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
    白高兴觉得自己刚刚炸毛的样子很丢脸,很怂,于是大力扑棱着翅膀嘎嘎回去,小小地吓唬一下这些胖猫。
    很有效果。
    白高兴满意地看着猫咪们飞机耳缩回去,果然,这些猫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威武的鸟,怕了吧!
    “……大白?”还在外面的黎谱听见了里面喧闹的声音,探着头往里看,白高兴立马正色,在众猫的注视下一步步挪了出去。
    “来了来了~”白高兴跳上黎谱膝盖,展开一只翅膀意思性地拍了拍他,这么想我干嘛。
    回答他的,是黎谱点在他脑壳上的手指。
    窝在对方腿上这个姿势已经很习惯了,白高兴从他腿上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就这么蜷成一团,开始和黎谱一起看书。
    助手小姐姐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奇妙的景象。
    “黎先生?”虽然很不忍打破这个画面,但她还是得开口。
    一人一鸟同步看过来,让她有些忍俊不禁。
    她正了正神色,抱歉道:“很不好意思,我们的机器出了点故障,要等一会儿才能好。我已经打电话叫我们的维修人员来了,如果您不忙可以在这稍等一下;忙的话,明天来拿结果也可以。”
    黎谱思考了一下今天没什么事,就说:“没关系,我在这等等。”
    “好的。”助手小姐姐点头,又看了一眼白高兴,友好提示:“请看好您的鹦鹉,千万不要让它去那里面哦,我怕它会被吓到。”
    “吓到?”黎谱想起大白刚才就是在里面发出了几声气势汹汹的叫唤,“里面是什么?”
    “是暂时放在我们这里治病的流浪动物。”助手小姐姐道,“大部分是猫。那些猫都比较怕人,其中两只很有攻击性。毕竟您的宠物是鸟……还是远离比较好。”
    黎谱了然,怪不得刚刚大白叫得很凄厉。
    “我会看好它的。”这么说着,黎谱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银色的、细细的东西。
    白高兴猛地往后一跳,震惊地看着黎谱。
    你都有包了还带这东西!?
    黎谱仿佛没看见白高兴竖起来的羽冠,稍微用力地按住挣扎的大白鸟,捏住它的爪子,扣上脚链。
    另一端自然而然地套在了他的手腕上。
    “……”白高兴抬起被拴住的爪,难以言喻地看了看男人,使劲甩了甩,看这条银色来回晃荡。
    又被拘了。
    白高兴用喙掐了一下,硬邦邦。
    一番动作下来后,黎谱继续看书,白高兴则开始跟链子作斗争。
    他相信,只要每次被拴住的时候咬一咬,总有一天会咬断!
    跟“鸡吃完了米狗舔完了面”一个原理。
    没有任何办法,白高兴只好倚在黎谱身上摆烂,期间还用爪子挠挠脑袋,试图把羽粉蹭在对方衣服上以表报复。
    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就在他瞄准黎谱的头顶,考虑直接把那当窝不被拔毛的可能性时,宠物医院里走进了另外一个人。
    现在的时间还很早。
    白高兴忽然意识到这一点,在鸟包里呆着时,他就看到外面的天色还没完全被阳光渲染,所以这家宠物医院明明很忙,却一个人都没有。
    所以是特意带他来这么早的吗……白高兴仰头看着男人的侧脸,心底泛起一丝说不清是酸是胀的波动。
    走进来的人影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台子上,苍老的声音焦急,“还是不行啊,小乖它到底怎么了?”
    好耳熟,好像是认识的人。
    白高兴回头一看,差点没认出来。
    居然是楼下住的那位,只不过老人这回没穿练功服,而是穿着一套相当得体的衣服,配上一副银边眼镜,简直如同一位英国老绅士。
    此时此刻,对方满脸焦急,丝毫不见了平时的从容淡定。他身旁放着一个罩着笼布的简单小笼子,一看就是临时用的外带笼。
    从笼布的缝隙里,他看见了一双矫健又有力的黄爪子。
    “任老先生,您先别急,先在这坐一会儿,我们医生马上就来。”助手小姐姐安抚了一下老人,把笼布轻轻卷起,借着机会,白高兴看清了里面的八哥。
    果然是楼下养的那只。
    怎么说呢,蔫头耷脑的,但又好像没有病。
    嗯……应该能确定没什么病。他现在是鸟,他看得出来。
    老人没有就此安静下来,而是愈发认真地询问:“之前你们说小乖没问题,可它回去之后不吃也不喝,很没精神,这能是没问题么?”
    助手小姐姐此时已经从电脑里调出老人宠物的检查记录,将打印出的纸质内容拿到老人面前:“您看,这是您宠物的体检状况,全都合格,证明它确实没有生病。”
    老人接过单子,细细地看了一遍,眉头依旧紧皱,“那能是怎么回事?它以前可从来没这样过。”
    助手小姐姐抱歉地看着他:“这个……可能还需要进一步检查。我们的医生还没来上班,等一下他就来了,您先在这边等一下?”
    “好吧。”老人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体检单,转头准备坐下来等待。
    一转身,他就注意到了腿上蹲了白白一大坨的黎谱。
    任老露出惊奇的表情,“哎哟,咱俩在这也能碰上!”他的目光落在白高兴身上,“你家这个也生病了?”
    黎谱给白高兴顺了顺毛,犹豫了下,“……算是,还不知道是什么问题。”
    “天越来越热,就是容易出问题。”任老叹了口气,挨着黎谱坐下,示意他往前台那看,“我之前以为小乖怕热,还想着今年夏天还没到最热的时候,怎么就不精神了。”
    他双手交叠,微微摩挲,如同树皮般苍老的手背堆叠出更多褶皱,“结果饭也不吃,水也不怎么喝,不知道是怎么了。几天下来检查了三四次,都没说有什么毛病。”
    黎谱安静听着,在任老说完之后安慰了几句,得到了一个和蔼的微笑。
    白高兴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只是默默盯着不远处的笼子。
    这下看得更清楚了。笼里的八哥确实神色萎靡,但羽毛油光水滑,鼻子干净光洁,站姿巍然不动,一看就是没毛病。
    起码——在生理上。
    生理?心理?想到这一茬,白高兴一怔,继而怀疑地看着八哥,不会吧?难道鸟类有这么容易得抑郁症?不是从小被这个老人里长大的吗?
    很快,按时来上班的宠物医生也指出了这一点,“如果不是身体上的毛病,就有可能是心理问题。”
    年轻的宠物医生温和地看着任老,问了几个饲养环境相关的问题。
    然而,得到的答案都可以被评为“优良”。
    “不应该啊……”他仔细思索,“按理说,八哥很少出现抑郁的情况,这种鸟天性活泼,就算换主人也会很快忘记。抑郁一般是鹦鹉,鹦鹉啄羽现象比较常见。”
    宠物医生的视线落在白高兴身上,又看向黎谱,“您的鹦鹉出现了什么问题?”
    白高兴明显感觉得到,在医生说“鹦鹉啄羽”的时候,黎谱的手又轻轻地摸了他两下。
    “昨晚开始没太有精神。”他听见黎谱说,“它是从收容所拿回来的,之前有抑郁倾向。”
    “这样啊。”宠物医生点头,凑近一些观察了下白高兴,“我们的设备正在维修,请再等一下。不过,从表面上看,它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他再退远,口罩之上的眼眸笑得弯弯,赞叹道:“您家鹦鹉养得可真胖。”
    白高兴一愣,当即竖着羽冠就立起来了,下意识回:“胖吗??”
    “哟,还生气了?”宠物医生哈哈一笑,看向黎谱,“它这是听懂了?可真聪明。”
    白高兴抓住黎谱的衣服求证,“胖吗??”
    黎谱露出一个沉思的表情,还未回答,宠物医生就抢先道:“你再下去就要胖成球了,还飞得起来吗?”
    年轻的医生笑道:“您是不是给它喂太多花生和葵花籽了?这些东西是高热量,笼养的——”他卡顿了一下,看着白高兴习以为常戴脚链的样子,改口:“就算平时放养,也不一定能消耗得了。”
    “那应该怎么——”
    “安医生!修机器的师傅来了!”助手小姐姐喊着,领着一位维修专人进了门。
    宠物医生抱歉地笑了笑,“等下再继续说,我先去看看。”
    很快,八哥被医生和助手从笼子里拿了出来,放在宠物医院特制的透明盒子里,带进另一个房间。接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去跟任老交接问题,另一个去跟黎谱了解情况,白高兴趁机悄悄叼住链子,溜到了小屋里。
    屋内,被关在笼子里的八哥不叫也不恼,就呆呆地站在里面,问题似乎很大。
    这可不妙。
    白高兴不想失去这唯一一个平时能对话的鸟类伙伴,也不想让楼下老人就这么失去唯一的陪伴,开始思索该如何拯救这只可怜的家伙。
    突然,一个想法涌现在心底。对了,人检查不出来,他可以问出来啊!然后他语言转换一下再告诉人不就行了!
    真没想到当鸟也要做翻译。这么想着,白高兴邪魅狂狷酷霸拽地伸爪抵住盒子,诚恳又关切地问:
    “兄弟,你怎么了?”
    第35章
    用着酷炫的壁咚姿势,白高兴耐心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之后又过了好一会儿,盒里的八哥才终于抬起头来,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睛圆圆一睁,又迅速半垂下去,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原本还很有信心的白高兴也没了底,又往前凑了凑,用气音问:“你怎么了?”
    八哥又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白高兴有点急,围着盒子转了一圈,看八哥在里面整个一不愿挣扎的样子,觉得事情可能比想象中的更糟。
    难不成真像那人说的抑郁……?注视着八哥乌黑油亮的胸大肌和整齐到没有一丝分叉的羽毛,白高兴对这个猜想存疑。
    大约僵持了几十秒后,八哥终于开了口。
    “我觉得。”它的烟嗓有些沙哑又有些惆怅,“我的生活没什么意义了。”
    “!!!”
    听到这话,白高兴羽冠整个起立,瞳孔骤然一缩。
    “怎么了?”
    他连忙问,“是遇见什么事了吗?”
    白高兴的脑海里蹦出一堆五花八门的猜想,甚至连和蔼老头虐鸟事件都想到了——但可能性不大。
    他划掉这个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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