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抬手碰碰自己的颈侧,只敢用指尖轻轻碰一碰……果然不是他的错觉,烧着了一样现在还热乎乎的。
    *
    也许是今天太累了,鹿嘉渺虽然心里别扭,但面上不显,藏矜白特意开车带他去买小蛋糕时他还选了两个味道。
    就是一路都在放空……本来在回来的车上,他已经想好了感谢先生的话,但现在从脖颈到胸口,但凡藏矜白刚才碰过的地方,都觉得别扭非常。
    酝酿好的言辞也说不出口。
    往常洗完澡鹿嘉渺就捧着手机坐在床头的长凳上,边玩游戏边等着藏矜白帮他吹头发,但今天他自己先异常勤奋地把吹得乱蓬蓬出来,暼见藏矜白不在,立马钻进了被子里躲起来。
    分明是两人一起睡的床,但此刻鹿嘉渺却觉得哪哪都是藏矜白身上那股清冷的木质香味……
    他躲在被子里悄悄抬起刚洗干净的雪白手臂轻轻嗅了下……怎么自己也变成这种味道了?
    藏矜白没有喷香水的习惯,别墅里的洗漱用品选都是鹿嘉渺喜欢的味道……好像不知不觉中,他们身上都染上了对方的气息。
    没有关于这方面的想法之前,鹿嘉渺有过更大胆的行为,但此刻只觉得待在充满两人交织气息的被子都觉得异常不自在。
    他把遮住半张脸的被沿拉下来一点点,确保自己不会被这种味道憋死。
    他目光先是放空了一会儿,不知什么时候落到了留着门缝的卧室门上。
    刚才车上还困得打盹儿,此刻却脑袋却清醒得可以解奥数题……先生怎么还不会来?
    刚才回来的路上先生就一直在接电话,这件事应该很麻烦吧。
    鹿嘉渺看着门口发了会儿呆,翻了个身后又盯着天花板走神,指尖搭在今天戴过项链的锁骨中间。
    虽然呆在先生身边那么久了,但好像很少接触先生的生活。
    今天是他第一次去先生的公司,看到了休息间的标本还有先生母亲笔下的宝石……
    本是寻常不过的东西,但鹿嘉渺总觉得心里像是装进了些什么东西,胀胀满满的。
    从前他眼里的先生只是用文字勾勒出来的,除了那些标签性的属性,先生像是披着强大面具不可窥探的云雾。
    可现在……他好像一点点在探寻着这团迷雾,在受邀似的,走近另一个人的生命。
    鹿嘉渺当然想了解先生,他想先生不再头疼,想往先生的标本间种上仙人球,但……
    鹿嘉渺又轻轻翻了个身,枕靠在另一边,看着属于先生的另一半床位。
    这次的热搜像是某种刺耳的预警,宣告着时空的线条复杂交织,该发生的总会以某种形式忽然发现。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逢凶化吉多少次,还能……陪先生走多久。
    *
    鹿嘉渺在车上就犯困得厉害,怕打扰他睡觉,藏矜白直接去书房处理事情。
    书房没有开灯,屏幕上是摄影师发来的鹿嘉渺的图片。
    他目光淡然,指尖滑动鼠标,一帧帧仿佛真的在认真工作一样查看着这些图片……如果他的身体状态正常的话。
    他的目光落在鹿嘉渺锁骨之间那颗不规则的红翡上,鹿嘉渺本就生得白,在镜头的刻意捕捉下,画面昏暗旖旎,透着干净青涩的欲气。
    画面里的手像藤蔓缠绕在他修长的脖颈上,指腹之间仿佛还有方才鹿嘉渺喉结滚动残留的触感。
    分明是每天都在自己眼前的人,但此刻藏矜白还是像个行径不端的小人一般,在暗黑的房间窥探着他的照片。
    藏矜白看他的痣,看他的眉眼,看镜头捕捉到的微晃的耳坠……试图找到自己欲望的来源点。
    但好似无果。
    他只是想触碰他。
    想在他的颈侧落满轻吻和齿痕,留下一些属于自己的标记。
    比起遇到过的任何药效,“鹿嘉渺”这三个字好像都要更强烈一点。
    藏矜白难得在工作里走神,理由还如此不上台面。还是江律彦的催促信息发来他才收回注意力。
    他没在意身体状态,淡然选择了几张最保守的发给江律彦。
    江秘书收到这几张质量未必最好,但一定遮得最严实的图片的时候表示早有准备,甚至贴心询问要不要只截取项链部分。
    鹿嘉渺这组图拍得好,加上和【朱砂痣】的适配度,在江律彦这个直男审美中都算看过的上乘模特图了。
    今天从z集团的官网发出去,肯定风波不小。
    一方面是处于对老板的恋爱需求,一方面也是担心鹿嘉渺受到无故牵连。
    网上的事好说黑白,霍媛敏这次是摆明要和藏先生撕破脸皮了,那女的一直有点疯来着,在正式咬人之前还是躲躲好。
    江律彦把截好的图片发给藏矜白审看过后,就联系宣发部门发了【蕴】的第一条发行广告。
    果不其然凭借藏家自带的关注度,三十分钟内就登顶热榜。
    没有一场商战好打,这晚上江律彦接了几百个电话,筛选过后传达给藏矜白都处理到了凌晨三点。
    藏矜白回屋时鹿嘉渺已经睡熟了,灯还开着,侧身的方向也对着门口。
    藏矜白忽然想起,他曾在监控里看到的鹿嘉渺就总是这么蜷在沙发上等自己。
    他洗漱上床,鹿嘉渺今天睡得靠外,蜷在床沿,像刻意与人拉开距离,睡着了手还捂着自己的后颈。
    软床被重量下压,藏矜白伸手揽住鹿嘉渺的腰,把人带到了怀里。
    往常睡熟后,鹿嘉渺总会无意识抱着自己。
    他从前只是充当抱枕角色,还是第一次主动抱着他。
    怀里的身体温软,也许是方才看照片时就欲念太久,此刻竟觉得身体像骤然放松了一般。
    手臂横在鹿嘉渺腰间,藏矜白下巴落在他肩头,鼻息都是鹿嘉渺发间的浅淡气息。
    他已经许久没有感知到疲惫了,但此刻却在这熟悉又浅淡的气息里觉得莫名轻松,安稳睡着了。
    *
    鹿嘉渺是被噩梦吓醒的,他梦到自己坠入了令人窒息的深海,还被一只巨大的八爪鱼抓住了,八爪鱼的每个触角都死命缠绕着他,缠着他的手腕、腰间……让他不得动弹,不能喘息。
    他想挣扎着动一动,在睡梦里蹙眉哼唧,但后腰骤然抵上毒刺,八爪鱼张开了巨口,要把他一口吞掉——
    “!”鹿嘉渺瞬间就醒了,发懵了好一会儿才回神。
    腰间的确有股仿佛想把自己嵌进怀里的力道,他垂眼一看,自己一手搭在横在腰间的手臂上……是先生的手。
    方才来源梦里的惊吓平复了些,他下意识动了动另一只不是不知何时探到身后的手——毒刺!
    “!”鹿嘉渺骤然缩回手,顿时睡意全无。
    他生怕把人碰醒了,但先生今晚睡得异常熟。
    他就这么僵硬着被他揽在怀里,耳侧是轻缓平稳的呼吸,一下一下……像挠人的羽毛一样。
    鹿嘉渺本打算睁眼等到先生醒的,但他没睡够,连发呆的技能都失去了,先生的呼吸在耳侧扫过一下,他眼前就莫名浮现出一帧先生嘴唇贴在自己颈侧的画面……
    那时光影太昏暗,一切都朦朦胧胧,可此刻却清晰地反复放了慢动作……
    鹿嘉渺只觉得后颈快烧起来了,后腰也要烧起来了,心跳如鼓,度日如年。
    数着秒针忍了一会儿,还是受不了悄悄拿开先生的手,随便抓了条小毯子逃了。
    他此刻在发现,这么大一栋别墅里竟然只有一张床!
    鹿嘉渺无处可呆,只能在沙发上凑合最后几个小时等天亮。
    他脑子清醒得厉害,揉揉红欲滴血的耳垂和触感尤在的后腰,本以为自己要睁眼到天亮了,但不知怎么,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这次的梦里,没有沉溺的海浪和缠绕自己的八爪鱼。
    但有先生。
    他梦到自己被从海里捞了出来,湿漉漉的,先生仔仔细细替他解开衣扣,擦拭身体……
    先生吻了他的颈侧……
    先生咬他了……
    ……
    鹿嘉渺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但是第一次梦得如此清晰又真切。
    亲吻的温度、齿痕的痛感……
    被钳住的手腕,灭顶的窒息感……
    还有先生一声一声贴在耳侧的“鹿嘉渺”。
    鹿嘉渺又不能呼吸了,身体发热,脸颊泛红。
    他挣扎着想动,却又怕自己从床沿掉下去。
    “鹿嘉渺。”
    又在叫他。
    藏矜白半蹲在沙发前,用掌心托住了鹿嘉渺的脸颊。
    他昨夜睡得太沉,今早醒来才发现鹿嘉渺抱着小毯子跑了。
    下楼一看就听到沙发上传来的哼哼唧唧。
    不知做了什么梦,宽大的睡衣蹭得凌乱,额头都是薄汗,贴在自己掌心的眼尾还染着湿意。
    藏矜白守着他睡了会儿,但见他眉头越皱越紧,好似很难受一般,才轻轻唤他。
    鹿嘉渺朦朦胧胧睁开眼。
    天还未全亮,就从落地窗透进点稀薄的光,像蒙了层雾,和梦里一样……
    眼前人还是梦里人,鹿嘉渺半梦半醒看着藏矜白。
    他的视线散散的,盯着藏矜白安静看了几秒后,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藏矜白微怔,有些无奈。他猜或许是自己在梦里惹到他了,指腹轻轻擦掉鹿嘉渺眼尾的泪,温声问道,“怎么哭了?”
    鹿嘉渺不想和他说话,他都说不要了啊……
    他负气似的,把脸往藏矜白托着的掌心里一埋,挡住半张脸,不想在梦里还被人看到他因为这种事哭。
    藏矜白耐心等着他,好一会儿才见鹿嘉渺轻轻掀起被眼泪沾湿的眼睫,未被掌心挡住的那只眼眼尾红得厉害,连眼皮上的小痣周围都染着薄红。
    他看着藏矜白,控诉一般,语调还带着微颤的哽咽,“你好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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