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便听席斐斐义愤填膺地道:“那些人本就没有几个好的,清者自清,一个借住在别人家的小子,还能攀上你一个官家小姐,真真是痴人说梦,那些人竟也不嫌自个舌头长!”

    一张脸隐在绣帕后的苏清蕙,一时惊疑不定!这辈子怎么还能扯上李焕,爹爹停了给大伯那边的供给,大伯明显地消停了!没了茉儿,李妍儿一个还能找谁给她散布消息?难道上辈子一再毁她名声的还有第三个人?

    “斐斐,我自是清白的,只是这事我需要你帮忙!”苏清蕙镇静地看着席斐斐,她知道席家在仓佑城的人脉渠道要远远超过苏家的,不然向来谨慎低调的席家也不会任由自家嫡女在仓佑城里这般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席斐斐毫不犹豫地点头,“这点子事,你既是要查,我回去和祖父说一声!”见苏清蕙竟还笑了出来,当下斜睨了苏清蕙一眼,指着和李妍儿一处坐在花亭里的几个姑娘道:“那几个可都不是好人,你最好离远点!”

    苏清蕙忽地有了一点兴味,眨着眼问:“难道妹妹与姊姊我心有灵犀,想到一处去了!”书院里的都是大家小姐,谁会知道市井里的风言风语,要说这事闹得这般局面和李妍儿没有一丁点关系,苏清蕙是不信的。

    上一辈子,她苏清蕙受够了流言的苦,这辈子再也不愿意在一个地方再栽一次跟头!

    席斐斐或者说席家的办事效率很快,没两日便给苏清蕙透了话,说是最早从东城那边传出来的,一个像是张家的丫鬟和别家丫鬟在集市遇上,聊起有个官家小姐耐不住春闺寥落,竟不顾脸面地勾搭上了借住在自家的落魄书生。

    “难不成……”上辈子毁了她的罪魁祸首竟是张士钊?

    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又浮现在在苏清蕙的脑海里,愤怒、羞辱、仇恨一一交叠在苏清蕙的心头,她实是想不到,原来张家谋略的竟然这般早!

    娶一个名声有损的女子,榨干她的娘家,借此平步青云,转身又可以日日践踏昔日高高在上的官家小姐,却作独宠她一人的架势,带着她四处宦游,纵有妾侍也是她七年无所出之,他为了张家后世香火的无奈之举!

    当年谁不赞一句:“张尚书夫妇真是伉俪情深!”

    是啊,可不是伉俪情深,她一直无所出却忝居正室之位,他张士钊在外头博了一个有情有义的名声,她苏清蕙却是被鄙夷的如一只不下蛋的母鸡,竟还恬不知耻地占着窝!

    可笑的是,她苏清蕙上辈子一直是清白之身!

    席斐斐见苏清蕙听了事情缘由后,脸上竟青白交加,气不过道:“那张士钊真是好大的脸,我才拒绝了亲事,竟又将主意打到你身上,还使了这般下作的手段!当真以为我们女儿家就得为着名声忍辱负重,认下这些莫须有的不成!”

    苏清蕙看着席斐斐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心下暗自悔恨上辈子竟错过了这般坦荡的女孩子,握着席斐斐滑嫩的手,一边略过心头的异样,一边笑道:“有席大小姐在,怎会让我受委屈不是!赶明儿我给席大小姐做根烧火棍子,席大小姐拿在手里像是更加虎虎生风!”

    席斐斐一跺脚,恨道:“你个没良心的,竟埋汰起我了!”作势便要扭苏清蕙的耳朵,一时两个姑娘便绕着书院的后院里跑起来!

    在清风堂里休息的几个夫子从窗户边看到,都忍不住摇头叹息,袁夫子难得开口道:“自从苏清蕙和席斐斐好成一个人后,这书院可就没安静过!”

    一边的安言师傅笑道:“袁夫子,听说你近来颇是器重我的小徒,怎地,不嫌弃她功利心太重了?”

    袁夫子摇摇头,叹道:“不满您说,我呀,还真想和您开这个口呢!让苏清蕙也拜在我门下如何?”她以前真不知道一个功利心那般昭然若揭的女孩子,竟也可以笑得这般坦荡肆意,竟也可以这般不顾仪态地嬉笑追逐!

    她竟从苏清蕙身上看到了一个自由不羁的魂灵!

    安言师傅淡笑不语,幸亏她老婆子下手快!

    清风堂里的事,苏清蕙自是不知情,等日后她知道看上她的夫子竟都是不拘一格的女子,心下也曾一度诧异,但是现在最令苏清蕙头疼的是,张家竟然真的派人上门提亲了!在她不洁身自好的流言满天飞的时候!

    饶是苏清蕙有着两世的记忆,她也想不到张家竟当真还会派媒人来苏家说亲,看着屏风外头滔滔不绝地赞着张家真是富贵人家,又是官宦之身的媒婆,苏清蕙忽地想起席斐斐说得话:他张士钊,真是好大的一!张!脸!

    第12章 龌蹉

    苏清蕙不由眯了眼,屏风外的钱媒婆她是认识的,前世也是钱媒婆来苏家提的亲,只不过,这一世她的出现提前了一年,那日刚好是她及笄前的一个月,苏家门楣上竟然从未有过一家来提亲。

    世人都说苏家诗礼传家,却给名声在外的苏家大小姐坏了门风,爹爹口里不说,心里怕也是暗自痛心的,他们放在心尖上疼宠的掌上明珠,在本该繁华似锦的年龄,竟烈火油烹了!

    犹自唾沫横飞的钱媒婆眼珠子忽地要瞪出来一般,脸上一脸怪异,看着忽然从屏风外跑出来的小姐,看着那头上簪着红宝蝴蝶簪子的女孩儿风风火火地跑的没了踪影,那亮晶晶的红宝石晃得她眼有些晕,“这是,这是,贵府小姐?”

    钱媒婆在仓佑城也是有些头脸的媒婆,凡是大家的小姐公子,她手里都有个账本子,家境、样貌、品行都一一做了记录,她记得这知府家的小姐有着才女的名头的,平日里一向都是端庄视人的。

    苏志宏和苏侯氏原想着让闺女在里头听听,也是疼爱女儿,让她自个心里对这张士钊有个印象,只是没想到一向稳重的女儿,竟然,就这般跑了出来,一时夫妻俩都有些赧色。

    钱媒婆走街串巷说媒拉亲的,除了有一个灿若莲花、能把死物说成活物的舌头外,也有着一套察言观色的本领,见知府老爷和夫人一脸尴尬,钱媒婆立即换上笑脸,举着绣帕掩口夸道:“小姐真是活泼的性子,长得这般灵动可人,待及笄,贵府的门槛怕是都要被我那些老姐妹们踏破了!”

    又忙趁热打铁道:“老婆子自是不敢在知府大人面前夸海口的,那东城张家,大人想必也是知道一二的,祖上传下来万贯家业不说,又是行善积德的人家,每年腊月张家都在西城搭棚施粥,咱们仓佑城谁不说张家是个积善人家?祖上的不说,便是张家大公子自个也是极争气的,他家虽比不过贵府门楣,但是也万不会辱没了贵府小姐不是,再说……啊啊啊啊啊啊!!!!!!!!!!!”

    前厅里忽传来钱媒婆惨叫的声音,像是遭了极大的苦痛似的,听着都让人不寒而栗,守在门外的家丁看着从里头逃命似地跑出来的钱媒婆,眼观鼻,鼻观心,像是没见到一般。

    一会苏家屋顶上空传来一声骄喝声:“告诉张士钊,他少作白日梦,使出那般下作的手段,还想我嫁进他家门,真是好大的一张脸!”

    苏清蕙提着烧火棍,气喘吁吁,一旁的苏志宏和苏侯氏惊得不认识女儿似的,一时都喃喃无言,半晌一向脆弱的苏侯氏才哭道:“蕙儿,你是怎么了?哎呦,今个以后,还有谁家媒婆敢上门呀!”

    苏清蕙默默递给娘亲一张帕子,有些黯然地说道:“娘,张家在外头散布谣言说我和李家哥哥扯不清!我听媒婆还把他家吹得什么积善人家,清贵名门,心里实在恶心的慌!”苏清蕙说着便低了头,娘亲忽地喊她过来,让她站在屏风后头不要出声,可是这张家,她前辈子多少次悔恨过,没有和爹娘反抗到底,她就是在家做老姑娘也比去张家好,她前辈子为什么就为了什么名声,束缚自己一辈子?

    苏志宏看着女儿低垂的头,皱眉问道:“你说外头的流言是张家传的?”

    苏侯氏一惊,忙问自家老爷:“老爷,你和蕙儿说什么,什么流言,妾身怎么不知道?哪起子黑心的,竟敢这般污蔑我家蕙儿!”苏侯氏目露恨色,她家娇滴滴的女儿,怎能这般被毁名声!

    苏志宏轻轻地安抚着苏侯氏,一边问女儿道:“你让席家帮忙了?”虽是疑问句,可是苏志宏的语气却是笃定的。

    “嗯,爹,你是仓佑城的父母官,这事不好让你插手!”苏清蕙继续低着头道。

    “废话!我不管是仓佑城的父母官,我也是你亲爹!断没有看自己的儿女被旁人羞辱还袖手旁观的!”见女儿不出声,苏志宏又缓了语气,“蕙儿,这事你就交给爹吧!”

    苏清蕙抬眼看着面容坚毅的爹,他的胸膛是那般宽阔,站在他身前的娘亲虽娇弱却也目光清明,苏清蕙一下子就红了眼,爹爹在她出嫁后没几年就去世了,随后两年娘亲又去了,她和哥哥落入小人的圈套,深陷泥潭中,举步维艰,她差点忘记,她也是有爹娘依靠的女儿家了!

    苏侯氏看着女儿微红的眼眶,心头的怒火更甚,握着自家老爷的手,气得身子都打颤!她一定要让张家付出代价!

    第二日苏家将媒婆打出去的消息就在仓佑城满天飞了,同时知府夫人邀请赏樱花的帖子也如雪花般飞到仓佑城稍微有点头脸的人家,街头小巷都在议论:知府夫人这次真是大手笔,貌似凡有女儿在尚朴书院读书的人家都收到了帖子!

    凡是收到帖子的人家都带着女儿打扮的端庄华丽地赴约,那一日整个仓佑城里到处都是衣香丽影,处处洋溢着喜悦的氛围,都是快要及笄的姑娘,难得能够遇上这般热闹的宴会,纵使平日里和苏清蕙有些不对盘,也都厚着脸皮跟着娘亲嫂嫂过来了。

    苏侯氏特地去大房请了苏李氏和袁姨娘过来帮忙,苏清蕙和苏清湄负责招呼女孩子们,苏侯氏和苏李氏招呼各家夫人,袁姨娘管着厨房,倒也忙得过来,也不外乎吃吃饭、聊聊天,赏赏樱花,都是做惯的事,也并不觉得棘手。

    可是在赏樱花的时候,东城钱记粱庄的钱家夫人和西城顾家镖记的顾夫人在一处花树后聊天时,竟听到不知哪家的丫鬟在议论,说是东城张家的公子女色上不节制,从京城回来的一路上都有花魁随侍,有行脚大夫说张家公子眼浮面黑,怕是身子已经被掏空了。

    钱夫人和顾夫人待转身去看是谁家丫鬟的时候,那两个丫鬟竟忽地没了影踪,一会又有莫家太太携着苏侯氏的手问道:“我听说东城张家向咱们阿蕙提亲来着,你可莫答应啊,我听说,他家为了能够求娶阿蕙,竟在东市上败坏阿蕙的名声!你这当娘的,可千万精心些!”

    莫家太太是大才子莫奇的老娘,在仓佑城一向颇得各家夫人太太的敬重,此时见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带着昭君头套,拄着拐杖却依然神采飞扬的老太太竟极为认真地说着这般让人诟病的话,一时都对事情的真相深信不疑,莫老太太这般年纪的人,若不是深为不齿张家的为人,也不会这般当众下他家面子,可见确是张家行事龌龊!

    一时在座的诸位夫人都七嘴八舌地讨论起张家的八卦来,什么张家癞□□想吃天鹅肉,竟向席家小姐提亲,什么张家门风轻浮,一个表小姐像个仆人一般服侍在张刘氏身边,什么张家大公子流连花丛,什么张家大公子□□无度,深深掏空了身子,什么张家是想攀个高门小姐好为儿子铺路,真爱仍是那阮家表姑娘!

    樱花宴一结束,各家夫人都眼冒金星,迫不及待地一一告别,带着女儿急忙忙地回家找妯娌姐妹八股张家的那些奇闻轶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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