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接表示自己看不出来,这说辞最为稳妥,可也最是无趣,一时间,众人大失所望。
    “你先前同韩家二姑娘,王家瞧的不是真真的么,怎么到了本宫这,便看不出了?”容嫔声音有些冷,“怎么,本宫还比不上她们了?”
    气势陡然低沉起来,大殿上众人都紧闭着唇,声音寂静。
    “并非如此。”姜予缓声道:“先前之事只是巧合,女儿家的玩笑话,也是王家和韩家福泽深厚,并非臣妇之缘由,娘娘所怀是天子子嗣,臣妇岂敢欺君。”
    福泽深厚?
    众人下意识去看韩夫人的脸色,嗯,不太好看。
    她这话也是打消众人顾虑,她当时真的只是随口一说,哪知道传的原来越离谱,虽给自己带了些好处,但谎言终究靠不住,还是尽早澄清的好。
    一位王爷举着杯笑道:“是啊,娘娘何必信这些虚妄之言,待皇子降生,自能见分晓。”
    身侧的王妃也道:“娘娘这般虔诚,想必皇子定能平安降生。”
    容嫔停了,觉得有些无趣,招手道:“罢了。”
    这一遭走完,姜予松了口气。
    她回到席位上,目光不禁朝着适才帮她说了话的人身上,王夫人对她道:“那是安王和安王妃,一直在封地,此次进京拜见,其有三儿二女,为人和善。”
    怪不得不在京中见过,姜予想,好似刚开始投来的目光便是安王妃的,难道,她认识自己么?
    姜予心中愈发不解,这圣上,贵妃,德妃,容嫔还有那从进门就未曾出声的皇后,再加上这安王和安王妃,朝堂和皇家关系盘根交错,实在是她看不明白的。
    看不明白,也不想看明白。姜予抛却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想左右以后也不需要明白。
    等宴席过半,女眷们大可自行叙话,年宴要到晚间,大臣们要陪到底,但夫人女眷们若是同宫中娘娘关系好的,便可兀自去偏殿坐着,歇息片刻,不然这筵席时间太长,总是受不住的。
    姜予这才明白为何适才那婢女会同她这样说。
    贵妃还未离席,瞧着女眷的位置上逐渐冷落,只寥寥几人,姜予在其列中,便眼中带着一丝轻嘲。
    苏女官低声对她道:“娘娘,可要带少夫人去殿中歇息?”
    贵妃冷笑道:“她不是有骨气么,何须要本宫的照拂。”
    苏女官想到那日姜予说的话,也觉得如此,娘娘给她机会是看得起她,这少夫人未免太不识相,离了建宁侯府,她还能享受到如今这等待遇么?
    她扶起贵妃,和圣上辞别,路过女眷席时居高临下的瞥了一眼姜予。
    可还未走出几步,便听见一小侍女跑来,对姜予道:“宁少夫人,德妃娘娘正等您呢,您大可和我家陈夫人一道前去。”
    苏女官捏着贵妃的手一紧,心下愕然。
    转而一侧的安王妃笑盈盈的声音传来,“我适才见,若是宁少夫人无处可去,同我去太妃宫中坐坐也好。”
    苏女官眼睛又瞪大了一分,就连贵妃脸色都变了变。
    这姜予,什么时候攀附上了这么多人?
    姜予奇异于安王妃的示好,她想了想,客气的谢绝,陈家照顾她还有几分缘由,她与安王非亲非故,并不想这样攀附。
    定王妃也不强求,“那也好,下次再同宁少夫人叙话。”
    姜予客气道:“若有机会,自是极好。”
    言罢才跟着陈家夫人外去,她转身瞧见贵妃还在殿中,便等了等,但凡来参加宫内筵席的,哪家不在宫中有妃子坐镇,再不济有姻亲关系也能搭上一二。
    照理说,她应该跟着贵妃才是。
    可贵妃显然不会如此,她便也不问,好在有人愿意收留她便也不推辞,总好过在这苦苦待上两三个时辰。
    王夫人被皇后唤去说话,姜予原先想跟着她一起,此番也好。
    陈夫人见她,满眼的温和,“适才席上可怕着了?”
    梅筵一事,陈清允一一道来,陈家知恩图报,知道若是将此事宣扬出去,姜予必然会被太子和定王视为眼中钉,此女子在京中毫无根基,又怎么承受得起?
    她心中自是极想报恩,可却不能流露分毫。
    姜予年纪这般小,比她的女儿还小几岁,陈夫人心中皆是柔软,“不用怕,孩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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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44
    ◎她此刻确实有些想宁栖迟◎
    殿内, 安王带着自己的几个嫡子一同给太妃请安,那年纪最小的孩子长得玉雕粉琢,嘴巴又甜, 惹得太妃笑的合不拢嘴,赏赐了不少物件。
    几个妃嫔也连连夸赞,连圣上眸色都有些仁慈。
    安王一家,也是显贵。
    只站在一侧的安王妃瞧着姜予远去的身影,攥了攥手心。
    细雨绵绵。
    高檐下站着一排女眷,灯火下星星点点的雨滴如同星沉,廊内谈笑声在耳边晃荡着,姜予眸光漾了漾。
    她如玉的面上露出弯弯浅笑,“我不怕。”
    也堪堪淹没在雨声中。
    正等着, 姜予忽觉一丝异样,抬起眼看向眼前,不知是不是错觉,只觉高撵上珠光宝气的尊贵人好似瞧了她一眼。
    她便弯下腰行礼, 随同众人一起道:“恭送贵妃娘娘。”
    不知过了多久,那轿撵才摇摇晃晃的远离,之后姜予松了口气, 这才跟在陈夫人身后, 见过德妃。
    德妃容貌端正,不似容嫔那般艳丽, 倒多了几分高门贵女的端庄气派,见了姜予, 颔首噙笑。
    一行人去了德妃设的暖坐, 姜予一路受到陈夫人的照顾, 她没有推辞, 落落大方的谢过,落座在席上。
    陈家有姻亲的陌生面孔都在席上,都是些有诰命的夫人,有些同德妃说些家常话。
    坐在前端的,还有一位干净斯文的男子,他眉眼清朗,只是眉宇间好似有些病气,显得整个人有些瘦弱,但谈吐间又不失贵气和礼貌,细语温温。
    姜予细细的品茶,她不生事,但免不了旁人将她一顿打量。
    说完客场话,有人不禁就开口,“这侯府夫人,怎么坐在德妃娘娘跟前了,岂不是不顾及长辈颜面?”
    语气之间,一番挖苦。
    姜予正要开口,一旁的陈夫人便道:“兄嫂这是何意,我与宁家夫人一见如故,请来坐坐有何不可?这点小事,难道还要上升公堂吗?”
    那位陈氏妇不禁道:“你......我并未言及什么。”
    姜予正神游的听着,忽然听到德妃唤她,“宁家小夫人,你到本宫跟前来。”
    姜予心中生了些警惕,但也不好违抗,便起身走到德妃面前,从侍女搬下的席垫上坐了下来。
    德妃的目光很柔和,“昔日便听我家长嫂说,你阿允是至交,她最近在京中流言颇盛,你待她倒是真心好。”
    “娘娘过誉了。”姜予垂下眼眸。
    德妃却吩咐婢女,“将我那珊瑚手串拿来,赐给宁小夫人。”
    场上顿时一片惊叹,待姜予的视线落在那色泽鲜润无一丝杂质的手串上,也怔了片刻。
    这玩意,好像真的挺值钱。
    她哪里知道,这样上等品质的珊瑚珠串,就是连宫中也寻不出五指之数,更何况是德妃所赐,更是有不同意味。
    姜予略微疑惑的看了眼德妃,片刻后推辞道:“娘娘好意臣妇心领感恩,只是此物贵重,臣妇也并非贪心之人,与清允交好只因与其趣味相投,万不能接受此等重礼。”
    她推辞是情理之中,姜予救陈清允的事并不被人知晓。
    她一没有什么功绩,二又是有妇之夫,这样赐礼,可不就是惹人猜忌吗?
    可德妃却眼含一丝威严的扫过席间诸位,言语间不容置喙,“本宫与你投缘,说要赐你,便是赐你。”
    场下噤若寒蝉,德妃与陈夫人今日种种行为,无不在宣言,姜予往后,是陈家的座上宾。
    今日宫筵,贵妃并不为姜予出头,这便很轻易的说明姜予在宁家是什么样的处境,在夫人口口相传之间免不了要受轻视。
    可偏偏,如今王家陈家都与她交好,场上都是陈氏族人,再不济也是隔着一层姻亲关系,不看僧面看佛面,她们也必然得站在德妃一处。
    这宁家小夫人才嫁过去几月啊,就得了这么天大的人情?一时间,众人心中十分复杂,纷纷扬起笑脸,说着附和的话,“是啊是啊,宁小夫人你就拿着吧。”
    姜予迟疑了片刻,才侧首唤春觉收了下来。
    德妃满意的点首,让她回去,陈夫人与她轻声细语的说了会话,又过了一会,看她神色间略有些倦怠,德妃贴心的让她去一旁的屋子休息片刻。
    屋外是雨夹着雪,尚有微寒,忽然背后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宁少夫人。”
    转首,便见一道略瘦的身影站在原地,他穿的多,倒掩盖了一身瘦弱,容颜憔悴,却遮盖不了通身的皇室贵气。
    是德妃的儿子,六皇子商阙。
    姜予赶紧见礼,虽然六皇子体弱不受重视,但该有的礼仪是不可少的。
    他温声道:“我适才想起,你可是丢了一块丝帕?”
    姜
    予闻言,在身上摸了摸,确实没摸到自己的那块帕子,这种贴身之物,若是落在旁人手里,不免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商阙咳了好几声,才道:“我来时见你落在地上,不太确定,若是少夫人真当丢了,可去来时之路寻一寻。”
    姜予闻言,思考片刻,点首道:“谢过六殿下。”
    商阙颔首,接着转身离开。
    一旁的春觉问道:“姑娘,我们可要去寻?”
    万一被什么人捡着造谣,那便是有嘴也说不清的,可若是去,这么大的皇宫,走丢了怎么办。
    姜予想了想,道:“你去寻陈夫人,就说我认不得路,拜托她寻个婢女同我们一道去。”
    春觉点首,不到片刻便寻了一宫婢,带着他们离了殿。
    宫中七弯八绕,虽离筵席处不远,但一路寻寻觅觅却拖慢了行程,忽然一整冷风吹过,将灯笼中的烛火吹的明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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