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太太也不想坐着了,既然得不到消息,到别的地方打听也是一样的。她站起来说:“老太太,今儿家里也有客人来,我就先回去,过几日再来陪您说话。”
    老太太也不想多看她,点点头。可是偏偏有人在这时候叫住了一太太,是家里的一个族中亲戚,就叫住她说:“一太太等等,我这里有个好媒茬给您说说,宝玉也该相看了,这姑娘是个好姑娘呢……”
    老太太和一太太同时皱眉,王熙凤心想这不长眼色的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老太太就说:“他婶子你坐吧,多谢你费心了,有和尚说过我们宝玉不宜早娶。跟那家的姑娘说一声,就说咱们没缘分。”
    一太太看老太太这么说,再说其他的也不合适了,转头告辞离开。
    屋子里刚才说媒的人还在喋喋不休:“……这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那姑娘人真的不错,可能干了!……”
    荣国府这样的门第,能干……能干过王熙凤吗?
    这几个娶进门的媳妇哪个不能干啊,光是能干也不行啊!
    老太太对这个族人烦的透透的。
    云芳就是在这种时候进来的。
    老太太一看她来了,就立即拍了自己身边的位置:“瑭儿媳妇,你来这里坐,咱们一起说说话。”
    云芳只能挨着她坐了,大太太被老太太瞪了一眼,也知道嫌弃自己了,就不得不站起来离开。
    邢夫人出来之后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看到桂哥儿穿着一身很得体的见客衣裳领着两个弟弟在院子玩儿,那点子被老太太嫌弃的不愉快顿时烟消云散,高兴的对着孙子招手:“桂哥儿,长生,荂儿,来来来,今儿见到了那些人,得到了多少压岁钱啊!”
    荂哥儿和长生争先恐后的比划:“可多可多!”
    长生抡圆了胳膊:“这么多!!”
    桂哥儿直接说:“没数,都在祖父哪儿放着呢!”
    邢夫人是忍了又忍,没说出“把压岁钱放祖母这里,祖母给你们收着”这样的话。
    她敢说隔壁的老纨绔敢跟她急眼!妥妥的觉得她搜刮到荂哥儿头上了。毕竟桂哥儿和长生儿偶尔还能从她手里得到好处,荂哥儿是没捞到好处,巧儿更是想粘都没机会。所以老纨绔一向防着邢夫人哄小孩子,他可以偏心桂哥儿,也不能看着荂哥儿吃亏。
    邢夫人换了衣服又看着孙子他们玩了一会,眼看着天快要黑了,隔壁的珍大奶奶突然来说话,给邢夫人带了不少的好东西过来。
    有这些好东西打头,邢夫人对她的态度就特别亲近。
    珍大奶奶说:“您是长辈,这大过年的该孝敬您的,我们大爷也早早的吩咐了,您也知道这过年事儿多,我是现在才有机会过来,刚才从宫里回来我打算带着东西过来陪您说说话呢,一太太又去我家里,我只能应付她半天的话,这一说就误了时间。”
    邢夫人正翻来覆去的看一朵金荷花,听了立即问:“是不是找你打听贵妃的事儿?”
    “您真是料事如神,还真是这样的!”
    邢夫人就得意起来,“那是……”
    这两个人,一个有心显摆,一个有心奉承,说的都很高兴,眼看着老太太哪儿要摆饭了,丫鬟不得不提醒邢夫人:“太太,老太太哪儿摆饭呢。”
    邢夫人说的意犹未尽,拉着珍大奶奶:“走走走,一起去,我路上接着给你讲。”
    珍大奶奶自然同意,两个人一起笑着往老太太的院子里去了。
    这时候荣国府前院也在摆酒席,人也不多,就是贾赦贾珍贾琏贾瑭和贾琮桂哥儿。
    桂哥儿负责给大家斟酒,这本来是过年聚一聚,说的也都是些高兴的事儿,可是贾珍把酒杯放下,就叹口气,跟贾赦说:“赦叔叔,我有事儿跟您商量。”
    贾赦就问:“什么事儿用的着商量这个词儿,你只管说。”
    贾珍抹了一把泪:“我在外面那个儿子……生下来了,是个儿子。”
    贾琏点头,他早就通过王熙凤知道了。
    贾瑭面无表情,并不是他能掐会算,而是觉得这事儿和自己无关,这会贾珍这番作态就是给他儿子回归家族铺路呢,毕竟是他亲儿子,贾瑭也不是杠精非要抬杠,所以也不说话,任凭贾珍折腾。
    贾赦也知道他的意思了,就说:“你也就两个儿子,蓉儿成亲多年……长房不能没人啊!”
    “是是是,就是这个道理,我们这一支子嗣艰难,如今就我和蓉儿蔷儿还有襁褓里的那个,蔷儿也没子嗣,蓉儿更是多年无出,我就担心长房香火断绝,祖宗祠堂无人供奉……”
    说着擦了擦眼睛,也不废话了,直接说:“我打算把他记在偏房名下,做个庶子,叔叔以为呢?”
    问贾赦反不反对。
    贾赦和贾瑭的想法一样,人家是亲儿子,而且真的子嗣艰难,两家又是这样亲密的关系,没必要这么在这种事上做拦路虎。
    贾赦点头:“自然以孩子为重,按你说的办,别令孩子委屈了。”
    贾赦作为荣国府的家主这么说了,贾琏也不反对,贾瑭默许,贾琮没资格说话,贾桂在这种场合就是个旁观的,也不说话,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办了。贾珍端着酒杯敬了他们父子一杯,打算过了年就开祠堂,在族谱上给这个孩子弄个体面的出身。
    族长是贾珍,贾珍到时候想怎么写就怎么写,阻力几乎没有,而且孩子的年纪小,知道这事儿的人也很少,到时候让各方面闭嘴,这事儿就能遮掩过去。就算是遮掩不过去也没什么,荣国府站出来说他们能证明这是庶出子,谁都不好反对。
    既然说到这个孩子了,贾赦就问:“什么时候抱回来?越早越好。”
    贾珍点头:“快了,等那边妇人咽气了我就抱回来。”
    这话一说大家都吓一跳。
    贾珍就解释:“那妇人有个女儿,你们是知道的!就是以前薛大傻子的前妻,去年……前年,这都大年初一新的一年了,前年薛蟠问斩,这夏氏女寡居了,去年找了个男人嫁了,后来被人虐待,我派人把她女儿从外地接回来,实在是伤的太重了,不仅是皮肉伤,内脏也坏了,回来没几天人没了,这妇人受不了打击,接连昏迷了好几天,又挣扎着葬了女儿,非要报仇不可,折腾来折腾去,现在只剩下一口气了,也挺不几日了。我看她实在是可怜,跟她说她咽气了我把儿子抱回来养着,让她放心。”
    这话怎么听着……有种盼着她死的感觉啊!
    贾赦就说:“既然生下来了,不防先放出消息,就说孩子生了,有些不好,先不令亲朋看视。等过上半年一年的再抱着孩子出来见人。到时候孩子年龄模糊一些,外人也无从议论,要不然到时候突然抱出来一个孩子,族人也会纷纷议论的。”
    贾珍连连点头。
    贾赦又说:“这事儿你还要跟你爹说一声才行。”
    贾珍就说:“自然会跟他说的。”
    桂哥儿提着酒壶给大家斟酒,这事儿算是说完了,就换了别的话题。说到半夜才算是散了,桂哥儿跟着贾瑭回到东院洗洗睡了。
    云芳早早的回来了,正准备了好多话题跟贾瑭说,冷不防贾瑭进来就跟云芳商量:“该给桂哥儿换院子了。”
    “啊?”
    “他也是半大孩子了,不能再跟着咱们住一个院子里,又不是没地方住,你看挪到隔壁如何?”
    就隔着一道墙,也行啊!
    “有点舍不得,你说的也对,大了就不能再跟着父母一起住了。”
    说着低头看睡的的跟一头小猪一样的长生。
    这小东西两岁多了,也该滚蛋自己睡了。
    云芳就说:“要不然让他哥哥搬走之后,他哥哥的房间给他留着?”
    两处厢房,一处当初是蘑菇的,一处是桂哥儿的。
    蘑菇的房间封存着蘑菇的东西,贾瑭想了想,虽然惦记女儿,但是不能走不出来,就说:“算了,把封存的东西换个院子,他姐姐住过的厢房让他搬进去吧,这小子从小运气就衰,要真是如别人说的那样,太子妃有福气,她住过的地方就让这小子沾沾福气去去霉运吧。”
    云芳低头亲亲小猪,小猪伸手抓抓脸,翻身接着睡了。
    贾瑭把衣服脱了挂在屏风上,跟云芳说:“我提前跟你说一声,我今年还要出一趟远门,估计又是半年不回来。”
    “去哪儿?”
    “这次去的远了,江南再往南一点,到岭南附近,这次去是坐船。”
    “那么远?”
    贾瑭点点头,“南方出事儿了,,明日去岳父家,大哥会说的,我去哪儿是因为民生,倒是不沾军权,还算轻松。”
    “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南安郡王被当地的土人抓住了。”
    “啊!”
    “这位王爷也真是拉跨,先是和那爪哇国水战吃了败仗,这下直接成俘虏了!要是被人家大军俘虏了也算了,被一群文官嘴里不开化的土人抓了,皇帝气的差点把桌子掀了,这是不停的丢人现眼啊!
    南安王府上窜下跳要救人,皇帝没搭理。你知道为什么北静王会回来吗?皇帝打的一手好算盘,驱狼吞虎,让北静王去救南安王,要是事情做的好,这两个一次报销了。”
    “他就不怕这两个联手?”
    “拿什么联手?联手是双方实力相当,一方实力强横一方实力衰弱,这不叫联手,这叫吞并,南安王府就是烂船还有三斤钉呢,他们甘心被吞?而且经过上一年的清晰,贾雨村的撕咬,北静王府如此也是元气大伤啊!
    贾雨村还活着呢,现在拖下水了不少人了,和以前相比,现在是无声无息,几乎没人关注,但是吏部是大洗牌,要是一老爷还在吏部,也是被清洗的命……老爷的发小也是岳父的那群小伙伴们,年前都是亲自来家里了,为的就是趁着这个机会给儿孙谋点好处,老爷不管,这事儿让我和琏一哥哥去办。”
    云芳问:“你今儿朝拜的是,看到北静王没有?”
    “看到了?这几年变化很大,以前看着是个脸嫩的美男子,现在看着略显沧桑了。看来是知道日子不好过了。”
    说完他掀开被子躺下啦,跟云芳说:“心在高,在大势前面都要低头,他想列土封疆,可自古以来,列土封疆的异姓王有几个有好下场?在要命还是要权这件事儿上,看他如何选了。
    自古以来……自始皇帝以来,天下一统的大势深入人心,从朝堂到民间,都觉得天无一日人无一主,北静王是不会成功的。”
    云芳点头,想起了上辈子和朋友开的一个玩笑,朋友养了三只猫,有一只是狸花猫,其他的都是外来血统的宠物猫。有一次三只猫打架,狸花猫一打一不落下风,打完之后很骄傲的巡视全场。
    朋友就说:“看见了没有?咱们的猫一定要把地盘给占明白了,那两只胖子来了之后,一个占了猫爬架,一个占了沙发,只有狸花要占全家,从不跟它们搞分立那一套,连这小东西都知道要一统。”
    云芳就说:“希望他知情识趣吧。”
    说完看看贾瑭,贾瑭已经睡着了,云芳一肚子的话没能再说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各种宴请轮番开始,大家开启了日日吃席的模式,在宴席上倒是让云芳听到了一系列南安王府的骚操作。
    南安太妃和王妃不好公开讲南安王被抓了,只能各种在京城认干亲,说是要认下干亲去和亲。
    大家见面的时候议论纷纷,和亲这种事儿就应该让朝廷张罗,怎么会让他们一个郡王府张罗。而且和亲并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头,汉朝和亲让很多文人觉得很屈辱,和亲向来是指发生在打不过人家,只能献上女人和财宝的时候用来遮羞的一个名头罢了。其实质还是要向人家低头并且卑躬屈膝。
    有人知道水战输了,但是觉得朝廷还有一战之力。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输了下一次卷土重来不就行了,哪怕重新造战船,重新培养水军呢。对于朝廷来说,没有到伤筋动骨的地步,无非是多花点银子罢了,也没有到和亲的那一步呀。汉朝和亲那是兵临城下,敌军日常侵略,不得不和亲。那是输了之后,极有可能会亡国灭种的险境,所以比较之下,和亲是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时间,为了喘一口气才不得不用的手段。眼下完全没必要和亲。
    消息灵通的自然知道,这哪里是和亲,是拿美女财宝换南安郡王回来。就这件事,还不配叫做和亲。
    汉朝和亲还知道选宫女或者宗室女代替公主去和亲,和亲的对象也是对方的部落首领或者是汗王。他们郡王府这么不要脸,居然真的在京城一些没落的权贵之家选择姑娘送过去,对象还是土人首领。
    和北方的部落首领相比,大家更看不上南方的土人首领。纵观历史,常听说北方出现了雄主,可从来没听说过南方有什么雄主。中原大军被北方游牧部落打的丢盔弃甲的时候也有,可从没听说过被南方大军打的丢盔弃甲接连失城失地。
    所以知道内幕的人冷笑,不知道的觉得奇怪,觉得他们处处都透着一股子不正常。
    南安王府里面的女人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换回南安王已经是她们的执念,就算是丢了王爵也在所不惜。
    而他们王府,也无限接近于夺爵的边缘了。
    第395章 印子钱
    过了正月十五中秋节,衙门里面重新忙碌了起来。
    云芳已经知道了贾瑭要出去的事儿,所以要提早准备。因此对外面的事儿也没有再多关注,至于南安王府在外面掀起的风浪,云芳也没有再留意,左右跟自己无关。
    而南安王府的得力干将也就是史家的俩个侯爷是忙前后好,自然也要来荣国府这里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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