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昼淡淡收回视线,“不认识。”
    秦双翎哦了一声,似懂非懂。
    沈昼带着她去茶馆听戏。
    茶馆人多,桌子都摆到了门口,秦双翎一看这热闹架势,以为进不去了,没想到衔青叫来小二,往他手里放了什么,那小二立即一改脸色,捧着笑请他们进去,坐进了最好的位置。
    里头唱戏的戏子油头粉面,立于戏台,唱的是《牡丹亭》的游园。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台下的人听得如痴如醉,秦双翎听不懂,只觉得那唱腔中如泣如诉的幽怨,让人浑身发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愈发不自在,轻轻扯了扯沈昼的衣袖,“这唱的什么?我听得不舒服……”
    衔青在旁边给她讲解,秦双翎听完,眉头仍是紧锁着。
    沈昼点了一盏茶和点心,安抚地看她一眼。
    秦双翎见他要留下,只好压下心中的不适,低头喝茶。
    旁边有人压低声音议论着什么。
    “奚承光也来了天门县。”
    “哦?可是当朝那位太子?”
    “正是正是。”
    “人家金尊玉贵的太子,为何来我们这等小地方啊?”
    “我们哪知道?”
    什么太子……是皇宫里的那个储君吗?就是未来继承皇位,要当皇上的继位者?
    秦双翎对这些知之甚少,听了几句,转头见沈昼眸色晦暗,转着手中杯盏。
    她小声道:“太子名叫奚承光吗?”
    沈昼看她一眼,这一刻,他审视的目光竟叫她觉得陌生,但这种感觉稍纵即逝,很快就消失了。
    沈昼嗯了声,“怎么了?”
    秦双翎想了想,问道:“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
    茶水的热气袅袅腾起,将沈昼淡漠的神情蒸腾得模糊了很多。
    他看她一眼,“为什么这么问。”
    秦双翎思索了下,“看你方才的表情,我还以为你很不喜欢他呢。”
    沈昼的目光在她脸上定格一瞬,眯眸,“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自诩不轻易把心中所想表露在脸上。
    秦双翎笑盈盈地伸出手臂,凑过来,揽住他的脖颈,和他说悄悄话,“因为我会读心。”
    其实她是猜的,碰巧猜对了而已。
    沈昼把她揽进怀里,微笑道:“那你读一读,我现在在想什么。”
    秦双翎愣了下,见他在大庭广众下抱着自己,脸颊火烧火燎,心都乱了,怎么还能保持镇定。
    她眼睫颤动一下,抬眼见他注视着自己,眼中的漆黑如夜幕般似要将自己吞噬,不由得心跳加速。
    “读不出来。”她把脸埋进他怀里。
    沈昼笑笑,抚上她的发,目光却掠过方才说话那些人。
    奚承光也来天门县了?
    看来他来这里喝茶的选择做得很对,本只是听说茶馆是探听消息的好去处,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当真让他听到一些风声。
    秦双翎埋首在他衣裳里,片刻,觉得有些累了,抬头看他,“我们可不可以回去了?”
    沈昼道:“好。”
    离开茶馆,沈昼让她买些想要的东西,秦双翎只给槐米买了芝麻糖,还有一些小玩意儿,便跟着他一起回去了。
    回到家,柴房竟也已布置成了正常屋子,漏风的砖瓦墙被补了起来,屋中简单放置了床榻、桌椅。
    秦双翎愕然之后,心中有淡淡的欢喜,踮起脚尖在沈昼脸上亲了一口。
    温香软玉凑近了自己,主动送上香吻,沈昼心思微动,拉着她想加深这个吻。
    但秦双翎吃吃笑着,泥鳅一样就从他的怀抱里钻了出去。
    “我去睡了。”
    她头也不回跑进了屋子。
    沈昼盯着那扇关起的木门,久久不语。
    许久,他移开视线,眺望向更远处的田野,那里,秦仲举还被人监督着翻地,能看得出来很不情愿,满腔愤恨,但也只能被逼着干活。
    衔青走到他身边,“殿下。”
    沈昼淡淡道:“查到奚承光的消息了?”
    “查到了,”衔青低着头道,“但我们的人只看见了太子的随从,并未看见太子。”
    沈昼嗯了声,“继续查。”
    衔青应是,见沈昼依旧盯着秦仲举的身影,眼中冷意弥漫,不由道:“殿下,秦仲举好歹也是秦姑娘的哥哥,是不是要……”
    “留他一条命,已经算很好了。”
    沈昼走向田埂。
    这段时间被强制要求干活,秦仲举本就满腔怒火,一开始还不敢骂,但他发现这些人就算骂了也不会对他怎么样,于是他便开始整日破口大骂,毫无忌惮。
    反正那个沈昼神出鬼没,整天没见个影子,听不见。
    “什么玩意,仗着自己人多就欺负老实人?”秦仲举杵着锄头骂,“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样子,长一副小白脸模样,就凭着一张脸玩女人?叱,他能干得了什么事情,恐怕连锄头都扛不动吧!哈哈哈……”
    秦仲举的笑容,在看见沈昼的那一刻僵住了。
    隔着一段距离,沈昼微笑盯着他,“继续。”
    秦仲举脸色勃然大变,畏畏缩缩地低下头,不声不响地挥舞锄头,继续翻地。
    在背后骂还行,这些护卫不会说话,由着他骂,但真面对沈昼,他却又怂了。他不敢啊。
    这男人可和那些人完全不同。
    犹记得他刚醒的时候,想起自己被秦双翎打晕,骂骂咧咧就要找她,却又听见沈昼的名字,立刻就找他算账去了。沈昼当时就站在门外等着他。
    他那时想让这个不知好歹的男人见识见识他的厉害,谁知道下一秒,鼻梁一痛,眼前一片血红,天旋地转。
    沈昼一拳差点把他鼻子砸断。
    他痛得满地打滚,一边求饶,一边说是秦双翎勾引的他,沈昼听了,只抓起他的衣襟,低低说了一句,“看在你是她亲哥哥的份上,我留你一条命,再有下一次,我保准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被吓得差点失禁。
    后来,他便被押到田野上干活,累得要死,也不能休息。
    这人简直就是噩梦。
    想到这里,秦仲举双腿打颤,差点连锄头都挥不起来。
    衔青冷眼旁观,“公子让你继续骂,你怎么不骂了?”
    秦仲举抹了抹汗水赔笑道:“没有没有,小的不敢辱骂沈公子。”
    说话间,端着洗衣盆的潘娘从这里走过,见秦仲举的狼狈模样,心疼不已,搁下洗衣盆,冲了过来,“沈公子,我们自认待你作客,处处都客气,你为何这样对我们?”
    沈昼面无表情,看向潘娘。
    潘娘是多少年的老狐狸,早就修炼得凡事面不改色,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带秦仲举杀回秦家认亲,可此刻,面对沈昼的视线,她竟觉得心惊胆颤。
    这人……这人绝对不是寻常人。
    她真是倒霉,本用秦槐米的药威胁秦双翎去救这个男人,就是看中了这个男人家世不菲,想讹诈一笔钱财,说不定还能把秦双翎卖到这个男人家里,再多赚一笔。
    没想到这个男人醒来,她非但没讹到,反而还让秦双翎反将一军。
    还让那个小蹄子仗势欺人,借着这个男人的权势欺负到他们头上来了……
    潘娘气得手发抖,眼发红,却又忽然想到什么。
    她定了神,冷笑着道:“沈公子,你喜欢双翎,是因为她豁出性命在河岸边救你,是这样吧!”
    “可是如果我告诉你,如果不是我,当初她也不会救你,你可相信?”
    沈昼眯眸,“什么?”
    潘娘看了眼柴房的方向,“沈公子,你很喜欢她吧,那我告诉你,当初是我逼着她救你,她才把你带回来的,你是聪明人,自己想一想便能想明白,她当时是不是很不情愿!”
    沈昼神情顿了顿,不语。
    潘娘见他如此,笑容愈发冷厉,“想必沈公子应该能明白了吧?我们并非是实打实的坏人,双翎却也没你想象得那样好!”
    第64章
    潘娘见沈昼神情莫测, 只以为自己目的达到,笑容愈盛。
    沈昼果然问:“她并非自愿救我?”
    “是。”潘娘回答得笃定。
    本以为沈昼会勃然大怒,可下一刻, 沈昼却笑了,“原来如此,她并非自愿,那么, 请问夫人,你用什么要挟她了?”
    潘娘如被雷劈, “我……”
    沈昼见她如此,微笑起来,“继续编,我听着。”
    潘娘不傻,自知被戳破,立即镇定下来道:“沈公子, 难道你以为我说的全是假话?我是威胁过双翎,可她最初的确不想救你……”
    沈昼不想再听, 扫了衔青一眼, 衔青会意,让人将潘娘押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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