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秀芳再进厨房时,看到灶台上盛着咸菜的碗,就知道楚年过来了。
    楚年大概是想找吃的,但没找到什么,便捞了些咸菜。
    捞点咸菜倒没什么,江母看不出来,但地里的菜,孙秀芳是真的没敢摘。家里吵架的地方多了去了,在吃这一点上,孙秀芳是真的不想再跟江母吵吵了。
    擦了擦手,孙秀芳打算把厚粥盛出来,然后喊楚年一起吃饭。但当她揭开锅盖看到里面的东西后,她一下子愣住了。
    白头菇?
    哪来的白头菇?
    楚年恰在此刻过来了厨房,见孙秀芳开锅,笑着说:“大嫂,粥滚了吗?可以吃不不?”
    孙秀芳惊喜地问他:“这里面的蘑菇是你放进去的?”
    楚年点头:“对啊,我上了一趟山,特意摘回来尝尝的,肯定很鲜。”
    孙秀芳看着一片片滑润的蘑菇片,咽了口口水,直点头:“是鲜呢,要是香菇就更好了,香菇煮粥才好吃。”
    楚年笑:“对,要是香菇的话,最好再加上点鸡丁,做香菇滑鸡粥,我以前最喜欢吃这个了,当早饭吃。”
    最好再加个茶叶蛋,美滋滋。
    孙秀芳小声说:“谁家煮粥还往里面放肉呀,又不是皇帝。”
    楚年听得好笑:“有条件的话,想放就放呗,怎么好吃怎么来。”
    孙秀芳不说话了。
    她怕是没这个福气,不知道将来媳妇熬成婆了的时候能不能有。
    楚年拿过碗盛粥,盛了两碗,一碗薄厚适中的,盛好了后放在灶台上晾着,还一碗粥薄但蘑菇多的,端到小桌那放好,是自己要吃的。
    孙秀芳见了,心想年哥儿对三弟是真的上心。
    咸菇粥如楚年说的那般,确实很鲜,孙秀芳才吃了一片,嘴角就勾起了笑容。以往她一个人留在江家的时候,吃饭就是一晚粥糊弄过去了,有时候连粥都不煮,省得生活,随便搞点干饼应付应付,也就过去了,现在却是跟楚年坐在一块儿吃蘑菇咸粥。
    “对了大嫂,你嫁过来几年了呀?”楚年边吃边跟孙秀芳搭话。
    孙秀芳说:“得有个小五年了。”
    “这么久啦?五年前我夫君多大呀?”
    “三弟...三弟今天好像有十六了吧?还是十七?我嫁过来时,十岁出头,十一二岁吧?”
    好歹也一起生活了五年,连江自流今年多大都不清楚,说的这么模棱两可的。楚年不禁叹气,江自流这么不受待见,要说不是捡来的,他才不信。
    “话说有一点我很奇怪,我夫君是做过什么惹人生气的事吗?不然怎么这么讨嫌?”
    孙秀芳划粥的手一顿。
    楚年这个问题问得很直接,但她却答不上来。
    因为她曾经也很好奇,为此,也偷偷问过夫君。可夫君给的说法很模糊,理由感觉都不是太站得住脚。
    倒是村子里曾经传过些风言风语,说江自流长得跟江家所有人都不像,肯定不是江爹亲生的,惹得江母生过好长一段时间的气。
    说这种话,谁听了都得生气,江母那个脾气,那时候没少跟别人吵,跟村子里大多数人关系不好,就是那时候弄出来的。
    那时候,江母在外面跟别人吵,吵完后,回来就拿江自流出去,对他是又骂又打的,动辄不给吃饭,狠起来晚上连屋都不让进,罚他在院子里睡觉。
    当时江自流还没病,是跟江四挤在一个屋里睡的,孙秀芳暗下里偷偷猜过,江母可能是不想江自流跟江四待在一块,所以才这么对江自流。
    孙秀芳觉得江自流的病就是被江母折腾出来的。
    楚年问了这个问题后,见孙秀芳久久不答,便猜她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楚年换了一个问题:“那我夫君生病之前,有没有什么关系不错的玩伴呀?”
    江自流这么好看,小时候愿意跟他玩的人肯定多,大嫂不知道,兴许那些玩伴知道呢?而且玩伴的话,从小跟江自流一块长大,没准会比较了解他。
    这个问题就简单多了,孙秀芳想了一下,说:“三弟跟谁玩得好...这个,村子里的大人小孩都喜欢他,他好像跟谁都玩的挺好的。”
    楚年就知道是这样,问:“有没有特别好的呢?”
    “格外好...”孙秀芳仔细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低声说:“我天天干活,跟三弟的话并不多,还真不知道他有没有玩的特别好的。”
    哎,不知道啊。
    楚年还以为能在大嫂这搞到多一点的信息,但看样子,好像效果甚微。
    孙秀芳划了两口粥,突然想起来,说:“对了,三弟喜欢去罗夫子家玩,以前罗夫子还特意上家里来问过,问要不要让三弟去他那念书识字呢,说是三弟去的话,可以少收一点学费,不过没去成就是了。”
    “罗夫子?”楚年问。
    “嗯,就是村东头的罗夫子家,罗夫子往年一直想考个功名来着,但一直也没考上,连童生都落榜了好几次,后来就不考了,改教村里愿意念书的小孩子们识字。不过...念书这事,太难了,村子里好些人也不是真想让自家的娃跟着罗夫子念,就是娃子们小,闹腾的时候,自己也没时间带,实在没办法了,给点小钱,送到罗夫子那里带罢了。”
    楚年今天刚把大罗村都转了一圈,村东头也去了。
    村东头还有私塾吗?好像没看到跟私塾长得像的建筑?
    他问:“是村东头哪一家呀,好辨认吗?”
    孙秀芳点头:“好辨认的,外面围着篱笆院,后院种满了桔子树的那家就是罗夫子家了。”
    啊!原来是那家!
    这不是巧了么!
    正是不要钱就给自己饼子吃的那个婶子的家呀。当时楚年还在想那婶子跟江自流什么关系呢,那么亲切地喊他“阿流”。
    原来他们家是村里的小私塾。
    难怪前后院的布局跟一般人家也不一样,后院有个那么长的一间屋子,想来,是给孩子们上课时讲书用的。
    楚年点点头:“那我知道了,他们家的桔子树确实很显眼。”
    孙秀芳微微笑了一下,说:“家里生了男娃,又希望男孩读书考功名的,都会在男娃出生后种棵桔子树,好讨个好彩头,希望将来能中举。”
    楚年之前还在好奇好几户人家前面都种了桔子树,是不是有什么讲究呢,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孙秀芳:“罗夫子说自己是没希望考功名了,就希望什么时候村子里能出一个有出息的来,所以才在家里种满了桔子树。”
    楚年:“......难为他了。”
    孙秀芳叹气:“功名哪是这么好考的,你瞧罗老爷子家,他家的儿子,是村里唯一的童生,考中那年,整个村子都热闹,传得七里八乡全都知道了,家家户户,谁见了不是道喜恭贺,各个都艳羡呢,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罗童生还是童生。要我说,咱们村子里,哪可能有能飞上枝头的凤凰,念什么书呀,趁早别做梦了,安安心心种地就好了。”
    楚年没搭腔。
    说起来,古时候考官确实很难,但也确实能改变命运。要不是哥儿不能科举,他都想去考。
    可惜不能,这辈子是注定无缘了,楚年也就不想这个了,继续跟大嫂问江自流的事。
    但大嫂确实是知之不多,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好在知道了罗夫子这个信息,且楚年跟罗婶也接触过一次了。罗婶是个善良的好心人,看上去还很喜欢江自流,连喊他都是亲昵的喊“阿流”。
    看来下次可以去罗夫子家了解了解江自流的情况。
    想到这,楚年倏然反应过来,罗夫子夫妻格外喜欢江自流?
    刚刚大嫂还说罗夫子曾亲自上门劝学来着......难道,病美人其实还很会读书?
    但好像也没什么用?
    先不说江家就不可能让他读过书,就算他读过书,认识字,身体这么差,也没什么用,还能科举不成?
    再说了,就算科举,跟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呀。
    正好粥也放得冷了,吃起来正好,楚年暂时不想了,专心吃起粥来。
    吃完后,楚年端着同样晾好了的粥去喂江自流。
    不过江自流吃起来兴致并不高,也没有吃完。楚年感觉他似乎也不喜欢蘑菇粥。看来,病美人还挺挑食,就喜欢面食?
    ——
    经过大半天的酝酿,到了晚上,雨终于是下下来了,再不下来,楚年都快以为老天爷是难产了。
    酝酿的久的雨就是了不得,一声惊雷后,势如破竹,刷刷刷地就开始往下掉,宛如天上是破了一个洞,滔滔不绝的天水全泄了下来。
    电闪雷鸣雨又大,楚年躺在床上,属羊都数到一百只了,都快把自己给数饿了,还是没能睡着。
    要只是睡不着也就罢了,还冷。
    大风哗哗哗地刮,把小破门拍的那叫一个啪啪作响,每响一下,楚年就觉得有一道风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过了一会儿,楚年的手脚开始发凉。
    哎,深更半夜,屋外狂风鄹雨,屋内挨冻失眠,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楚年转头去看江自流。
    黑灯瞎火的,只是看江自流的话,根本就不知道他睡着没睡着。于是楚年小声地问了一声:“夫君,你睡着了吗?”
    江自流本来一直都是安安静静躺着的,忽然听到楚年出声,才知道楚年还没有睡着。
    江自流的手动了一下。
    楚年察觉到动静,便知道江自流也没睡了。
    于是楚年从床上坐了起来。
    旁边江自流动了动,不知道楚年要做什么?
    “夫君...”
    楚年低低地叫了一声。
    江自流眸光微闪,不知道楚年突然坐起来,直勾勾盯着自己看,并且这样叫自己...是有什么事?
    都这么晚了,不睡觉,还能有别的什么事?
    好像没有。
    那...难不成,是想继续下午没有完成的事情么?
    “夫君,这也太冷了啊!你冷吗?”楚年的声线骤然拔高。
    江自流:“......”
    “不行,我要去抱床被子过来。”楚年咬牙。
    靠,正好江家二老不在家,把他们床上的被子抱过来盖!
    这么想着,楚年披好衣服,翻身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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