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石床上躺着一个面容枯瘦眼窝凹陷,脸上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
    此人正是魏贤。
    说来也是巧,那日万瑾澜和萧沣夜里骑马回营寨时,在路上碰到了一群虚弱不堪身上黑黝黝的男子,他们脚上还挂着脚链。
    二人回了寨子赶着马车出来,将人驮了回来。
    这群人身体亏损严重,各个面黄肌瘦,身上还有鞭伤,魏贤就是其中之一。
    能趁机从矿场中跑出来,都是他们吊着一口气的结果。
    萧沣眼尖,将他认了出来。
    已经养了两日,魏贤的身体看起来有些起色了,却暮气沉沉的不愿说话。
    “回来了,回来了,魏斯年被带回来了。”
    万瑾澜欣喜的声音传入房内,暮气沉沉的魏贤陡然坐直了身子。
    第119章 父亲身亡
    夏风和余良几人风尘仆仆的带着魏斯年回来。
    万瑾澜听两人说他是魏贤的孩子,干脆将人直接带进了魏贤的房内。
    魏斯年没想到跟着几人到了匪窝里,竟然直接见到了一年多不见得亲爹。
    “爹?”
    魏斯年看到床上坐起的胡子拉碴宛若五十老翁的人,喊“爹”的语气都变成了疑问。
    他爹好像不长这样吧?
    魏斯年眼中都是疑问,直到魏贤出声喊了一声“斯年”,魏斯年才嗷了一声扑了上去。
    万瑾澜和夏风几人出了门。
    余良和夏风将去溪柳村的事宜禀报完毕,灶房中也做好了一桌饭食,一行人正好饱餐一顿。
    万瑾澜正要回屋中,身前的墙壁突然有一石子砸落。
    她警惕之时,两个黑衣男子从屋顶上方而落,这身手,轻飘飘的非暗卫无疑。
    万瑾澜想到什么,面有喜意。
    “于松,安喜?”
    “主子。”
    万瑾澜脚步一转,去了书房,二人跟在她身后而入。
    当初流放前,他父亲还要处理二叔的问题,事关全府安危,本来派给她的于松也被派去了西南。而安喜去徐州查他兄长的下落许久未归。
    而她在流放的路上,隔些路段就会留下标记,标记的符号,除了他二人,应当无人知晓。
    萧沣近日一直在留意蟒山的后续,今晨外出到现在还未归。
    主要还是他们可用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又无消息来源,万事都只能自己盯着。
    万瑾澜将于松和安喜扶起,问道:“二叔的事可处理妥当了?府上无事吧。”
    于松欲言又止,他的面色让万瑾澜心中浮起不妙的预感。
    “出事了?快说!”
    于松道:“国公爷在府上被毒害身亡了。”
    万瑾澜脑袋嗡嗡一片,腿都软了,“你说什么?我父亲还是祖父?”
    于松干脆一鼓作气说完:“不是老国公,是国公爷,投毒者是二夫人,为给二爷报仇。”
    “二婶是如何知晓二叔的死因?”万瑾澜想起万秋雨来,可她还想借公府的势,怎么会做自毁城墙的事?
    “这都是何时发生的事?将我流放后京都发生之事细细说来。”
    于松道:“公爷当初修书去信给了西南的旧部,让王将军配合我等将二爷及其心腹引出,让二爷等人死在匪患中,又销毁了二爷与肃王来往的所有书信,将那姨娘和谢老三等人都处置了。”
    万瑾澜恢复些许力气,想着处理的这么干净应当万无一失,所以二婶林氏到底是怎么知晓的?
    于松继续道:“广陵王被肃王所擒获后,肃王将广陵王押至京都,京中突起谣言,说肃王与万妃娘娘曾经有私,二人在宫中私会,万妃娘娘被打入冷宫,肃王逃离京都后便举了反旗,言陛下非先帝嫡出,血脉不正,不配坐在帝位。”
    万瑾澜头都是懵的。
    她想起曾经安阳有和亲之危时,姑母让送她的那枚簪子。没过多久,北戎的三皇子拓跋宗就被擒获了,安阳的和亲之危瞬间解了。
    “我姑母如何了?”
    “冷宫突起大火”,见万瑾澜神色苍白,于松说道:“主子不必担心,万妃娘娘应当无事,离京前,老公爷说了,若找到主子,便对您说万妃娘娘无碍。”
    “那安阳公主呢?”
    于松道:“太后娘娘薨逝,公主和周公子的婚事延期一年,公主在宫中的处境虽不如从前,但应当无碍。”
    万瑾澜无法接受父亲被二婶毒杀的事实。
    “林氏到底是如何知晓的?”
    姑母和肃王的流言来的莫名其妙,她首先怀疑的就是万秋雨。
    可如果真是她做的,她又图什么?对她和萧明环有什么好处?
    于松道:“公爷未出事前,查京中流言来处,隐隐和肃王世子萧念深有关。”
    “他可随着肃王离开京都了?”
    于松点头,“府上查二夫人时,从一直伺候她的婆子口中得知,二夫人是收到了一封信,得知了二爷死的真相,才愤而对公爷下毒。”
    万瑾澜脑中现在怀疑三人,一个肃王,一个萧念深,一个万秋雨。
    为何将肃王和萧念深分开,也是从萧念深疑似散播自己父王的谣言中看出这父子二人隐隐不合。
    萧念深那副病弱的模样浮现在她脑海时,这个人突然就变的让她觉得哪里都不对劲起来。
    于松的话还没说完,看见万瑾澜恍恍惚惚的模样,缓了缓他从前襟里拿出两封信。
    万瑾澜打开一看,一封是她祖父写的,一封是她母亲的。
    母亲的殷殷叮嘱让她潸然泪下,想到父亲身亡,万瑾澜心中难受的如绞在了一起。
    祖父的信上是一份简易名单,人数不少,在西南的有八人,北疆的一人,属凉州的,仅两人。
    于松道:“老公爷说,上面的人是从前跟过他的旧部,天长日久的,是否忠心还有待考量,需要您自己斟酌查验,是投奔还是收拢为己用,都看您自己。”
    接着,他又拿出五万两银票,“这是夫人让属下带给您的。”
    母亲都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就将银钱给了于松,万瑾澜抹了一把泪。
    半晌后他看向安喜,“我兄长和嫂嫂如何了?”
    安喜说道:“三少爷如今就在凉州境内。”
    万瑾澜失声,“什么?”
    “属下去三少爷上任之地找人时,三少爷和三夫人已被广陵王的人控制了起来,正要送往幽州。属下和公府的其他暗卫合伙将人救了出来,却在追杀途中与二人走散,属下一路追踪,发现三少爷为了找寻三夫人的踪迹和大批流民一起进了凉州境内,金泉郡正在招军,三少爷被迫和其它流民入了军中,充当最下等的剃头兵。”
    剃头兵就是所谓的先锋士兵,在战场上永远冲在最前面。当然,有了军功,活了下来,也就成了老兵的一员,能够靠着军功慢慢升上去。前提是上峰不是会贪功的。
    “和三少爷汇合后,三少爷命属下回京都给公府报信,然后昨个恰巧和于松碰了头,今个总算是找到了主子的落脚地。”
    第120章 李氏兄弟
    短短时间内接收的消息太多,万瑾澜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父亲亡故,她却现在才知晓,没想到京都城外一别,竟是天人永隔。
    即使林氏已经服毒自尽,公府三房全部分家,万瑾澜还是对背后始作俑者咬牙切齿的恨。
    将于松和安喜安置好,她双目红肿的走到了门口,正欲挑起厚厚的帘子,魏斯年从西边的房子里探出头,万瑾澜吸了吸鼻子,问:“有事?”
    魏斯年出来,走到她跟前,态度诚恳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我父亲说了,你们帮了我们,我们要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让我来给夫人施个礼。”
    万瑾澜知道,魏贤这是在借着儿子表态,她将人扶起来,“有没有给夏风、余良几位叔伯道过谢?”
    魏斯年认真的点点头,“父亲还说,等东家回来,有关蟒山和我母亲的事要说。”
    刚开始有人称呼萧沣为老大,也有人称呼他为东家,现在倒是都统一称呼为东家了。知晓他二人真正身份的也就只有夏风和魏贤两人而已。
    “饿了就去灶房,你父亲若是起了高热就去找刘郎中。”
    说完后,万瑾澜挑起帘子进了屋,屋里火炉烧的正旺,范菁正坐在烛火下练字。
    “夜深了,对着烛火写字对眼睛不好,快回去歇着吧。”
    范菁揉了揉眼睛,将路上的热水倒入木盆中,又兑好凉水,抬头见她眼睛肿着,诧异又关切的问:“夫人怎么了?”
    万瑾澜用水呼了一把脸,“我无碍,你快回去吧。”
    范菁只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此时的萧沣,身着一身黑衣,正凝着眉伏在清源县的县衙书房上方,如一只无声无息的壁虎。
    书房中此时很热闹。
    他万万没想到,小小的清源县竟然能将州牧府的两位嫡出公子引来。
    此时大公子李伯祯身穿一身戎甲,眼底都是青黑,身上杀气浓重。
    他是从前线被迫赶回来处理蟒山铁矿事宜的。
    薛县令和吴当家的追踪萧明环残余部众几日,却让萧明环成功带着人逃出了凉州境内。
    “废物”
    李伯祯一脚踹在了吴当家胸口,吴当家一个壮汉,当即被踹到了门槛外,重重的砸落在了地上,闷哼一声。
    薛县令也被狠狠扇了一巴掌,却战战兢兢的低垂着头不敢言。
    李衍风见李伯祯出够了气,开解道:“大哥不必忧心,若三皇子死在凉州境内,才是真的糟糕。如今他逃出了凉州,却并不知蟒山内有铁矿存在,即使皇帝问罪,我们也大可完全将事情推到马匪和薛县令勾结作乱,将自己完全摘清。三皇子又无事,虽折损了朝廷的颜面,但皇帝在肃王造反的关头,不会轻易问父亲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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