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荡的马队打竹阕乙面前经过。
    竹部的线人一时半会也联系不上……他握着马缰的指骨泛起了白。
    少顷,竹阕乙立刻想到还能去找谁查阿芜的下落!
    邺城一战除了太后直属的宫中?禁卫军抵御的很彻底。
    邺城城中?的禁军署几乎很快投靠了高旭颜,所以大部分禁卫署的人没有受到清算,谢长思自然没有受到影响。
    竹阕乙快马加鞭去找谢长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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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这一间禅室,禅室外?的景致从凌晨晨曦映照门外?的菩提树,到晌午春风过处菩提花落,杏白色的花絮纷纷落落,到暮色向晚,一树菩提孤苦。
    繁芜坐在这里一整日之久。
    顾流觞应该早就走?了,既然没有带走?她,那么仪胥应该是答应了这个交易。
    她微垂着眼眸,心里很是难过,手指抠着芦苇茎织就的草席,好好的草席被她抠得破烂不堪,悬在眼中?的眼泪也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
    这时外?面守着她的两个和尚看了一眼禅室里头,见一日三餐的饭菜堆在那里三份了,这女子也真是够硬气的,一口不吃。
    一个和尚看了一眼另两个和尚,三人眼神?交流一阵,终于一人进去将?那些饭菜收走?了,他们可不想因这女子挨骂,一会儿师父回来?只当这女子已经吃过了。
    三人都忌惮这女子,他们更不解师父为何?会收下一个女子,这间禅室,师父都不让那位顾夫人进来?,却单单让这女子进来?。
    突然一人道:“你们看好他,我去达摩殿。”
    达摩殿紧闭着大门,殿内,方丈正?和仪胥及另几位住持商议顾流觞的事。
    万寿寺的万安方丈是仪胥的师叔,但这寺中?的大事其实都得过问仪胥。
    这几位皆知顾流觞的身世,说来?顾家与?万寿寺是有渊源的,大魏在一分为二?之前经数场大战,几方阵营杀红眼之后开始杀万寿寺的和尚,当年若不是顾苍出面,恐今日已无万寿寺。
    “今日为扶她上位写此判词,他日若她失势,万寿寺首当其冲。”有住持说。
    仪胥眯眸浅笑?:“人是活的,判词便可改,今日扶她上位可这么写,顾家明月,当与?君共,母仪天?下,定决未央。若明日她失势,你们想怎么加怎么加。”
    他话音落定,几人哑口无言,有住持擦了擦汗,心道:高,实在是高。
    见众人再无异议,仪胥站起身来?,微提了提袈裟,笑?道:“诸位住持若无异议,便散了吧。”
    他说着,转身向达摩殿外?走?去。
    达摩殿大弟子见仪胥出来?,迎上前去。
    仪胥微蹙眉,问:“那女子,她可老实?”
    大弟子愣了半晌,师父急着出来?不会就是为了问这个吧,他懵了一瞬摇头。
    仪胥长吁一口气。
    等走?出达摩殿,大弟子才敢小?声问:“师父……您不会真的要留一个女子在寺院里吧?”
    他师父几时做过这等荒唐的事?
    仪胥掀眸看了一眼大弟子,示意他不该说的话一个字也别说。
    大弟子顿时噤声。
    仪胥的禅室远离寺院,这里僻静无比,连佛寺的钟声都听不清晰。
    仪胥回到禅室后,挥手让站在外?面的弟子退下,两人大气也不敢出快步离开了。
    禅室外?,仪胥脱下僧鞋,白袜踩上禅室的芦苇草席。
    繁芜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若惊弓之鸟,惊惶之下想要起身,却发现打坐久了,身体早已麻木了……
    几乎是一瞬间眼泪又给逼出来?了,她抖着身体后退,与?那人拉开距离。
    “就这么怕我?”
    那人和煦的笑?在唇边凝固了,一双狐狸眼里仿佛迸发着森寒的光。
    可随即,便是一声叹息。
    他的情绪转变得太快了,让繁芜更加惧怕。
    第62章
    繁芜畏缩地退了再退, 那仪胥转身将门拉上,只留了一尺宽的门缝。
    他也不看繁芜,从?她身边走?过后?, 去桌案前点灯。
    当屋内明亮时他再看繁芜, 见她是一头冷汗浸湿额前与鬓角的青丝,眼眸之中?只剩惊惧。
    她倒是真怕他。
    “连皇宫密道都敢闯的人, 你会怕我?”他只是觉得好笑,她的胆量可谈不上小?,初见面时和他对答如流,在皇宫里敢在太后的人和禁卫军都在的情况下行动。
    她这样?的人,可不是胆子小?。
    仪胥缓缓转身,逆着光看向她,女?子清泠的眸里闪烁着晶莹, 但他的目光很快落在她粉艳的唇上……
    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她的冰肌玉骨,如此尤物, 玲珑风华。
    繁芜感受到他炙热的眸光, 扫过她的眼, 她的鼻, 紧紧落在她的唇上。
    她不可遏止地浑身颤抖。
    对男女?之事再迟缓的人,也能察觉到这个和尚的龌蹉心思!她转身就往门边跑,却被他一把拽住了肩膀。
    他轻叹着,轻笑:“……明知跑不掉的。”
    她若能跑,以她的聪明早就跑了,这里可没有?密道供她逃跑。
    “你这人这么?大年纪都能做我爹了,怎么?可以这么?无耻呢!”她眼里蓄着的泪, 在她说话间已喷涌而出,怎么?止都止不住。
    仪胥默了片刻, 旋即给气笑了。
    “做你爹?”
    她是不是太瞧得起他了!
    “我若十二岁生孩子,才能生出你这么?大的闺女?!”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眸是含笑的,但声音是冷的。
    他年方二十九,她是不是当他三十七八了?他虽然不是貌比潘安,但也属于长相中?上那一类,这张脸也没那么?老吧?!
    也是,他与两位师弟都是年少成名,她若很小?就知道他的声名是会认为他很老。
    他说着慢慢松开握着她的肩膀的手。
    “可你不是和尚吗?”她睁大眼,只觉得脑中?嗡嗡,吓得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和尚就不能想要女?子了?”他淡声反问她,况且如此尤物,玲珑剔透,他阅尽千帆,也只遇上这一个。
    繁芜吓得贴着门站着,肩膀被这人捏痛了,这会儿手臂都抬不起来。
    这双灵眸死死地盯着仪胥,仿佛只要他有?所动作,她就要与他拼命,与他同?归于尽。
    正当仪胥沉着一双眼眸盯着她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他陡然看向门外,怒不可遏:“我不是说了不准来打扰!”
    外边的人畏怯地回道:“不是……师父,外面有?人找你,那人说他姓谢,让我务必将话带到!”
    仪胥正想开吼,却又陡然打住,蓦地看向繁芜。
    繁芜背贴着门,背心都已被冷汗浸湿。
    繁芜看着他快步离开,才感受到四周笼罩的阴厉感逐渐消散,她颤抖的身体才缓缓放松下来,双眸盯着桌案上的灯盏怔怔出神,而脑中?是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脚步声向此处来,那脚步声她有?些熟悉。
    虽然是在这个令她感到恐惧的陌生之地,但她依然分辨出了他的脚步声……
    几乎是拼尽全?力从?地上爬起来,她往外跑,跳过禅室前的石阶,也顾不上看路,直到看到菩提树下匆然走?来的人,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
    “阿芜!”这一声仿佛含着血和泪,悸动惊惶,又有?些咬牙切齿的恨意。
    他一身甲胄未褪下,也顾不上这些甲片弄疼了她,他发狠似的紧搂住她,想让她疼,让她记得……
    这女?子,多?不让他省心!只是一个转身,一个稍不留神,就让他找的肝肠寸断!
    若是再晚一步,若是再晚一步……
    他看向那禅室的眸,变得晦暗无比。
    等回过神来,他松开她,仿佛是要将她翻来覆去瞧,瞧她有?没有?受到那歹人的欺负!
    繁芜的意识回笼,也终于知道他在瞧什么?,她红着眼,带着哭腔:“哥,我没有?事,我们走?吧,我不想在这里……”
    竹阕乙的手指骨捏得泛白,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一字:“好。”
    说话间,他牵起她的手。
    没走?出几步远,繁芜方意识到自己方才急着跑出来,忘了……
    竹阕乙低头看向她的脚,只见她穿着一双白袜,没有?鞋子。
    繁芜惨白着脸,颤声说:“……不要了!”
    哪知竹阕乙转身就往那禅室走?去,他拿起禅室外那双孔雀蓝绣鞋,即使阿芜不想要了,也不能留在这里。
    他握紧那双鞋,折返至菩提树下,缓缓蹲下身:“阿芜,我背你回去。”
    他说话间,那女?子怔然看向他宽阔的脊背,一时鼻间酸胀,眼泪聚集于眼眶。
    他背着她走?出寺庙,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
    “哥,我重不重。”
    她的双臂挽住他,将脸深埋在他的脖颈间,深嗅着他身上的气息。
    那人未说话,只是摇头。
    她的脸颊蹭了蹭他的,又似想到了什么?,继而再问:“是谢长思吗?他和那个……”
    似乎是说到仪胥这个名字,都会让她觉得嫌恶。
    一阵悸恐中?,她的身子轻轻颤抖,紧咬着唇,不再说了。
    竹阕乙感受到她的变化,气息逐渐不稳,仿佛是极力克制着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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