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跟了。”春桃搞不懂这人脑子里在想什么:“你有话快说。”在纠缠下去被人看见,她就跳到黄河里都洗不清了。
    怕什么来什么,话刚说完,春桃就听见一连串的说笑声从前面传来,是有人来了。
    而且,这声音仔细一听还挺耳熟,不是白凤霞和她那几个狗腿子又是谁!春桃捏着拳,恨不得把眼前这个碍事又讨厌的许秀才给捏死,偏偏这个愣头青还啥事都不知道,反而欣喜的问春桃:“你愿意和我说话了?”
    我愿意个鬼!春桃瞪了他一眼:“躲到树后面去。”
    “嗯?”许秀才有些迷茫,随后听话的躲好,只是那棵树略小,即便许秀才廋,仍旧有一点点破绽留在外面,袖子在树干后随风飘荡。
    他刚躲好,白凤霞以及与她交好的几个白家姑娘就从路的那一头走来,白凤霞揪着辫子,远远的瞧见春桃就停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明天九点更新
    第18章 春桃
    ◎移花接木◎
    白凤霞一停下,跟着她的白姓姐妹也都止住了步子。
    “凤霞,我们帮你撕烂这丑八怪的嘴!”
    “罗春桃小贱人!不要脸。”
    “凤霞,你别怕她,今儿我们人多,有她好看的!”
    这伙人七嘴八舌,义愤填膺的想冲上前帮白凤霞讨回公道。白凤霞却将脸沉下,冷斥道:“好了别说了,走,跟我走。”说着竟然转身往来路方向走了。
    白姓姐妹们齐齐傻眼,就算不骂罗春桃,也不用看见她就躲开吧,凤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窝囊了?但瞅瞅白凤霞比哭还难看的脸色,她们啥也不敢问,啥也不敢说,一路上都没吱声。白凤霞想想刚才落荒而逃的举动也觉得丢脸,不过,她清清嗓子昂起下巴道:“先让她得意几天,以后有她哭的时候!”
    说完她将身边的姐妹挨个看了一遍,拔高音量:“今天的事情谁也不准说出去,知道吗?”
    白凤霞上罗家给春桃道歉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但是为什么道歉她们不清楚,这群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都猜到里面有隐情,凤霞怕是有啥把柄被罗春桃给抓住了吧。不过明面上谁都没吭声,大伙儿忙不迭的点头。
    “我们知道。”
    “这事儿有啥好说的呀。”
    “对喽,凤霞你不是想去采荷花吗?我想起来哪里有荷花开得好了,咱们摘荷花去……”
    见白凤霞带着她的姐妹们彻底消失在道路尽头,春桃松了口气,幸好这伙烦人精没过来,万一有一个眼尖的瞅见许秀才,又是场血雨腥风。
    “春桃!”许秀才仍然阴魂不散,又喊她。
    春桃捏了捏眉心,没想到许秀才还是个这么好坚持的人,今天要是不与他说清楚,只怕他还要来第二次,于是春桃转身抱着手臂瞅他:“你说吧,你想说啥?”
    许秀才低着头,白皮肤上渐渐染上红晕,扭捏半晌也没见开口。春桃实在受不了他这副磨蹭的样子,好比嗓子眼里卡了一口干粮,噎得慌。
    “不说我走了。”春桃说,万一白凤霞几个人又回来咋整。
    许秀才这才抬起头:“春桃妹妹,许久没见,我挺想你的。”
    春桃瞪大眼睛,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怀疑许秀才脸上的红晕是他发热催出来的:“你病糊涂了吧?”
    春桃和许秀才有婚约的时候,除了年节在长辈撮合下见一见外,私下根本没见过,即便是见面了,许秀才也从没有多的话说,更不会有我想你之类的话,春桃陡然听见,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我没病,我说的都是真的。”许秀才急了,一着急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和你退婚不是我的意思,都是家母的安排,我最记挂最惦念的人一直都是你。”
    “……”春桃一肚子话不知该从何说起,索性都抛在脑后,只捡最重要的同许秀才说:“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你怎么想的我管不着,你以后不要来找我,让人瞧见了不好。”
    许秀才又跟一步:“春桃!”
    春桃一个头两个大,又瞪他一眼:“好赖话都听不懂是吧?再跟过来我揍你!”
    “春桃妹妹……”许秀才嘴里喃喃着,春桃只当没听见,脚步匆匆往前走远了。
    ……
    半面镇上,一间破饭馆里,一个魁梧的男人正在喝酒吃肉,一边吃眼神一边往街面上瞅,像是在等什么人。
    “卖烧饼哩,香喷喷的新鲜出锅的烧饼——”
    徐志戴着一顶草帽,脚步匆匆的往饭馆走来,刚走到门口,便嗅见烧饼香喷喷的滋味儿。他将草帽摘掉,问卖烧饼的大叔:“多少钱一个?”
    大叔笑眯眯的回:“三文一个,五文两个。”
    “来十个。”徐志豪气的说。
    卖饼大叔连连说好,这是来大客户喽,他一高兴,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赶紧用荷叶将十个烧饼包好,递给徐志收了铜板以后殷勤的说:“我卖的这饼子用料扎实,上面抹的肉泥都是上好的五花剁的馅,兄弟你吃着好吃下回再来买。”
    徐志一颔首算是应了,然后提着一摞烧饼进了饭馆,前脚踏入,后脚就有人喊他名字,正是那个喝酒吃肉的魁梧汉子。
    “哎呀,你买这么多烧饼做什么,说好我请客,你还怕这饭馆里的东西不够你吃?”那魁梧汉子名叫曹山,和徐志是老相识,现在在镇上卖猪肉,是个屠夫。
    “嗅见饼子味儿香,捎回去给家里人吃。”徐志道。
    曹山一听这话,刚向烧饼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他舔了舔唇道:“你小子挺识货,这家的烧饼可好吃哩,我一顿能吃八个,买到下午晌那大叔就卖完啦。”
    徐志看老友一眼,把荷叶包打开:“吃吧。”说着起身,出去又管那大叔买了十个烧饼提回来。
    “你找我有事儿吧?”曹山啃着烧饼问。
    徐志把店伙计喊过来,加了酒菜后才回答曹山的问题:“没错,我有件事情想和你打听。”
    曹山是个屠夫,住在菜市场里,形形色色的人接触多了,消息很灵通,他三两口就啃完一个饼,抹了抹嘴:“说呗,甭和我客气。”
    于是徐志将事儿同曹山讲了。
    曹山‘哎呀’一声:“问我你可算问对人了!”
    “你说。”徐志目光炯炯。
    曹山把身子侧过来:“我岳家老娘在一间寺庙里帮忙做饭,这件事情她最清楚,事情是这么着……”
    那年秋天镇上有个大集,寺庙里又正办法会,镇上热闹非凡。春桃到镇上赶集,快回家时天色突然变得阴沉,一阵轰隆雷鸣之后,大雨倾盆,不一会儿路面上全是积水,春桃被大雨困住脚便没回家,在镇上的姐妹家留宿一晚,当然,这一截曹山不知情,他只知道寺庙里发生的那部分事儿。
    寺庙的法会在大雨落下前结束,滞留的人不多,但仍有一些香客被迫留下,其中就有许秀才和王姓财主的女儿。
    “那是个小寺庙,总共只有几间房,房间腾挪不开,男客女客混在一块儿避雨,听我岳家老娘说,是许秀才和王财主的女儿待一间屋,许秀才嘛文文静静,羞得像个小姑娘,那财主女儿倒是胆子大,还和他搭话呢,嘿。”曹山刚说完,徐志新添的烧鸡端上来了,外皮烤的焦脆,里面的肉却鲜嫩多汁,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曹山忍不住先掰了个鸡腿,一口咬下去满嘴的香,他一边吃一边继续说:“后来天黑了,雨还没停,反而越下越大,他们就都留在庙里过夜,后来这事传出去,不知咋回事儿就成了罗春桃和那许秀才在外过夜,其实这就是误传,传错了。”
    徐志蹙眉听着,他和曹山想的不一样,这不是误传,这是王家的一招移花接木,真的假的拼凑在一起,假的也成了真的。
    罗家不知道许秀才和王财主的女儿在寺庙留宿,只知那天春桃在镇上,并没想过要调查这桩流言的起源,而徐志刚好问到了知情人。
    “曹山,我有件事要你帮我。”徐志沉声说道。
    曹山啃着鸡腿连连摆手:“你说就是!咱们哥俩谁跟谁!”
    徐志对曹山勾勾手:“你过来点,我和你说。”
    作者有话说:
    小可爱们节日快乐~
    第19章 春桃
    ◎稻谷大丰收◎
    “春桃,你叫上小弟一块去田里看看水。”下午时分,文桂芬敲着春桃那屋的窗户说道。
    春桃倚着床柱坐,身旁放着绣箩,手里正绣着个荷包,抬头回:“他不在,找大勇耍去了。”
    “那你一个人去呗。”文桂芬说,自家水田就在村口,不远也不偏,现在外头天还大亮着,春桃一人去瞧一眼也没事儿。
    岂料春桃一秒没耽搁就拒绝了:“我不想去。”
    春桃不是个懒人,对家里的事情向来上心,文桂芬只当她生闷气闹小性子,放下手里的笤帚,拍拍手上的灰进屋来:“等收完谷子,娘带你去镇上扯布,咱也做身新衣裳穿。”
    之所以话里带个‘也’字,是因为白凤霞最近做了好几身新衣,天天花枝招展的在村里转,娘亲大概以为自个儿眼馋了。
    春桃没把遇见许秀才的事告诉家里,她晓得她娘文桂芬对许秀才一家子恨之入骨,说不准会拿这事儿去气许秀才他娘,可春桃实在不想和姓许的一家子再有瓜葛,因此嘴很紧,一个字儿也没往外吐,她担心许秀才一次不成,还会来第二次、第三次,因此这几日在家待的多,没咋往外跑。
    “娘,我有衣裳穿,不用做新的。”春桃说。
    虽然在小山村,春桃一家是排的上号的殷实人家,但不意味着生活就比别人家奢侈,庄户人家的家底,都是一粒米一口饭慢慢积攒而来,换个说话,越是殷实说明这家过日子越精打细算,俗话说得好,不会打算一生穷。
    可是文桂芬对女儿心怀愧疚,她捞起春桃的手:“做!你这个年纪就该多穿新鲜的,娘乐意,娘呀精明了大半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
    光这个开头春桃就听得耳朵起茧,知道她娘接下来要说啥。哪怕春桃说十次、百次甚至千次不怪她,文桂芬心头的愧疚也不会减少,她后悔呀,都怪自己没眼光,害的自家好好的闺女成了老姑娘。未免娘亲多想,春桃把许秀才来找她的事儿说了,末了,还没来得及说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不要闹大,文桂芬先开口。
    “这个嫌贫爱富的王八蛋,还来找你做啥?我看他是失心疯,脑子进了水,驴踢了头!”文桂芬先大骂了许秀才一通,然后对春桃说:“算了,这事就当没发生过,咱过咱的安生日子,甭搭理他。”
    呦,娘这回还挺豁达。
    春桃暂时不知道她娘心里的盘算,换做平时,文桂芬早揪着这事儿去找许秀才他娘,当面臊她顿好的!那狗东西不是读书人么,哪个读书人才新娶媳妇儿没多久,就跑去骚扰前未婚妻呀。别说读书人,就是乡村粗汉也做不出这种肮脏事儿。可现在文桂芬瞧上了徐志,注意力早已转移,有备选新女婿,管那姓许的狗东西做什么,旧事不提也罢。
    “得了,你别出去啦,我还叫你爹去一趟。”文桂芬说完迈腿去了正屋,把打盹的罗友良叫醒,喊他去看田里看看水,罗友良睡得正美,梦里正和人喝大酒,一杯接一杯,那叫个舒坦,冷不丁被人喊醒,一股子起床气从心口蹭蹭往头上涌,语气很不耐烦。
    “干啥?又叫我去,我是牲口一天到晚不得歇?幺儿那小畜生呢?又跑出去野了?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他!”
    文桂芬在俩大儿子面前是绝对的严母,可对罗小弟是看似严厉,实则心软,听见男人这样说当娘的不干了:“他这个年纪正是爱玩的时候,你别总揍他,好好一个孩子愣叫你给打傻了,我不信你像他这么大时,天天守在爹娘老子跟前。”
    罗友良怒气未消,冷脸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不吭气的出门去。
    “早点回,晚上给你单做半条咸鱼下酒。”文桂芬冲他背影喊。
    过了一会儿她又到春桃那屋去,想开口问徐志的事儿吧,又不知如何开口,问题是,徐志那边没个动静,不见熟人或媒婆登门,莫非是自家剃头挑子一头热?罢了,春桃都二十了,什么都懂,有啥说啥吧。文桂芬把心一横,心想等吃过夜饭就扯住春桃问问,对徐志到底有没有那个意思,上回丫头说喜欢男人一点的,徐志可够有男人味儿了吧。
    反正,看准的女婿不能放跑喽。
    文桂芬正在心里盘算着,春桃突然撇下手里绣到一半的荷包,站起身透过房门往院外看,边看边说:“是徐志大哥!”语气相当肯定。
    “我咋没瞧见影儿?”文桂芬也往外看,却连只鸟雀都没瞅见,院外空荡荡的。
    春桃迈步奔院门而去:“就是他,娘,我都听见脚步声了。”
    文桂芬侧耳细听了一会儿,和刚才一样毫无所获,不过自家闺女有个异于常人的特点,就是听力比一般人好很多,能听见很细微的、别人根本听不清的声音。文桂芬跟着春桃往院门走,春桃推开院门走到路上,果然,远处有个人影正往这边走来。
    真是徐志,说曹操曹操就到。
    “文婶子,春桃。”徐志先喊人,然后递来两个荷叶包,荷叶没打开,春桃先闻到从里面散发的咸香滋味儿。徐志说:“是和上回一样的饼。”
    上次徐志去找曹山,顺便买了十个烧饼,罗家人吃了都说滋味儿美。这次徐志又买了二十个烧饼带来,足以见得他把自家人的话放在心上。文桂芬闻着咸香的烧饼味儿,心里像吃了蜜一般甜。
    徐志这次来不仅带了烧饼,还带了镰刀、磨刀石、一个包袱,乍眼一看,很像上地主家做活儿的长工,春桃走着走着忍不住调笑一句:“徐志大哥,你想多要工钱不?想多要呀可得把我哄好喽,哄好了才帮你在爹面前说好话,不然你就只能喝稀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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