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哙的话题即将变成舌尖上的大秦。
    樊典连忙地打断对方,开口道:“叔父,我是为娶新妇,就是舒妹。卢家小姝。”
    “荒唐!哎呀,我都努力想扯开话题,你小子怎还是这么不识趣。”
    络腮胡脸色一变,连连摇头,“卢家摆明了嫌弃你的门楣,不要你!”
    “叔父不必忧心!”
    樊典一愣,很快又笑了起来,“我已与卢家老丈达成协议,只要我能获得爵位,他们不会再阻我与舒妹的亲事
    。”
    樊哙更生气了,道:“你不是老秦人,你只能加入秦武卒,你是在找死!”
    樊典还是坚持。
    “你小子是不是傻!非要我点名了骂你!他不光嫌弃你家贱籍,还嫌弃你曾经六国流民的身份。”
    樊哙说到这里,怒气也在飙升,“他不希望他未来的孙子,也得像你一样,为了博出生,不得不更辛苦,不得不加入秦武卒。要不然,你以为你偷偷参军,我们是怎么知道消息的!”
    这事说来也简单,屠户在秦朝地位本来就低,且秦朝人做什么都是子承父业,固定死了。换句话说,今日入了市籍,你的后代想挣脱成良民,除去战场厮杀外,没有什么其他改变命运的方式。
    而六国流民的屠户,想改变自身就更难了。
    卢家这么说,是希望逼退樊典,没想到樊典一根筋,卢家为了不变仇家才特意提前联络。
    樊典瞳孔地震,脸彻底灰暗下来道:“为,为何如此?”
    张婴瞅着有些不是滋味。
    有些事就是这样,站在不同的角度来看,卢家退亲是错,但他为女儿谋划又称不上错;樊典很莽撞,但也是无可奈何。
    谁都有道理,谁都有迫不得已,彼此间无法达成一个好结局。
    刘邦这时劝了一声:“小子。天下小姝多得是,我给你多介绍几个。”
    “我就要这个!”
    樊典忽然扬起头,满脸倔强,“姊丈可以为了阿姊杀敌,让阿姊不再为奴籍。我为何不可!我……”
    他话还没说,就被一熊掌糊脸。
    “你姊丈什么身份!老秦人,二十三,威武雄壮,是建功立业的好料子。你呢?满身白肉,上去只会被匈奴抓着当羊肉给煮了吃。”
    樊哙直接拎起樊典的后脖颈,像晃鸡崽一样晃了晃,道:“什么打仗的想法都趁早滚蛋!不需做。”
    樊典还想继续抗争。
    这时,刘邦忽然开口道:“其实解决贱籍,也不一定要用军籍啊!我记得少府说过,若是能做出重大突破,比如做出能给田地增加亩产的农具,是可以奖励银钱,甚至是爵位的!”
    说到这,刘邦看了几眼张婴,才重新看向樊典道:“小福星那厉害的工师工匠多。你不如拜师,不是寻常吏师广收弟子那种,而是承诺养师父后半生的嫡系弟子。你就说明你的困境,祈求蹭一蹭师父的新农具等功劳,日后再还……”
    “啊……可,可阿父教过不乘人于利,不迫人于险。2”樊典连连摇头,声音不大,但态度很坚决地反对道。
    “我没让你落井下石的意思!哎,你那阿父,一个屠户偏偏乱教些什么……那是君子才搞得事,我们黔首需要过得这么操蛋吗?黔首有黔首的活法。”刘邦一巴掌打在樊典头上。
    樊典还在据理力争。
    张婴想了想,忽然道:“说到吏师,我听说还有一个籍叫弟子籍。只要史收了弟子,那么弟子便可入籍,然后在学室里学习。有了弟子籍了不得,不用服徭役、兵役,学成之后可成为小吏。”
    樊哙猛地一拍大腿,目光灼灼地看着张婴道:“我也听过,若樊典能拜其一为师,一切迎刃而解。”
    张婴一顿:樊哙是能反应那么快的人?
    刘邦忽然在一旁唉声叹息道:“若是能成当然极好。但史为世袭制,与卜祝等类似,父子畴官,代代相传。若非史吏绝嗣,或其他特殊缘由,不会收弟子与自家儿子相争。
    这事,还是需要德高望重的乡长之辈帮你说话。可惜我们在咸阳没门路,要不你随我们回沛县试试。”3
    樊哙连连点头道:“犹子要不你跟我们回沛县,我们想办法。要不犹子你啊,你去求一求长安乡能做主,能想办法的人。”
    张婴:……
    等等,怎么隐隐有种被套路的感觉。
    樊典胖乎乎的脸上反倒出现成年人的释然,道:“不。我不想麻烦别人,我就靠我自己。”
    众人一愣。
    张婴余光瞟见刘邦翻了个白眼,一拍脑门,一副很想撞墙的模样。
    樊哙气得扬起了拳头,道:“你这小子说甚!你一个在秦楼都做不好正事的,能怎么靠自己。”
    “叔父!秦楼是什么正经事。难道在秦楼就非得做那事不成。”
    樊典指着床靠着的墙壁,“我之前躺在这,听到隔壁屋也没有女子,分明是两个男子在讨论争执什么……”
    樊哙脸色一黑,怒骂道:“格老子的,怎么这么不讲规矩,找小馆来这是要恶心死……”
    “咳咳。”刘邦制止对方。
    樊典没听懂,所以继续道:“他们在讨论育儿话题。好像是在争执如何教养孙子。说得有点意思。”
    说到这,樊典还活灵活现地模仿了一段。
    阿父:我儿为何不听我的。
    大父:你现在也没听我的。
    阿父:我幼时听了。
    大父:哦。对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阿父:……
    大父:你对他温和一点,他或许会听话一些。
    阿父:我从小被胖揍到大。这一点上,为何不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大父:你何时这般愚蠢。自然是胜出了。胜出才不用再被胖揍。
    阿父:……
    不光樊典模仿完笑出声,樊哙和刘邦哈哈大笑,就连张婴也被这单口相声一样的对话给逗笑了。
    这一笑,张婴倒是重新开始考虑弟子籍的事。
    本来感觉被刘邦用“抛砖引玉”“虚晃一枪”的方式设计而觉得不爽,不想帮忙,但看到无辜的樊典又觉得何必迁怒,到时候针对正主就好么。
    想清楚后,张婴便开口承诺说愿意帮忙。
    刘邦和樊哙喜笑颜开,张婴也是这时才发现,他们目前的笑容可比之前的都要真诚放得开多了。别的不说,这份愿意为樊典谋划、奔波的慈心还是值得点赞。
    张婴笑眯眯地推开门。
    恰好,他听到隔壁也有放茶盏的声音,以及脚步声。
    张婴特意站着不动。他在想,能跑来秦楼讨论家庭教育问题,也算是大秦一朵奇葩了,见识见识,回头作为素材和仲父他们唠嗑唠嗑。
    伴随着“嘎吱”推门的声音,张婴期待的睁大了眼,忽然表情一僵。
    从门内走出来的扶苏和嬴政余光一瞥,身体一僵。
    三人大眼瞪小眼。
    仿佛谁先动,谁尴尬。
    第95章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三人脸上贴满了“你为何也在这?”“欲言又止!”“要不要装不认识”等标签。
    “阿婴,你停在这作甚?”
    张婴身后的项羽疑惑出声打破了沉静。
    项羽刚说完就察觉到两道锐利的视线刺过来,他微微抬头看过去,哟呵,一个居然是曾经与他争锋相对又匆匆消失的山右。
    另外一位身长近九尺,虽衣着不显,但浑身透着一股不是将军胜过将军的压迫感。
    项羽多看了两眼,不在意地转过身,再威武霸气又如何他这辈子就没在意过谁。
    他重新看向了张婴,道:“你都认识?”
    张婴心里有些纠结,干巴巴地说:“啊哈,这个嘛……”
    主要是他注意到扶苏和嬴政身上不合时宜的衣裳,在想难道他们来这有什么正事?所以他连仲父、阿兄都没主动喊。
    就怕一个慎,曝光嬴政和扶苏的真实身份而出了什么差错。
    好在扶苏主动打破这个僵局。
    “西南学室时便知乌家子顽劣。”
    扶苏冷冷地看着项羽,“不曾想你竟会带个稚子逛秦楼,如此不知廉耻,怕不是疯癫了?”
    “哈!”项羽眉毛一挑,想怼回去又发现扶苏说得没啥毛病,便不耐烦地挥挥手,“你懂个甚!我们来秦楼是有正事。”
    “何事?”
    “就是樊家小子……这又与你何干,你以什么身份在质问我?”
    项羽说到一半发现樊典那事也挺不正经的,干脆几句话敷衍过去,只在那勉强挡住扶苏看张婴的视线,“你不也在秦楼吗?”
    扶苏微妙地尴尬了一秒,但看到张婴,那一股股冒出来的火将他的尴尬给烧没了。
    他不再看项羽,回身唤了一句:“先带阿婴回去。”
    话音刚落,厢房里又冒出一个身穿羊皮袄子,打扮得就像羌族贵族一样的白胖子张苍。
    白胖子灵活地挤了过来,对张婴挤眉弄眼,然后拉着张婴就要走。
    “等等!你作甚!”项羽一把就抓住了白胖子的手臂,令对方动弹不得,怒视张苍,“谁让你动阿婴的?你再动一下,我就把你给扔下楼去。”
    张苍与项羽的体积对比,就好像萨摩耶与泰迪,泰迪能将萨摩耶压制得动弹不得,自然引起旁人侧目。
    嬴政也因此多看了项羽两眼。
    他忽然摸了摸下巴,与扶苏低语了两句。
    扶苏闻言一怔,严肃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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