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姑娘你怎么落水了!”
    章青仪往岸上一看?,瞬间脸色惨白。
    此?时的章青仪浑身都被湖水浸湿, 衣服都贴在了身上,显露出她姣好的身段。而她这样玲珑有致的身子, 却正被一名家丁搂着腰抱在怀里、几?乎是严丝合缝地贴在他身上,被他带着往岸边游去。
    这场面忍不住让有些人想入非非。
    “这……”果然有人开始议论, 甚至有男的开始羡慕那个水里的家丁好生有福气。
    窃窃私语中隐约能听见有人说“要是能让我也?这么搂一把?摸一下, 让我在水里泡一天也?值了”。
    瞬间便有心思活泛脑子清醒的婆子反应过来,当即跳下水, 从家丁手里将章青仪接过来。
    章青仪上岸后,恶狠狠地威胁众人道:“你们记住,今日下水救我的,只有王婆子一人。但?凡有人走?漏了一点风声出去,我把?他全?家舌头都割掉。”
    众人闻言均是哆嗦了一下, 低头应是, 连救她上来的家丁脸色都忍不住红一下白一下,半点不敢邀功。
    然而好事不出门, 坏事传千里,悠悠众口最是难堵, 还是有不怕死的好事者将这事绘声绘色地传了出去。
    由于章夫子颇有声望,章青仪在附近也?是小有名气,且她向来眼高于顶,如今她从高处跌落至泥潭,许多女子都想趁机踩她一脚,许多男子也?是鄙夷中夹杂着兴奋,因?而纷纷对此?事津津乐道。
    而姜月住得远,又是个不知名的女子,在附近没几?个人认识她,她落水的消息自?然没几?个人关心。
    听见这些消息的章青仪,将屋里的东西砸碎了一地,当天夜里便病了。
    *
    姜月的脑子还是懵的,一路上愣愣地看?着裴秋生抱她坐进了马车,眼睛都没眨几?下,生怕一闭上眼睛裴秋生就会不见了一样。
    她一张小脸冻得惨白缩在马车里,眼神温柔又彷徨地看?着裴秋生,如同一只可怜巴巴的小动物般惹人心疼。
    裴秋生连忙让马夫快点赶路,而后在路上找了家成衣铺子,买了一套同姜月身量差不多的粉色衣裙。
    “阿月,你换身衣服,我就在马车外面守着,”裴秋生道。
    “嗯,”姜月冻得在哆嗦,颤抖着接过衣物,待裴秋生走?后便开始换上。
    她看?了一眼衣服,发现这件裙子竟然是粉色的,里面有绒布和小夹袄,乍一看?便觉得既好看?又暖和,让她的心也?忍不住暖了起来。
    姜月身上所有衣服都湿了,贴在身上冰冰凉凉的,正当她纠结要不要将里面的肚兜换下来时,却见到裴秋生新买的衣服里竟然有一件肚兜和里衣,甚至还贴心地准备了一条毛巾。
    这......么周到吗?
    姜月顿时脸红了。
    而裴秋生听着马车里面窸窸窣窣衣物的摩擦声,耳尖也?忍不住泛红了起来。
    姜月换好了衣服便叫裴秋生进去,裴秋生进去的第一眼便看?呆了。
    今日他出门时国公府给了他一个钱袋子带在身边,因?而今日他能有银子租马车,刚刚买衣服时想都没想便挑了一件最贵最好看?的。
    姜月从前总是穿着素色的衣衫,不是亚麻色便是青灰色,裴秋生还从未见过她穿过粉色的衣服。
    眼前的姜月着一袭粉色的长裙坐在马车中,就像一朵娇养盛开的桃花,婉约而优雅。这件衣服外面是由细腻的绸布制成,光滑如水,在马车中幽暗的光线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裙子的粉并不是那种鲜艳刺眼的粉,而是略带一点柔和的桃色,如同晨曦中的花,显得淡雅而恬静。
    裙子的剪裁非常得体,流畅的线条仿佛为?她量身定制,衬托出她曼妙的身材曲线。上衣的领口镶有精致的花边,增添了几?分甜美和娇俏。袖口设计宽松,让她微微露出来的一截手腕显得纤细而柔美。
    下裙是宽摆的样式,轻柔的裙摆如云似水,为?整个世界增添了一抹粉色的温柔。
    她湿漉漉的头发下,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眼神犹如清澈的湖水,清亮动人。
    姜月笑着看?着他,用清甜软糯的声音轻声同他说道:“秋生,这件裙子可真好看?,不过我好像有点不太?适应......”
    当她用这样欣喜又羞怯的语调喊他的名字的时候,如同一阵轻柔的风吹过他耳边,一种微妙的情愫在他脑中疯长。
    裴秋生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一下,他轻咳了一声,听她这样说却并不想让她换下来,他回过神来后坐在她身侧,凝着她的眸子哄她道:“那家成衣铺子里都是这样的衣服,阿月先将就着穿一下?”
    姜月却笑道:“嗯,虽然有些不适应,但?我很?喜欢。”
    裴秋生陷进了她甜美的笑涡里,觉着浑身都在冒热气。
    姜月今日经历了不止一次的惊吓,待浑身都已经暖和后,便在马车摇摇晃晃的前进中昏昏欲睡起来,渐渐将脑袋靠在马车的车窗边睡着了。
    当马车碾过一块石头导致车身振荡了一下时,被车窗磕了下脑袋的姜月也?只是皱着眉头“嘶”了一下,并没有醒来。
    裴秋生原本坐得笔直,他脑子鼓胀着想东想西,一会儿又想姜月待会儿会不会问他什么,听见这声“嘶”声才发现姜月已经睡着了,并且还被窗户磕到了。
    看?着她的脑袋靠在坚硬的窗壁,裴秋生皱了皱眉头,而后轻手轻脚地将姜月的脑袋从窗边移开,挪到了自?己?的肩上,只是他依然坐得笔直,且身体很?僵硬。
    姜月的头发很?快便将裴秋生的肩膀浸湿,他低头看?着她湿漉漉的头顶,有些无奈地给她脑袋盖了个毛巾防止她着凉。
    在低头时,他不经意?间看?见从一滴水从姜月的脸庞滑落到下巴,滴到颈部后慢慢向下滑落直至消失在衣领里,肤色白皙娇嫩又光滑。当他反应过来自?己?在看?什么时,整张脸便突然红的跟只煮熟的虾子般,烫到眼似的慌忙地移开了视线,并且再也?没有低过头。
    许久过后,姜月听见头顶传来裴秋生的声音,“阿月,到了。”
    姜月便发现自?己?睡在了裴秋生怀里,且双手还环着他的腰,以为?是自?己?睡着时无意?间占了对方的便宜,顿时坐直了身子,只是脸颊还红着在。
    裴秋生像是等了很?久似的解释道:“是我看?你靠着窗睡着不舒服,将你脑袋搬过来的。”
    姜月顿时松了口气,“......哦。”
    她面上微微红着,带着羞怯和喜悦,唇边也?不自?觉地挂着笑意?,直到——
    姜氏夫妇见到他们时,朝裴秋生毕恭毕敬地行礼道:“草民见过世子。”
    简单潦草的几?个字,却点清了他们二人身份的云泥之别。
    穿得很?暖和的姜月却如同突然被浇了盆冷水般,她滚烫着跳动的心也?在寒风中就地结冰了。
    由于姜月这次在水里的时间泡得不久,且得救及时,她只在晚上浅浅烧了一下,第二天便一点儿事都没有了。
    第二天,裴秋生便将自?己?是镇国公世子以及今后每个月都会回来小住的事情说了出来。
    最感到意?外的还是姜氏,她不知道裴秋生当下是什么意?思,但?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起。
    而姜月更是什么都不敢问,她怕这都是她落水后的梦境,若是被她戳破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毕竟最近的梦都不太?好,难得有个好梦,哪怕是假的她也?想留住。
    于是她陷入了一种想靠近又想远离的诡异漩涡里。
    这天,姜家还来了一位客人,那便是章青仪的父亲,章夫子。
    章夫子昨日白天便听国公府派人来说裴秋生今后不在思齐学?堂读书了,他其实是镇国公府世子,今后可能要在家中请先生教。章夫子惊讶之情可谓溢于言表。
    昨日他在众学?子下学?后,自?己?便在学?堂中的后院房屋中歇着,突然听家里派人来说家中出了大?事。
    待他赶到家里后,便听章青仪说姜月将她拉下水,裴秋生又对她见死不救一事,章夫子便觉得此?事可疑,将跟随她的丫鬟和救她的那两?个家丁找来严加审问了一番,才搞清楚事情本末。
    他猜想裴秋生今日应当还在姜家陪着姜月,便连忙备了礼品到姜家登门谢罪。
    一方面此?事皆是她女儿一手挑起,另一方面以裴秋生现在的身份不同,于情于理他都要来这么一趟。
    何况他知道裴秋生的性子,能给章青仪留一命,已经算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了。
    “是我教女无方,让姜姑娘受到了惊讶,她没事吧?”章夫子含着十分的歉意?道。
    姜家父母脸色并不太?好,但?他毕竟是裴秋生的老师,且他全?程都不知情,因?而还是说了几?句怪不到他头上、“没关系”之类的场面话。
    裴秋生道:“其实她已得到了该有惩罚,此?事与夫子无关,夫子不必如此?。”
    章夫子又将裴秋生留在学?堂里的东西包括文章之类的带了过来,道:“秋生的策论,是在学?堂里写得最好的,这都是在学?堂中张贴或传颂的原稿,既然以后你不在学?堂上学?了,我如今便将它们整理好还给你。”
    姜氏虽然不识字,但?是看?见章夫子手中厚厚的一沓,心里便一酸。
    她甚至自?私地想着,若是裴秋生世子的身份没被发现就好了,那便还能做她家的女婿。
    姜远发却是笑着接过来,“让我也?看?看?。”
    这天,裴秋生最终将这书稿送给了姜远发,姜远发捧着他的书稿看?了一天一夜,赞不绝口,姜氏唉声叹气了一晚上,裴秋生则一直在等着姜月问他——尤其是他怀疑她身份那件事。
    毕竟他不能逼问她,他想听她亲口告诉他。
    姜月却觉得一切的事物似乎都隔着一层纱雾蒙蒙的,什么都没提起也?什么都没问起,依照往常那般同裴秋生相处着。
    只是当她一个人时,时不时会偷偷看?向裴秋生,清澈而深邃的眼神却并不能让他猜到她心中在想什么。
    到了第三天,裴秋生便要出发去国公府了。
    姜月不知为?何将自?己?关在屋里没有来送他,这让裴秋生感觉到了姜月对他若有似无的疏离。
    临走?前,他想了想终于同姜氏父母道:“阿叔,大?娘,我以后会娶阿月为?正妻,将来依然是你们的女婿。”
    “如果你们能同意?的话,”他补充道。
    姜氏夫妇站在杂货铺门口的风中凌乱了。
    当姜氏夫妇将裴秋生的原话一字不差地转述给姜月听时,却听她轻声道:“不可能,他应当不会再回来了。”
    镇国公世子闻北轩的认亲宴办得轰轰烈烈,长安城中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鲜少有人知道姜家,想是有人压住了风声。
    姜月并不觉得意?外,因?为?书中也?是这样写的,是镇国公出手将姜家在传言中隐去了。
    至于裴秋生回来救她的这一次,可能不过是她跳着看?、看?漏了的一章。
    姜月的户外泥塑乐园计划也?在呼啸的北风中被搁浅,就如同她搁浅的心境一般。
    与其给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不如早些接受、过好自?己?的日子。
    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做着一个个逼真精致的彩色娃娃泥塑。
    只是,即使她身处于碳火旺盛的温暖屋子里,也?时常会觉得双手冰冷。即使娃娃泥塑的价钱卖得越来越高,但?似乎连赚钱也?没法?给她带来快乐了。
    她只是麻木地用这些来充斥自?己?的大?脑而已。
    直到一个月后的除夕之夜,裴秋生又回了姜家小住。姜月望着那张午夜梦回时时常萦绕在脑海中的熟悉面孔,久久不敢眨眼睛。
    对方看?她的眼神也?带着化不开的温柔和思念,微风佛过,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姜月听见她心中那根紧绷着的自?我麻痹自?我折磨的弦,突然便断了。
    第66章 双双掉马
    除夕这夜, 姜月同姜氏夫妇聚在一起,在家吃了顿丰盛的年夜饭,席间笑声、祝词、敬酒不断, 共同祈祷新的一年阖家平安、快乐幸福。
    在这样其乐融融的氛围里, 姜月也多?吃了两盅酒,酒意上涌时她脸颊微微泛红, 同姜氏夫妇嬉笑着说话。
    今夜的她笑得无忧无虑, 全然忘记了一切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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