眸望向沧凌:“你问他吧,他最清楚。”
    梨霜黛眉紧蹙,一把抓住沧凌的手臂:“沧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沧凌咬着唇,眼底浮浮沉沉,最后锤了锤拳头,满脸无奈:“好吧,事已至此,再瞒你也无益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抬眸望向夜幕深处:“上次你灰飞烟灭后,我曾上天界打探过你的消息,这才知道你出事后,昊京为了救你私盗乾坤镜,被天兵缉拿时,打翻了混天炉,闯下弥天大祸...”
    白露眉头一皱,冷声道:“那不是我家大人打翻的!”
    “行,是不是都无关紧要了,总之他像是入了魔似的,大杀四方,最后是天后说服了他。但自那之后,他像是失踪了一般,天后对他的下落也绝口不提。”
    “我几经辗转,才从天后的心腹宫婢那里得知,昊京被关押在九幽之境。那是一处极阴之地,霜雪皑皑,寒冷无比,最要命的是,昊京每日都会遭受一遍万箭穿心之苦”
    “九幽之境...万箭穿心...”梨霜瞳孔一震,不自觉地退了退,脸上光影变化明灭了数度。
    “对。”沧凌叹了叹,朝白露瞥了瞥:“当时我逼问那宫娥的时候,这位白露姑娘就在不远处躲着,事后还被我拿住,得知她是昊京的近侍,这才放了她。”
    白露只淡淡瞥了他一眼,望着梨霜,神色淡漠:“现下你总该知道,大人为你了,都遭受了什么,那么你准备怎么做?”
    梨霜咬了咬唇,眸光一锐:“你放心,纵然九幽之境是刀山火海,我也会想尽办法去救他的!”
    白露笑了笑,眼底泛起深深的凄凉:“若凭着一腔孤勇,我纵然是死,也会把大人救回来的,又何必等到今日?”
    梨霜一凝,却见她举目,望向山峦后半隐半现的银钩:“九幽之境只在古籍中有记载,可我翻透了藏书阁,仍未找到它的下落。我甚至逼问过天后的近侍,可她们也一无所知。”
    “两千年了,我日日午夜梦回,都看到大人在那里受极寒之苦,受穿心之罪,却束手无策,你又能如何?”
    她转头看向梨霜,眼眶已经泛红。
    胸口似被巨石撞了一下,梨霜眉心紧锁,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白露挑了挑唇,环视了一圈幽静的院子,眼角泛起星点的水泽。
    “大人,这院子我替你看守了两千多年了,如今她回来了,我也该走了...”
    说罢,举步往外行去,梨霜连忙道:“你要去哪里?”
    白露脚步微顿,眺目遥远的天幕,眼底似烟云浮过:“大人曾说,塞北的雪、江南的雨、南境的海、西北的沙很美,我想去看看,替他看看...”顿了顿,转头看向梨霜。
    “其实大人认识你的时间,远比你知道的早的多。”
    梨霜微怔,眼睛眨巴眨巴,正要发问,紫衣女子已举步朝远处走去,身形纤弱,身上似笼了层薄薄的雾,凄凉萧索。
    “早得多...”
    梨霜喃喃自语,双眸随着女子越眺越远。
    院外,银川立在树下,看了眼远去的女子,扶着树的手一攥,眸底闪过锐色,转身化作烟云消散。
    第42章 昨日重现
    (“为了你。”)
    院内, 梨霜静默片刻,转眸望向身旁的男子:“沧凌,你能不能...”
    话未说完, 沧凌已握住了她的手腕:“走吧。”
    “嗯?”
    望着她忽闪忽闪的羽睫,沧凌莞尔一笑,抬手磕了她一个暴利:“你不是要找九幽之境吗?随我去一个地方。”
    梨霜眸中一暖,绽出温柔的笑意:“多谢。”
    沧凌挑起唇畔, 把脸凑到她面前:“真要谢我的话, 可不能只嘴上说呦。”说着在脸颊上点了点。
    梨霜颊上一烫, 踩了他一脚:“老不正经!”
    “谁老了,我明明很年轻好吗?”
    “切, 都快三十万岁的人了,还年轻?”梨霜翻了个白眼, 举步往外走去。
    沧凌无奈地叹了叹,上前拉住她的手:“走反了,跟我来。”
    他挥手唤出马车,牵着她走上去,朝檐下的金玲瞥了瞥:“去北境。”
    金玲嗡嗡震了一下, 发出清脆明亮的响声, 车轮滚动间, 腾云驾雾朝北境行去。
    这一路,整整行了两日。
    当梨霜掀开窗帘时,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幽暗重重的陡峭山崖, 层峦叠嶂,山麓下河水汤汤, 幽光粼粼。
    “这是?”她怔了怔, 回头看向沧凌, 却见他望着峰峦之巅那座隐在晦暗里的宏伟宫殿,薄唇微启:“魔宫。”
    魔宫...
    梨霜呼吸微紧,传言沧凌和现任魔尊是手足兄弟,后生了嫌隙,才叛离魔界。能闹到这个地步,想来他是绝对不想再回来的,如今为了她,居然...
    想到这里,她心底似潮水漫过,潮湿中夹着暖意。
    瞥见她深邃的目光,沧凌薄唇一挑,漫不经心中含着三分戏谑:“不过是回趟老家,不必太感动。”随后弯腰走到门口,把手递了回来。
    梨霜凝了凝,对上他深邃清幽的眼眸。
    “来吧,带你看看我长大的地方。”
    “好。”她微微一笑,轻轻把手搭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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