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你这个讨债鬼, 别想从我手里拿到一分钱!”
    蒋氏怒目圆睁, 绷紧了干瘪的身躯,随时要冲上去跟楚年干架似的。
    楚年才不怕她,好以整暇坐在椅子上,说:“为了二两银子就把我卖给了江家,这么歹毒,就不怕将来到了下面我爹找你算账吗?”
    “少来这一套!”蒋氏厉声打断楚年:“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可不是被吓大的。”
    楚年照常保持微笑。
    他当然没想着用这套说辞就能让蒋氏乖乖把钱拿出来。比起害怕, 贪婪更能激发人的阴暗欲望。就算害怕半夜鬼敲门, 也更想实实在在拿着银子白天花,这就是蒋氏。
    扫了眼软软坐在地上的楚莲, 楚年继续不咸不淡说道:“让我替嫁到江家,不就是为了给他换一门更好的亲事么, 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条件还不错的人家要是知道了你们私下里是怎样的一副嘴脸,还会愿意娶他回去吗?”
    这话一出, 不仅蒋氏, 楚莲也绷紧了身体。
    楚莲水汪汪的眼睛噙满泪水, 问:“哥哥,你想做什么?”
    “少来这一套。”楚年把蒋氏刚对自己说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了楚莲。
    楚莲又泪汪汪地看向蒋氏。
    蒋氏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她稳住气息, 咬着牙怒视楚年:“你想干嘛?出去说我们阿莲的坏话吗?你以为你是谁?他们能听你的?”
    楚年看蒋氏的样子, 就知道她其实已经沉不住气了。
    楚年笑:“你说,我要是每次都热心肠地告诉上你们家提亲的那些人, 你们私底下是怎么为人处世的, 他们还愿不愿意跟你们谈婚论嫁结亲呢?”
    蒋氏没什么本事, 将来的倚靠可全都放在楚莲身上了,只要楚莲能嫁个好人家,她自然也就不愁了。
    可这好人家娶亲,能不多方打听打听要娶的人是个什么品行?要是有人在这上面搅和,甭管是真是假,都能直接劝退了一批注重脸面的家庭。
    楚年直接就戳到了这对母子的致命弱点上。
    蒋氏气得浑身发抖。
    要是放在以前,小萝卜是断然不可能想到这些的,就算想到,以他的胆子也绝对不敢去做。
    可现在......
    现在,看着楚年如此恣意,蒋氏一点也不怀疑他真的会说到做到。
    怎么...怎么变得这么巧舌如簧的?怎么变得这么坏心眼了?
    蒋氏脑瓜子里嗡的一下,左边耳边发出“滋滋”的鸣响。居然是被刺激得狠了,犯起耳鸣了。
    楚莲作为当事人,看到母亲被楚年刺激得不怎么中用了,自己三两步挪到楚年身边,拉住楚年的衣角,掉着眼泪哭着说:“哥哥,你是好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
    “好人就活该被人拿头撞墙?”楚年拍开了楚莲。
    “呜呜呜,哥哥...”楚莲被拍开,仰起头看楚年,声泪俱下,一张小脸上布满泪痕,别提有多楚楚可怜。
    这要是一般人,没准真就动了恻隐之心,觉得这么一个柔软的哥儿能有什么坏心眼?一定都是他身后的恶毒母亲支的招。
    但楚年嘛...
    先不说楚年知道楚莲这朵白莲花内里有多蔫坏,压根不吃苦肉计,就算单论外表,楚年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毕竟每天对着江自流那张脸,审美阈值很难不大大提升。
    楚年听他呜呜个没完了,索性点评起他的演技:“别演了,你演得好僵硬啊,好歹带点哽咽啊,怎么就干哭呢?”
    楚莲戛然而止:“???”
    楚年的耳朵终于安静了。
    楚莲:“......”
    阴郁地咬了一下嘴唇,楚莲停住了哭泣,也止住了眼泪。
    至此,他已经完全确定,这个异父异母的蠢“哥哥”不是在假装强势,而是真的变了,脱胎换骨换了一个人似的,再没有了从前的影子。
    既然如此,楚莲也就没什么好装的了。
    楚莲从地上站起来,气急败坏地问:“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吗?为了二两银子要这么搞我?”
    楚年听了差点没笑出声。
    颠倒黑白到这种地步,也是够够的了。
    楚年不指望跟这对母子理清什么是非黑白,对待这种坏透了的人,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只有手段才是硬道理。
    一番权衡利弊,楚莲低声对蒋氏说:“娘,那二两银子给他就是了。”
    蒋氏还在耳鸣,慢半拍地把视线转到楚莲脸上,想也没想,大声道:“给他?!不可能!!”
    “娘,听我的,给他吧。”楚莲脸色阴郁,但很坚定。
    蒋氏:“......”
    看了楚莲好一会儿,蒋氏捂住嗡嗡作响的左半边耳朵,最终还是妥协了。她转身去到自己房间,从床底下的棉鞋里面把藏好的二两银子拿出来,一步三犹豫,心不甘情不愿地忍痛交给了楚年。
    楚年接过了二两银子。
    蒋氏一下子哭了。
    蒋氏没有哭出声音,只是流泪,但却是真实地在哭。
    楚年见此,对楚莲说:“好好看看,值得你学习。”
    楚莲:“???”
    楚莲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楚年指的应该是“学习怎么哭”?
    “......”楚莲:“你!你不要太过分了!!”
    楚年把二两银子收起来,最后丢下一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劝你们以后好自为之。”
    说完,他潇洒地走出了屋子。
    屋外,被拴起来的大黄狗一直盯着门的方向。
    楚年一出来就对上了大黄狗的视线。
    看到楚年出来,大黄狗弓下身子,朝楚年露出獠牙,喉咙里发出低低的鸣吼。
    很明显,这不是狗子见到多日未见的主人时应有的欢迎,而是一种警备,一种示威。
    楚年顿住了脚步,看着表现异常的大黄狗,心里泛起了嘀咕:都说狗子是通点玄学的,这条狗以前跟着打猎捕猎,是条见过血的聪明的狗,是不是多少沾点灵性?是不是觉察出我身上的异样了?
    可是楚年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大黄狗。
    要那二两银子,是想帮原身出一口恶气,要狗才是楚年真正重要的事。
    “大黄。”楚年试着叫了它一声。
    听到呼唤,大黄狗高高竖起的两只耳朵猛地往后一折。
    楚年眸光闪烁了一下。
    楚年又叫了一声:“大黄。”
    大黄狗还是弓身龇着牙,但喉咙里的声音发生了些变化,变成了带点哀声的呜呜。
    它的尾巴垂在地上,扫来扫去,同时抬起了一只前爪,对着楚年所在的方向扒拉了一下,似乎是想向前走。
    可它没有向前走,它没有走近楚年,只是不停地在原地转圈,高昂的呜呜哀叫,既焦虑,又悲伤。
    楚年:“......”
    楚年在这里被两个人恶心了好一会儿,现在,被一只狗子感动了。
    在这个家里,真正关心原身的,只有这条狗。
    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楚年主动朝大黄狗走去。这只狗子多少带点灵性,想来是不会伤害自己的。
    楚年走到了大黄狗身边。
    跟楚年想的一样,随着距离的接近,大黄狗做出了很多姿态,不乏有凶狠的,但也只是凶狠,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攻击。
    “哎,好聪明的狗啊。”楚年叹了口气,手掌轻轻摸了把它毛绒绒的头。
    大黄狗被摸了头,整个趴到了地上,眼睛湿漉漉的,呜呜叫个不停。
    楚年随着它一起蹲下,小声跟它说:“对不起啊,我能做的不多,只能帮他出一口恶气。”
    大黄狗还是呜呜地叫唤。
    楚年摸了摸它的头,解开了拴住它的绳子。
    大黄狗看着楚年。
    楚年说:“你跟我走吧,别给他们看家了,他们不配。”
    这条狗极其的聪明,以前是没有人拴着它的,楚年怀疑,之所以它现在被拴住了,是因为蒋氏怕它会跑到江家找原身。
    可惜世事无常,原身已经没了。
    楚年不确定大黄狗愿不愿意跟自己走。
    想了想,楚年又说:“要是你不愿意跟我一块走的话,那就离开吧,你这么聪明,也进山捕过猎,不愁活不下来,你自己走吧,去哪都行,去做一条快快乐乐的自由的狗。”
    大黄狗的鼻子里喷着气,气息吹在地上,打湿了两排薄土。
    这时蒋氏和楚莲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蒋氏和楚莲在屋里都说过一番话了,出来看到楚年还没走?
    没了钱难过得要命的蒋氏又想哭了,怒问:“你怎么还在这?”
    楚年回头看了蒋氏一眼,没好气道:“我在跟狗说话,你不要插嘴。”
    蒋氏一窒:“......!”
    楚年摇了摇头。
    有些人,还不如狗重情重义。
    “好了,我要走了。”楚年最后摸了摸大黄狗的头。
    虽然楚年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把大黄狗带走,但...会发生这样的事,不在楚年的预料之内。
    这狗子如此通灵性,楚年决定尊重狗子自己的意愿。
    楚年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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