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什么都没等到,心中怒意盛了,只冷笑道:“大了就撑伞,不然还要怎么样?”
    衔青低头应道:“是,秦姑娘,我们走吧。”
    秦双翎垂眼转头,跟着衔青一起离开了。
    包厢的木门被打开,没再关上,就这样敞开着,寒风簌簌灌进来。
    李县令打了个哆嗦,可沈昼没说话他什么都不敢做,缩着脖子讨好笑道:“沈公子,您贵人事忙,辛苦您走一趟了。”
    男人的目光扫向他。
    李县令又狠狠打了个哆嗦,笑容愈发谄媚。
    “是你让她走过来的?”
    方才她湿透的裙摆和鞋子,他看得清清楚楚。
    走过来不行吗?这位主子方才不是也让秦双翎走回去吗?现在怎么又来质问他。李县令愣了下,捉摸不透这位主子的心思,斟酌道:“是啊,这秦双翎是个硬骨头,小的想磨磨她的气性……”
    “潘娘向你检举,你倒懂得来找我旁听?”沈昼微笑。
    李县令额头冷汗直冒,心道这屋里也不热啊。
    “这、这不是为了您的安危吗?”李县令赔笑道。
    沈昼颔首,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说,大步离开。
    他身后的随从也陆续跟上,李县令被那一眼看得心慌,留下一个随从问道:“沈公子这是什么意思?”不说话,他看不懂这意思啊。
    那随从瞥他一眼道:“如果被查出有幕后主使,请大人您捂好自己的脖子。”
    说完便走了。
    李县令瞪了下眼睛,立刻追出去,却只能看见随从消失的背影,就连叫都叫不住。
    李县令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道:“给我把潘娘叫过来!”
    师爷立刻去叫人。
    没过多久潘娘便到了,她迎到李县令面前,笑眯眯道:“县令大人,那沈公子是不是知道秦双翎的嘴脸了?”
    李县令抬手甩了她一巴掌,将她打翻在地。
    “要是本县令有什么事,你和你儿子也跟着一起死!”
    潘娘跌坐到地上,难以置信道:“大人,我做错什么了?”方才她明明打听到沈昼离开时,脸色很差,事情不是已经完成了吗?
    李县令想起随从那句话,忽然后怕,立刻扯起潘娘的衣领,质问道:“你背后有没有幕后主使?是不是还有别的大主子让你来找本县令?”
    潘娘神色变化了一瞬,立刻道:“没有没有,只是我看秦双翎不爽,特地来和您说。您当着沈公子的面揭发了秦双翎,也能讨到好不是?”
    幕后主使,有。
    但她不可能说。
    要是不久前太子找到她的事情被县令知道了,她不就完了?
    她才没这么蠢。
    那个沈昼她不知道是谁,但来头绝对不可能比太子还大。那可是太子啊!太子给出那么多的金钱……那么多钱,她几辈子都花不完,这天大的好事,她当然听命行事。
    潘娘腆着脸笑道:“之后金子会送到您家里,可都是小民这辈子的积蓄。”
    李县令四肢不勤头脑也不发达,并未深思潘娘哪来的这么多金子,只松了口气道:“没有幕后主使最好,不然给沈公子查出来,本县令也得完蛋!”
    潘娘笑着,往楼下瞥了眼。
    小蹄子,凭什么你过得那么滋润!现在被沈昼知道了实情,恐怕你早已遭人厌弃了吧!
    *
    夜里的街道昏暗,街边点的几盏灯并不足以照亮路面,衔青替她撑伞,看她提着裙摆,走得有些踉跄。
    衔青注视着前方,半晌还是垂眼,犹豫道:“秦姑娘,你和公子服个软,他不会生气的。”
    秦双翎轻声道,“他已经生气了。”
    她说着,也自嘲笑起来。
    真是……造化弄人。
    谁知道这件事情会在这种情况下被揭露呢?
    路面坑洼,秦双翎踉跄了下,差些往前扑去。
    衔青搀扶住她,转头往后看了一眼。只见一辆马车被牵到旁边——终于来了。
    衔青看向她,低声道:“上车吧秦姑娘。”
    秦双翎看他,“沈昼不是让我走回去吗?”
    衔青只坚持地看着她。
    秦双翎也不想折腾自己,能坐马车为什么要走?她朝他笑笑,转身爬上了马车,坐进车厢。
    衔青站在马车外,看着那道帘子重新落下,叹了口气。
    是啊,殿下是说过。
    但那句话不觉得有歧义吗?
    “看好她,直到走回家为止。”
    殿下原话是这么说的,表面上看,是让秦姑娘走回村子里,可这话里并没说谁走啊。
    马车走不也是一样的?
    殿下留了一丝余地,但一般人听不出来,只是他一直跟随殿下,察觉不对,才细细琢磨了这句话。
    但殿下没松口,他也不敢和秦姑娘说。
    衔青暗中叹了口气,也坐上马车,坐在车夫旁边指挥车夫,“走吧。”
    马车一路冒着小雪回到了村子里。
    衔青搀扶着秦双翎下来,再次嘱咐道:“秦姑娘,你记得跟殿下服个软。”
    秦双翎站在灯下,踯躅片刻,终是问道:“他还会回来吗?他什么时候回来?”
    她问得小心翼翼。
    衔青沉默,他作为一个下属,也不知道主子什么时候会回来。
    空气安静了许久,只剩下轻微的风声,秦双翎小声道:“你和他说,我不和他解除婚约。”
    衔青颔首,不再多说,向她告退后,上了马车离开。
    秦双翎目送着马车远去,身后不远处,丰晴走了出来,“秦姑娘。”
    秦双翎看见她,转身进屋,“外面冷,别站在雪里,进来烤烤火。”
    丰晴却忽然道:“秦姑娘,沈公子不会只娶你一个人的。”
    秦双翎步伐一顿,抬眼看她。
    这一瞬间,丰晴竟不知道说什么。
    她能看得出来殿下喜欢秦双翎,甚至……对她展露了前所未有的关切。这种关切比对江宛还要更重。超乎了殿下素来冷漠待人的特例。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若是让殿下选择,殿下会在江姑娘和她之间选择她。
    可,那怎么可能呢?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贫家女,只因为曾救过殿下一命——甚至还带有目的。
    殿下不会只喜欢她的。殿下的身份特殊,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何况江宛姑娘是江家的独女,又是江皇后的侄女,身份尊贵。
    江宛才会是殿下名正言顺的妻子。至于她……算不上什么。
    丰晴低着头,不敢看秦双翎。
    没多久,她惴惴不安地抬起头,屋外却是空空荡荡,秦双翎已经进屋去了。
    *
    自从那晚雪夜天门县酒楼一别,沈昼一直没回来。
    秦双翎等了好几日。
    原本她还沉得住气,可伴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她逐渐坐不住了。
    一方面是沈昼,另一方面,还因为槐米。
    她其实一直在拖延太子的要求,心底期待着沈昼会把槐米找回来。可是沈昼没消息,槐米却拖不了……
    这一日没有下雪,出了微弱的太阳,秦双翎踩着未化的积雪出去,在附近打听沈昼的消息。
    她一户户问过去,打听到的消息,却是沈昼和另一个姑娘走得近了。
    第69章
    秦双翎又打听到, 那个姑娘似乎叫柳嫣。
    她记得,就是她和沈昼坠崖后收留他们养伤的那个姑娘。
    那几户人家和她说这件事时,见她身子单薄纤瘦, 听见消息时又神色怔然,看着她的目光里便带上了同情。
    毕竟大家都知道,沈公子是喜欢她的。
    他们都已经到了要谈嫁娶的地步,如今却起了变故。
    外人不知道内情, 只以为沈昼变了心,纷纷说沈公子怎么如此负心薄幸, 耽误秦家女娃。
    不过这户人家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陆大娘看看秦双翎,叹了口气,劝说道:“双翎啊,虽然你们没成亲,但旁人瞧着你们已经算得上夫妻了,夫妻之间有什么矛盾不能解决的?你去找沈公子问一问……毕竟人家家世好, 你能攀上人家这种大户,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能争取的姻缘还是得争取一下不是?”
    这话不好听, 但在一些人眼里就是事实。秦双翎没有回答,须臾,轻声道谢, “我知道了,谢谢大娘。”
    末了她又问,“您最近可有见到他?”
    陆大娘咬了口冻萝卜, 嘎吱嘎吱的, “沈公子应该是暂住我们村吧,但也让人买下了不少田地和屋子, 你去村口那儿找找,应该能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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