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也正是依循着这样的义理,这天地之间的一切便在这样的过程之中“返璞归真”,那斑斓烟尘汇聚成的洪流,便是滋养道场洞天的无上资粮。
    而且,这种返璞归真,并不仅仅只是诞生在灵浮洞天之中。
    同样的,伴随着楚维阳接连不断的以手中九节竹杖洞彻虚空,钓来诸法真龙。
    那太阴诸魔奉圣天中,那绵延的玄黄云海里,伴随着诸疯癫龙相的狰狞肆虐,若蛇相互撕咬吞噬一样,在骤然间以道法为牵引的变化之中,那云海浑似是沸腾了也似,一道道龙相的相互碰撞与厮杀之下。
    那些昔年时在不同的场景之下被楚维阳所牵引与熔炼入其中的,所有修为气韵不足金丹巅峰的龙相,尽皆在这一刻,随着厮杀与碰撞而被崩灭去了身形。
    属于合炼三元之后的精纯力量在玄黄云海之中晕散开来,进而,同样化成旁的龙相的资粮。
    当然,也并非全数金丹巅峰之下的龙相尽都仅只有着资粮与薪柴一条路可走。
    伴随着相互间厮杀与吞噬的开始,伴随着相继的龙相崩灭,那些离着金丹巅峰尚且仅只有着一步,或者是数步之遥的疯癫龙相,也在死生威胁面前,以一种近乎于生灵本能的方式,疯狂的鲸吞着那些弥散的资粮与薪柴。
    如是,跃出去了那一步,又或者是接连数步跃出,便骤然由原本的资粮,变成了得以肆意服用资粮的存在。
    而且,那些在此刻相继被楚维阳钓来的诸法真龙,也尽皆在跃入那玄黄云海之中去的顷刻间,便骤然间在与诸龙相相继厮杀开来。
    伴随着这一过程,也不是没有着偶然间,那驻足金丹巅峰之中的龙相,或是因厮杀而气韵衰颓,或是先天塑造便便有些许本源不足,进而陨灭在其余诸龙相围杀之下的存在。
    一鲸落而万物生。
    往往,这样的龙相的崩灭,则更具备有造化的意蕴。
    不仅仅是更多临门差着几步的龙相得以相继跃升,使得厮杀本身的烈度骤增。
    更有着不少的金丹巅峰的龙相,在这样的纯粹累积过程之中,一点点在沉淀之中产生着量变引动质变的升华,蜕变成具备着神境气韵的超然之龙相。
    北海,西土,南疆,东土,中州。
    这如是广袤的原始一界,这连绵的几乎教人望不到尽头的连绵锦绣山野,万法悬镜也好,还是万龙奉圣也罢,尽都并非是甚么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
    而也正因此,正因为着得有骤然间的跃升,楚维阳才更须得做到精益求精,尽一切可能得在这一步凭空升举的过程里,将所有的底蕴与根基夯实!
    而同一时间,伴随着楚维阳相继的吞噬与炼化,此刻,已经渐渐地借由着《玉册》而掌控着偌大天宇的第五磬,不仅仅在这一刻主动的牵引着灵韵,朝着楚维阳这里疯狂汇聚而至,更是主动引动着那修为境界穹顶的垂落,大有要将金丹境界也尽都覆灭在其中的趋势。
    于是,狰狞的兽吼声音之中,那是一位又一位金丹境界大修士在不可避免的彻底凶兽化与牲畜化。
    如果说,须弥壁垒的重叠与萎缩,是将那伏在河流之上的大球变得更小的话,那么此刻,楚维阳对于元气、灵韵,乃至是这诸法真龙的吞噬与炼化,则是在道法的层面,要将那伏在河流之上的大球变得更轻。
    双管齐下,这才是真正随波逐流的真谛所在。
    一切浑似是都在这样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时间亦在楚维阳和第五磬之间那无言的相互配合着,使得大界“缩水”与“减重”的过程之中,悄然而逝。
    渐渐地,在那原本编织而成的玄雷罗网的边沿处,那些原本便十分纤细的虚无裂痕所在之处。
    随着四面八方须弥力量的鲸吞,伴随着一片山野囊括着更为绵延的天地景象的消失。
    一同消失而去的,还有着那些玄雷也似的虚无裂痕本身,以及贯穿在其中的汹涌的须弥风暴。
    但是楚维阳和第五磬明白,那是伴随着须弥壁垒重叠的进程,那些天地间的部分细小皱褶,已经在这一过程之中被得以折叠完成。
    纵然是须弥与堪舆力量的浑一,也是有极限所在的,在做到了道与法的极致之后,便自然而然,是这一道折痕合拢于天地之间的时候。
    而也正此时,瞧见了那罗网边沿处的这般变化的时候。
    无端的,楚维阳与第五磬尽都心神松弛了下来。
    月华禅师遁逃的时候,他们没有这样松弛的心境,这偌大一界开始随波逐流的时候,他们亦不曾这般。
    反而是这一刻真正的有着壁垒合拢,无端的竟教他们松了一口气。
    好似是在这道原本谋划的蓝图之中,所有应该由他们所做的事情的最后一道,便也这样被划下了完整的句点。
    尽人事,听天命。
    而今,人事已皆尽矣!
    可偏生,也正是此时,当相继有着虚无裂痕在合拢的顷刻间,伴随着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摇晃,当楚维阳和第五磬几乎同一时间,目光如电的朝着宝仙九室之界的一角隔空观照去的时候。
    那原本已经合拢的裂痕,忽地在这一刻复又骤然皲裂!
    伴随着那一道狭长裂痕的洞开,楚维阳与第五磬感受到了那纯粹的毁灭的气息,还有那一闪瞬间,借由着裂痕本身,灌涌入天地间的须弥风暴。
    以及那须弥风暴之中缠裹着的昏黄浊流。
    还有那昏黄颜色也难以遮掩去的,禅师所垂落的月华。
    进而,伴随着天地灵韵与须弥之力朝着那道狭长裂痕的疯狂灌涌而去,骤然间的惊变之后,那道裂痕复又得以合拢。
    一切的景象尽皆消弭了去,连带着那丝缕的昏黄浊流也晕散在了风中。
    可是楚维阳和第五磬尽都明白,伴随着这一道裂痕的合拢,来日再有所延展的时候,那一部分的山野,也注定再也无法复返显照在了天地间。
    “月华禅师!”
    第817章 诸相非相幻非真
    真正的将这一方天地,彻彻底底的拆解成窄小而轻盈的一界,并非是楚维阳和第五磬的初衷。
    他们所谋划的蓝图之中,仅只是借由着须弥壁垒的重叠,进而使得这宝仙九室之界于那古路湍流之上,形成某种变小变轻的错觉。
    实则天地寰宇与一部分的天地之“重量”,尽都借由着须弥壁垒的重叠,潜藏在了那一部分的须弥壁垒“夹层”之中去。
    而又因着须弥与堪舆之道的浑一,那些分明仍旧存在,但却已经不着痕迹,于切实之中,无形而无相。
    但这一刻尽都是可以复原的。
    而且复原宝仙九室之界本也是蓝图之中的一部分。
    古法修士需要的,是两方具备着原初古貌大界底蕴的天地寰宇的浑一,如此方能成就界天!
    而一方事实上被拆解的近乎泰半须弥与山野不存的宝仙九室之界,对于古法修士而言,没有丝毫意义!
    此刻,月华禅师所在做的事情,便是这样的目的。
    既然已经失却了先招,无法继续坐镇与掌控宝仙九室之界,在仓皇遁逃出昏黄浊世之后,更是亲眼见得宝仙九室之界挣脱出上修所留之手段,依循着那九天十地的古路随波逐流而去。
    那追波逐流的尽头,是上清玉平之界!
    会发生甚么,哪怕是月华禅师也能够在顷刻间洞悉与醒悟。
    失却了对于宝仙九室之界的掌控,已然是大过错,而一旦教宝仙九室之界与上清玉平之界融为一界天,则月华禅师便是新道,是混朦法的罪人!
    古往今来最大的罪人!
    必须得弥补着甚么!一定得弥补着甚么!
    也正是在这样的念头的驱使之下,哪怕宝仙九室之界已经随波逐流而去,顶着那同样因为湍流的激涌而汹汹的昏黄风暴,月华禅师赢咬着牙,紧紧地追着宝仙九室之界而行。
    禅师不懂参道悟法,不懂须弥与堪舆浑一的力量,更不懂天师道法神韵的玄妙。
    但是月华禅师作为神境真人修士,能够明晰的看懂道与法的变化本身,能够看到那宝仙九室之界的须弥壁垒,相继在随波逐流的过程之中,如同被罗网支撑着的一道道隆起,以及紧随其后的皱褶与干瘪本身。
    以及伴随着那一道道皱褶的堆积,进而变得缩水而减重的宝仙九室之界,以及那不可避免的,随着这样的变化诞生,而未曾再有往昔时那样厚重与坚韧的大界须弥壁垒本身。
    直至此刻,月华禅师仍旧未曾能够想明白楚维阳到底是怎么样做到的。
    但是就像是洞悉了纯粹的变化本身一样,月华禅师也能够明白一个道理,很多时候遏制与破坏对手的谋划,不一定非要知道自己该做甚么,坏掉对手想做的事情本身,也是一种遏制。
    于是,思量及此的顷刻间,月华禅师便对着那须弥壁垒的重叠之处出手破坏损毁去了!
    换做寻常时候,这如是大界的须弥壁垒,远远非是如月华禅师这般的寻常神境真人修士所能够撼动的。
    若是能够撼动,禅师便不至于因为天地自然的毁灭伟力而有所惊怖。
    但是随着修为境界的穹顶不断的垂落,天地在萎缩的过程之中,变化的由内而外生发在各个层面上的。
    于是,当那穹顶彻底恒压在金丹境界这一层阶的时候,那须弥壁垒的厚重与韧性的消减本身,也几乎使得月华禅师的攻伐,在第一瞬间便已经奏效。
    那若有若无的狭长裂痕洞照与合拢的过程之中,是漫天须弥风暴骤然洞照在那昏黄浊世之中的顷刻间,霎时汹汹风暴兜卷,更进一步的,在顷刻间,撕扯着那顺着须弥风暴进而延展开来的一切。
    有着灵秀的山水湖泊,一切有相尽皆在这顷刻间,被撕扯与磋磨成了齑粉。
    而也正是这样的场景显照,骤然间教月华禅师的目光变得明亮了起来。
    那山石草木崩灭成齑粉的景象,更进一步的触动着月华禅师的心绪。
    既然无法将宝仙九室之界重新夺回来,那么索性毁掉好了!
    杀念一起的顷刻间,月华禅师身后,那光洁月树悬照,再朦朦胧胧看去时,辽远的山野之间,尽都是空旷寂无的景象,尽都是月华洞照之下的银灰素白。
    而也正是在这样玄妙景象显照的顷刻间,没有了修为境界穹顶的镇压,月华禅师恢复了己身修为巅峰的顷刻,便是漫天洋洋洒洒的月华浑如洪流,朝着一界轰隆灌涌而去!
    于是,宝仙九室之界中。
    那一道裂痕的洞开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几乎只几个呼吸之间,那些刚刚合拢的裂痕,富有重新有着闪瞬间的皲裂显照。
    哪怕它们相继以更快的速度弥合了去。
    但是每一道裂痕的重现,都意味着天地一隅彻底在这一过程之中崩灭,进而化成齑粉消散在天地间。
    一道两道不可怕。
    怕的却是长久的这样持续下去,当那创伤本身足以动荡大界本源的时候,只怕相融合也无法再成就一界天。
    从来造化比维持难,而毁灭最为轻便。
    不能教月华禅师这样继续下去了。
    几乎仅只顷刻间,楚维阳和第五磬的心神之中尽都涌现出了这样的念头。
    只是闪瞬间,不等第五磬做出甚么反应,旋即,楚维阳便已经蹈空步虚而起。
    “由贫道来!”
    道人掌握有须弥之道,掌握有天师道法,勉强而言,可以论算一句来去自如。
    而伴随着这一界的持续缩水,只怕第五磬显照在昏黄浊流之中的顷刻间,再想回返这一界,便需得等到宝仙九室之界重新延展开来的时候了。
    由他坐镇这一界,更为稳妥。
    于是,话音落下的顷刻间,几乎浑无分毫的犹疑,楚维阳甚为果决的一步迈出,眼前灰芒将身形淹没的顷刻,再洞照去时,便已经是那苍凉的昏黄浊世。
    电光石火之间,哪怕有着一界作为遮掩与盾挡,但楚维阳却明白,任何的闪瞬间的犹疑都有可能教己身丧命。
    无声息之间,死生的惊雷早已经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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