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香?是迷药?!

    这不像是端王的行事作风,若是他要抓容萤,直接动手要比下药更省事,且从京都往南到浮屠岗必定会途经军营,这样做定会打草惊蛇。

    那又是谁干的!?

    韩秦望着他的脸色,随后钻进车里也看了一眼。

    “将军,值钱的东西都被带走了,对方……会不会是劫财?”

    “劫财?”

    由于心乱如麻,他脑子里已经一团浆糊,无法正常思考。

    另一人也缓缓道:“这附近山多,有山贼盘踞也说不定。”

    山贼尽是亡命徒,容萤若真落在他们手上,会有什么后果,他简直不敢深想。

    更何况她眼下,还受了伤!

    陆阳骑上马,握住缰绳:“找,立刻去找!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找!”

    韩秦想提醒他今晚夜袭的事,但瞧见他的神情,到底是什么也没说,骑马跟在他身后。

    那一抹早就凝固的血久久徘徊在他的脑海。

    之前那种不祥的预感终于得到了印证。

    她出事了……生死未卜。

    空旷的大山里回荡着马蹄的声音,陆阳找了一整夜,又找了一整天,沿着五西河将河畔的每一处山都搜了个遍。

    从朝阳初升,一直找到日落西山,连着数日他都没有休息过,韩秦好几次看到他要从马上摔下来。

    他劝他吃点东西,陆阳接过那块豆饼,皱着眉吃了一口。

    然后又摇头。

    吃不下,他心里惶惶不安。

    那种对未知的害怕,让他整个人几近崩溃。

    马匹从山林穿过,踏碎了溪水,惊飞了鸟雀,他策马疾驰,身边有矮坡闪过。如果此时陆阳停下来,他会发现这坡上有很浅很浅的足迹,只是已快被白雪覆盖住。

    很多天前的那个晚上,月光亮得出奇,容萤和裴天儒坐在那里,远处的岳泽靠在树旁浅眠。

    “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转过头来问她。

    这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脸上一片平静,夜色染在她的轮廓上,有淡淡的一抹清辉。

    “我若不这么做,他会死的。”

    她看得出陆阳所下的决心,他是打算玉石俱焚,最后望她的那一眼,有将死之色。

    “我不能让他死。”

    裴天儒提醒道:“他肯定会来找你,找不到你,他不会罢休。”

    “嗯,我知道。”容萤支着一只手托腮,“时间久了,发现找不到大约就不会找了。只要我不在了,他也就不会想要去报仇。”

    他轻叹着摇头:“既然不愿让他去,为何不直接告诉他?”

    “我已经,说不动他了。”容萤悲凉的看着他,唇边却有苦涩的笑意,“陆阳的执念太深,明明身负血海深仇的人是我,而他却像是着了魔,被这个仇困在了里面。”

    “五年了,他为我做了太多太多……多到已经没有了自我,我很怕他连自己究竟为何而活都说不明白。”

    尽管她至今仍不知道,陆阳为什么要为她做这些。

    一个从前素未谋面的人,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她的世界里,又莫名其妙的,为她遮风挡雨,肝脑涂地。

    裴天儒移开了视线,目光望着熟睡的岳泽,“你原来想了那么多……就不会不舍么?”

    容萤笑得很轻松,这话却避而不答,只是抬起头仰望星空。

    “你知道这些年来,我最常看到的是什么?”

    他没出声,“是陆阳的背。”容萤微微一笑,眼前有很多过往一幕幕交汇,“他总是挡在我身前,为我遮挡一切。

    可以说,我的这片天,是陆阳替我撑起来的,这么多年了,一直撑着,撑着。”

    “我不能让他一个人来承受这些,现在,也该轮到我为他做点什么了。”

    她从矮坡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而裴天儒就盯着她的背影看,良久才说:“容萤,我发现你长大了。”

    她不以为意地哼笑:“你才发现?我本来就长大了。”

    头顶上正有一枚枯叶飘落下来,容萤摊开手轻轻接住,这样的生命太脆弱,一捏就碎。

    她抖了抖手,招呼道:“走吧。”

    ☆、第43章 【已经年】

    陆阳在这附近找了整整一个月,几乎将所有的山头都寻了一遍,甚至回了永都县。

    然而仍旧一无所获。

    别说是山贼,连个农户他也没看见。

    第三天的时候,韩秦来告诉他:“将军,圣上驾崩了。”

    那时他还在山中,闻言也没什么表情,颔了颔首算是知道了。

    第五日的时候,底下人来报,说是端王大军已经入城。

    “圣上临终原本留有遗诏,由齐王世子承继大统,但王爷一意孤行,怕是过几日就要敕封登基了。”

    “将军……”

    他们都看着他,而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你们走吧……”

    “将军!”韩秦想要再劝,陆阳却只摆摆手,“大局已定,反抗也不过送死而已。”

    他现在只想找回他的姑娘,别的,什么也不愿管了。

    首领失了战意,一干将士更是不知何去何从。

    起初跟在身边的还有几十人,后来渐渐减少只剩下韩秦,陆阳也不欲强求,到最后,连韩秦也走了。

    他一个人走在大雪纷飞的山林里,行至深处,积雪颇厚,马匹已无法踏足,他便翻身下来,一步一步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迈。

    天地苍茫,白雪如絮,他独自在寂静的深山中喊着,唤着,听着那些空旷的回响。

    陆阳从没想过,若是哪一日容萤不在了,自己要怎样活,大约在潜意识中,总以为他会比她先一步离去。

    而现在已过去那么久,连他也不敢确定容萤是不是还尚存于人世。

    伸手扶住一棵树,他喘了口气,白雾自口中吐出,很快消散。视线越来越模糊,身体不知几时已冷得麻木,陆阳偏过头,指甲由于天寒冻掉了不少,血淋淋地令人头皮发麻。

    他告诉自己不能停下来,还要找……

    哪怕,只能找到她的尸首。

    他固执地抬起脚,然而才走了一步,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那些白雪愈发的刺目,眼前天旋地转,瞬间暗了下来。

    这样的感觉……

    自己又死了么?

    四周混沌不清,他再度回到了那个漆黑的地方,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整个人飘在半空,感觉不到冷与热,身子毫无知觉。

    陆阳望着前方,等待着那抹光亮,果不其然,很快远处的白光一如往昔地慢慢逼近,一个熟悉的世界朝他袭来。

    和上次不同,这次的将军府中是深秋季节,院内铺了厚厚的一层落叶,上了年纪的老仆正拿着扫帚低头慢悠悠的扫着。

    陆阳站在回廊下,举目环顾四周。

    又回来了。

    只是今日所见的将军府和他当日住的有很大的区别,卧房外的桃树已经移栽,换成了一排翠竹,河池被填满,在上面修了个凉亭,容萤喜欢的白菊都换成了芍药,

    他有些茫然,沿着回廊走了几步,没有遇到仆婢,也没有遇到容萤,那扫地的老人抬眼看见他,满目惊愕。

    “阁下……阁下是何人?可是来拜访我家老爷的?”

    陆阳颦了颦眉,眸中不解:“你家老爷?”

    话音刚落,背后便有人出声问道:“你是谁?怎么青天白日私闯民宅?!”待他转过身,入目是张陌生的脸孔。

    那人大约四十来岁,锦衣华服,体态微胖,一双细眼正狐疑地打量他。

    “你是?”

    “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倒是反问起我来了?”那人眸中带着鄙夷,“别不是来偷东西的吧?我看像得很,叫我逮了个正着,还想装傻充愣?”

    不等陆阳开口,对方伸手在他身上搜了两下,眼见着没摸到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才往外撵,“算了,快走快走……再磨蹭我可报官了!”

    从大门口出来,陆阳回头一望,朱红的兽头门上悬着一个金灿灿的匾额,书有“欧阳府”三个字。

    原来已不是自己的将军府了么?想想也是,他在这边死去多年,府邸被人他人盘下重建,也不奇怪。

    那如今,又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街上很热闹,暖阳温和的照在这座城里,四周张灯结彩,人们摩肩擦踵,满是欢声笑语。陆阳茫茫然的走在其中,忽而见到那前方有一身着玄甲,将领打扮的中年男子骑着骏马而来,在他身后紧跟着无数士卒,人们迎着这群队伍边跑边叫。

    “是岳将军!”

    “岳将军凯旋了!”

    待他走近,陆阳才看清此人的容貌,五官的确有几分像岳泽,只是年纪已快五十。

    是他么?

    那这么说,这已经是……三十多年后了?!

    心中又是不解又是诧异,他如今迫切地想知道容萤在哪儿。

    等人群过去,陆阳在四下张望,寻找。走了很久,终于在一处宅门外看到了一个正在侍弄花草的老者。

    他穿着布衣长衫,两鬓斑白,早年过花甲,但那眉眼、身形,都像极了裴天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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