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立即捧了一杯双手递给老太太。老太太并没有接,只是说了一句:“我刚吃了饭,这会儿不想喝茶,放着吧。”
    秦氏就把茶放到了一边,又捧了一杯双手递给了珍大奶奶,待要捧给王熙凤,王熙凤自己端了:“蓉儿媳妇坐着吧,不用伺候我。”
    珍大奶奶接了茶,喝了两口。跟老太太说:“今儿来这里除了要送请柬之外,其实还是有事求一求三爷。儿媳妇她娘家兄弟想来咱们家读书。三爷那时候话说得很明白,咱们家不让外姓的来读书,哪怕是嫁出去的姑奶奶所出的子嗣,也要先看看孩子肚子里面有几两墨水才行。
    如今家学里管的严,名声出来了,每十天考试一次,学子们的卷子都在外墙上沾着,好多人去看呢。如今京城里面都知道咱们家管的严,听我们大爷说,因为把卷子晒出去,不仅家里的孩子要脸面,那些先生也要脸,怕坏了名声对孩子们尽心尽力,有几个小孩子都说火候到了,明年想去考秀才呢。
    蓉儿媳妇的兄弟也在读书,亲家听说了,想问问能不能让她兄弟进咱们家学,虽然三爷的规矩在,这不是想着都是亲近人嘛,所以来问问三爷能不能给开个后门。”
    这种事儿别人不行,但是只要老太太开口,就是三爷也要听的。珍大奶奶觉得,凭着儿媳妇的脸面,老人家一准同意。
    要是放在几天前,老太太绝对满口同意。但是这个时候的老太太也仅仅是微微一笑,连秦氏都没看一眼,跟珍大奶奶说:“回头你瑭儿说一声,或者让蓉儿上门问问。你也是知道瑭儿那人有点古怪,要是不愿意……八成是不愿意的。哼,瑭儿那小东西倔起来跟大老爷都不对付。这样吧,不必跟他儿说了,这事儿也不必让他知道。我派人出去给秦家的小爷找一个好学堂,往后束修什么的咱们家包了。”
    说着跟鸳鸯说:“派个妥当的人出去问问,一定要找个好学堂。”
    珍大奶奶赶快拦着:“鸳鸯不必出去,这事儿回头让蓉儿去办。老太太,这事儿让蓉儿操心去,您就不用多管了。”
    珍大奶奶心里还纳闷呢,怎么老太太一点脸面都不给,拿钱出去找学堂,这跟拿钱打发穷亲戚有什么两样?
    秦氏心里面那一点点侥幸瞬间门荡然无存。她以为有些事情别人不知道,可看老太太今日所作所为,那是知道的门儿清。
    这个时候只觉得所有的声音离自己远去,往日的伶俐再也使不出来。总觉得四面八方有无形的网要将自己困起来,就如天罗地网一样,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随后宁国府婆媳两个吃了午饭回去。可是刚上车没多久,秦氏一头栽倒了车里,把珍大奶奶吓了一跳,让人赶快回家派人去请太医。
    她们两个好好的出去,有一个倒着回来。消息传到了前院,贾珍贾蓉一听,贾蓉倒是没什么,贾珍立即急火火的问:“怎么晕倒了呢?是不是天太热中暑了?又或是其他什么事儿?大奶奶呢,让大奶奶来一趟我要好好的问问她。”
    珍大奶奶让人照顾秦氏,急忙来见贾珍。
    珍大奶奶也着急:“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在老太太跟前的时候还好好的呢,一上了车就一下子倒下去了,连一句话也没说,把我给唬了一跳。我想着莫不是有好消息了?”
    “什么好消息?”
    珍大奶奶白了贾珍一眼:“我想着会不会是有喜了,举个不太恰当的事儿。当日珠儿媳妇就是晕过去才诊出来的喜脉。他们两个一样都是身子有点弱。我刚才也问媳妇儿的丫鬟了,说是有一段时间门没换洗了。”
    珍大奶奶高兴的两眼都眯了起来,对站在旁边的贾蓉说:“咱们家就要有婴啼了,好消息。”
    贾蓉笑着对珍大奶奶作揖:“这事儿若是真的,还需要母亲多照顾一些,这也确实是个好消息。过几日咱们老爷大寿,不如我过两天把这个好消息去城外告诉老爷。”
    “何必过两天?若是今日太医真的说有这样的好消息,你今天就去。”又对贾珍说:“大爷不一直都说老爷不愿意回来过寿,咱们一家人空热闹没什么意思吗?若是有这样的好消息,说不定老爷一高兴就回来了。”
    贾蓉在一边说:“母亲说的对。”
    贾珍没什么高兴的,点点头:“是极。”
    随后又说:“添丁进口乃是大喜事,若真的是有喜了,咱们家一定要慎重对待,一定要让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珍大奶奶跟着点头:“对对对,一定要让他们母子平安。有句话我要给你们爷俩说,若是这一胎是个女孩儿,你们也别不高兴,都是先开花后结果。”
    贾蓉笑容满面:“看母亲说的,无论如何都是咱们家的血脉,有什么不高兴的?我倒是想着是个女孩呢,比起男孩儿,女孩儿更招人疼一些。”
    贾珍看了他一眼。
    没一会儿,太医来了,太医进去把了脉之后出来跟贾蓉说。
    “就脉象来看,已经有五分准了。只是时日尚短,还需要再诊几回。贵府小奶奶有些思虑,五脏六腑皆有不安。长此以往并非是什么吉事。多劝慰,多陪伴,免得多思多虑。”
    贾蓉请太医去开方子了。
    珍大奶奶欢喜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然而好消息还没跟亲友分享,秦氏来月经了。
    一天不到,珍大奶奶的心情忽高忽低。
    她有点接受不了,跟贾珍说:“别是小产了吧!”
    又把太医叫了回来,太医自己也有点懵,出来解释说:“下午诊脉只有五分准,这乃是葵水生发,不是小产之事。”
    贾珍和珍大奶奶对视一眼,珍大奶奶摇摇头。
    虽然太医这么说,但是她心里面却有点儿不相信。虽然不相信,也没办法,把贾蓉叫过来嘱咐:“你媳妇儿是个多思多虑的,出去跟人家说几句笑话,她自己回来就要想半天。碰上这样的事儿,肯定心里面儿想不开,你不要多提。若是你们两口子私下里面儿说起孩子的事儿……”
    贾蓉立即说:“母亲都嘱咐过好几次了,该如何说儿子自己知道。”
    珍大奶奶只能叹口气,唉!
    第二天,王熙凤去看望秦氏。
    秦氏坐在床上,披散着头发跟王熙凤说:“婶子,我怕是命不久矣了。”
    “胡说什么”王熙凤心里也明白,嘴上只能说:“你婆婆跟我说了,你这不过是小恙而已。家里面好药才好大夫都有,你这一点小病才哪儿到哪儿啊?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秦氏一肚子话没地方讲,只能叹口气。
    王熙凤就说:“我来的时候听他们说了,他们说你这是思虑过重,叫我说你就不应该想那么多,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好过是一天,不好过也是一天,该吃吃该喝喝。
    我一直以来就看重你,觉得你是脂粉队里面的英雄。我觉得脂粉队里面的英雄就跟那战场上的大将军一样。我虽然没读过书,但是小的时候听长辈们说话。说起将军,那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如今人活一世,谁不被人在背地里面说,谁又不在背地里说人。你又何须思虑过重呢?思虑过重,只能坏了你的身子。”
    秦氏一脸苍白的对着王熙凤一笑。
    王熙凤心里复杂极了,出来见了珍大奶奶。
    珍大奶奶在上房招呼她:“你们娘俩感情好,你也多劝劝她。我瞧她这事儿八成是昨日求老太太办事,老太太没答应弄出来的。我没什么意思,各家有各家的规矩,不行就不行罢了。偏儿媳妇儿想的多,我怎么劝她也不听,现在只求你能劝动她了。
    对了,这事儿别让老太太知道。我担心老太太心里面也多想”。
    唉!
    王熙凤看着这个糊涂妯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人家是想的太多,这位是想的太少。
    要是对秦氏好一点,就是对眼前这位不好。
    在王熙凤看来,秦氏绝对是值得唾骂,但是平时为人又是那么的和善可亲。而眼前这个糊涂嫂子才是让人心疼的。
    “叫我说你也别替她难受那么多了,多想想你自己。”
    “我有什么可想的,过一天少一天的,也没什么难受事儿。我这一辈子也就这个样子了,这个年纪又是个填房,养自己的孩子也只能说是痴人说梦。只盼着他们两口生个孩子,我也经常抱到身边儿逗弄逗弄。你也是知道,这个儿媳妇儿什么都好,唯独是出身低了些,所以经常想的多。你这几日没事儿就多来几趟,劝劝她,你说的话她还听一些。”
    唉!
    王熙凤一时间门觉得如坐针毡,居然有了几分良心不安。自己都良心不安了,那秦氏呢?
    是昧着良心不管不顾还是良心日夜受煎熬呢?
    第101章 算横财
    虽然才搬到这里两天,云芳觉得比在荣国府住着要舒服多了。究其原因是贾瑭回来了,把家里面大部分的事儿接手了过去。
    云芳平时要管的事比较多,除了自己和贾瑭的那点生意之外,还要管着荣国府里面的事儿。最近又额外添了一个筹划商号的事儿。现在荣国府里面的事交给了王熙凤,贾瑭的身体正在恢复,除了忙着写他的工作总结之外,就把两口子私下的生意和筹划商号接了过去。
    所以这几天云芳算得上是无事一身轻,便带着几个小姑子和两个孩子在家里面折腾。
    贾瑭说要给几个妹妹补上礼物。
    林黛玉想要好茶叶,因为这一段时间仙草弄了不少茶叶过来,一来是先培养一下云芳对于那一些精品的品尝,二来也是让云芳对这些生意都有什么品类有一个大概的了解。
    于是云芳就让人用一些油纸将这些茶叶包起来放进精致的小罐里给林黛玉送过去。
    三姑娘想要好笔好纸,这个也好说,只需要人去街上收集一些好的就行,而且贾瑭还额外的送了三姑娘一个砚台,这个砚台还是桂哥儿从大老爷的书房里抱出来的。贾赦的书房摆砚台,装饰意义大过实用价值,而且桂哥儿还不会写字,不如送给一个爱写字的人,这东西才有存在的意义。
    云芳就跟三姑娘说好好地对待这个砚台,这是个好东西。
    二姑娘就随便多了,说是有新的棋盘棋子就行。
    反正每次云芳看见这位二姑娘就发愁,人家虽然要的很随便,但是送的时候不能随便,再加上也存了给她准备嫁妆的心思,云芳让人给她弄了不少的布料,还有新书新棋谱,她往日常常摆弄的棋盘棋子也准备了。
    只有四姑娘的东西暂时不能配全,但是也送回来了一部分。
    云芳还拿了不少的工具过来,带着她们做颜料,顺便也打发时间。
    这一早,云芳找了几块矿石来找她们,几个小姑娘刚吃了早饭,云芳跟他们说:“你们今天有什么打算?不如咱们今天先弄点颜料出来。”
    说着便从甘草端着的托盘里拿下来了几个小碟子,里面放着很小的孔雀石和青金石。
    “这能做出绿色和蓝色的颜料。先找个砵来。”
    拿了一个瓷钵儿过来,先把这些颜料给捣碎了,随后研磨,磨成很细很细的粉。
    然后倒进去水,再开始研磨,将上面的悬浮液倒了。这些悬浮液先不要弃之不用,先留在一边。再次加水研磨,磨的更细腻了。再加水放在那里,让那些颗粒略粗一点的沉淀。随后把上层的液体倒出来。再研磨,再加水。
    如此几次后,这些液体要么暴晒,要么烘烤干,水分蒸发之后剩下的就是颜料了。这些颜料加水可以画国画,加油脂就能画油画,但是这个油不太好获取。所以云芳就没有卖弄见识,跟她们说一些油画如何,国画如何的话。
    就因为得到那一小点儿颜料就花了一天的时间,贾瑭说这是一个非常烧钱的爱好,云芳算是体会到了,青金石和孔雀石还好,不算太值钱,有些名贵的药材珠宝也可以做某些颜料,甚至有些颜色非常难获取,想要得到一点,光是原材料的支出就能让人觉得肉疼,所以光是颜料就是一笔不菲的开支。
    然而这几个姑娘从今天得事情里面遭到了乐趣,催着云芳明天再拿一些矿石来做颜料,一回生二回熟,她们明天就能缩短时间了。
    云芳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院子里,直接往床上一躺,姿态十分安详。贾瑭跟进来一看,笑着说:“你把手放在肚子上,白布一盖就能吃席了。”
    云芳转头抄起一只枕头狠狠地砸了出去。贾瑭接住往床上一扔,走过去拉着云芳的手:“别生气别生气,你今天不是带着她们弄颜料吗?怎么把自己累成这个样子?我听说你们是坐着干活的呀。”
    “唉,别提了,后来为了烘干水分,我们找了个小火炉,这几个娇小姐拿出煮茶的架势烘干颜料,然后烧成炭了。我跟着急的跟什么似的……我害怕她们弄这个东西再被矿物中的毒气熏的中毒了,两只眼睛睁得老大,而且还要时时刻刻关注着颜料,总之领着他们玩儿,不比平时在家里面操心来得轻松。”
    可怕的是她们明天还玩儿。
    明天只能带她们玩点不危险的,明天水飞珍珠粉。
    云芳问贾瑭:“你今儿在家怎么样?调整回来了吗?明天要去衙门了,不知道你习不习惯。”
    “有什么不习惯的,这几天在家什么都好,就是吃的有点多,有点撑着了。”说着打了一个哈欠:“在家干什么都好,出去了就要各方留意了。”
    说着翻身躺到在云芳身边:“这两天北静王府往荣国府送了三回礼了,每次都是打着慰问我的旗号,看来是逼着我去谢恩呢。”
    有句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虽然对方说不上是贼但是也确实是在惦记着荣国府。
    贾瑭躺在云芳身边儿说了一段儿云芳能听明白的话。
    “把这个皇朝比作一家公司的话,当年创业的时候,老板向一些骨干员工承诺过分他们股份。这家公司很快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老板也确实兑现了诺言,大家相处的非常好,希望公司永远盈利,大家都有好日子过。可是到老板的儿子接手之后,发现公司的股份有一部分掌握在别人手里。每当开董事会的时候,就有人掣肘。于是就想着把老爹分出去的那一部分股份收回来握在自己的手里。
    当然了,并不是所有的股份都能收的回来,有的确实是到了他手里,有的却没有。
    如今这家公司已经过了几代人了,成了一个庞然大物,庞然大物虽然看着很可怕,内部已经有了各种毛病,最大的危险是最大的股东发生了家族内讧,眼看着这份股份就要分裂成两份,为了争夺控制公司的权利,他们想要拉拢这些小股东在董事会上逼迫对方顺从。
    荣国府这个时候的地位就等于是一个大部门的小领导,这个小领导又懒又馋又憨又傻,迟到早退摸鱼耍滑……凡是同事们和大领导不待见的事儿,样样都办。大领导甚至不止一次告过状,想要把这家伙给开除了。可是发现年底董事会开会,这家伙在董事会有一把椅子。
    大领导都无法参与的董事会,这家伙居然能堂而皇之的坐在里面。在董事会争斗的将近白热化的时候,这家伙手里的哪点股份也成了香饽饽。
    谁都想要,谁都想拿走给自己增加分量。所以哪怕这个家伙不仅偷懒耍滑甚至是在办公室里面对女同事动手动脚,惹得人恨不得当场操起椅子给他开瓢,大领导和大领导背后的靠山还对他笑脸相迎,甚至是对他的行为不停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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