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宋洇的角度,只看到男人轻勾的嘴角,薄唇性感, 黑色的碎发散乱, 有种惑人的风流感, 却让人觉得血腥与畏惧。
    “周先生, ”他仰了头,脖颈的曲线冷感而流畅,语调又冷了几分,“不要把别人都当傻子。”
    宋洇站在角落里,耐心地听。
    倏然发现,傅晏身居高位,但似乎重逢以来,未曾用过权势向她施压。
    正出神,她突然听见傅晏紧接的话。
    “你把宋洇当什么,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语气轻描淡写。
    周玉笙却慌得变了语调。
    他讪笑:“傅少不要过度解读,我与宋洇……”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傅晏冷感的声音像是冻结的十里冰川,不见半点暖意。
    他收了寡冷的轻笑,如实告知:“周氏药业要什么,我给与不给,看的从来不是你周玉笙,周先生心里应该最清楚。”
    傅晏的话冷淡中有一丝玩味。
    “所以,劳烦周先生放尊重点。”
    电话那头彻底没了声音。
    傅晏补充,“至于你和宋洇、令郎和宋洇是什么关系,也不必跟我强调。”
    最后告知:“现在是,以后则未必。”
    别墅里一瞬间安静。
    电话被彻底挂断。
    “哒哒哒”的脚步声。
    身影一顿。
    宋洇看着傅晏伸过来的手,他把手机还给她。
    “傅晏。”
    宋洇轻声,有些呐呐:“我还没打算和周家翻脸。”
    她还没想好怎么去处理,尤其是选择以后如何善后的事情。
    就算不能,宋洇也想着尽量全身而退。
    女人长发披散,眼波粼粼似水,凝望着傅晏。
    她在埋怨他。
    “怪我?”
    “不敢。”宋洇小声。
    傅晏颔首,走到宋洇的跟前,微微弯下腰与她对视,像是一只高贵优雅的猫,浅色的眼睛在灯光的折射下荧荧绿意。眼睛里只有她一个人,像是在讨好。
    好像刚才打电话倨傲冷漠的人不是他。
    “我刚刚说了你的态度了吗?”他温声问。
    “没。”
    “那你怕什么?”傅晏冷淡开口。
    宋洇犹豫。
    “洇洇,那只是我的态度,跟你没关系。”傅晏字正腔圆地叫她“洇洇”,然后抬手,帮她把垂落的头发顺到耳朵后面,轻描淡写,“如果周玉笙拿这件事让你难堪,你让他冲我来。”
    宋洇心一颤,懵懂瞥眼,男人手臂上的肌肉紧绷,苍白的皮肤上血管明显。
    帮她捋头发时,状似无意地碰到她的耳垂。
    宋洇一下子耳尖子发烫。
    他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
    宋洇咽了一口口水,没敢问。
    “身体好点了吗?”他还是弯着腰问她,不用宋洇抬眼看。
    “好多了,”宋洇向后退,细细说,“医生说没有大碍,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那就好,”傅晏沉声,“这两天该吃得清淡些,等会儿让李叔注意。”
    宋洇一顿,犹豫:“不用,应该我来下厨的,我才是生活助理,不用麻烦别人的。”
    她还没忘记她的本职工作。
    傅晏气息中发出一声轻笑。
    宋洇看见他撩起眼,狭长的眼中是不加掩饰的笑意。
    怎么笑了?
    宋洇不明白哪里又戳到了傅晏的点,他一笑,她就跟着心跳加速,浑身发软。
    好不容易强硬些,要求他:“傅晏,你别靠那么近。”
    老是撩她。
    傅晏点头,站直了身体。
    宋洇终于能缓缓。
    冷不丁的,他突然冒出来一句。
    “洇洇,不能让你做菜。”
    宋洇疑惑:“为什么啊?”
    傅晏评价:“你做菜不好吃,你又不是不知道。”
    宋洇一怔,刷的,脸像是烧红的铁饼,烫得冒了烟。
    他、他刚刚说什么?
    他取笑她!
    宋洇恶狠狠刮了一眼眼前这个一脸正色的男人,故意与他撞了肩膀回房间休息。
    -
    下午傅晏出门是去谈合作的,临时的会谈,他没有这边的驾照,便让李叔暂代司机。
    “是一家光学设备器械公司。”
    晚饭后,傅晏在餐桌前跟她讲下午出门的事,“做的是天文望远镜和光学显微镜的镜片,本来没有这一出,是临时有的合作洽谈,所以没办法呆在家。”
    彼时,宋洇正捧着白瓷的小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汤,听到“家”这个字时眼睫微颤,觉得温暖。
    正想说“没事”,突然看见李叔将傅晏带回来的纸袋放到她身边。
    很大,有一个十岁小男孩的高度,应当是放了什么器具。
    “这是什么?”宋洇困惑,偏头看傅晏。
    傅晏折了手臂,他已经脱了西装外套,只简单穿了件白衬衫,衣领的扣子解了一个,正撑着下颌看她,抬眼建议:“你打开看看?”
    宋洇迟疑,懵懂地丢了勺子去拆解。
    盒子的包装繁复,应当是赠送的人过于重视。
    大约有四层,打开最里间的纸盒,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
    ——一架深空望远镜。
    傅晏在旁解释:“那家公司最近在做新产品,我想着也许会有人喜欢,就带了一台回来。”
    宋洇深深看了一眼盒中的东西,又去看傅晏,男人正逆着光坐在位置上。
    这座别墅的客厅餐桌是有主次之分,但傅晏没坐在主位,跟她一样都是随意入座。
    男人的身后恰好是窗,盛放无边无际的黑夜,便衬得他整个人更是亮堂。
    宋洇鼻子发酸,藏了好久的骄纵劲儿又要上来,她自己心里有把尺子,知道做什么不会出事,也大概丈量清楚了现在的傅晏能忍她到哪一步。
    她又不笨。
    宋洇明知故问:“有人?是说我?”
    傅晏不语。
    “真的送给我?”
    有一声“嗯”的回答,很轻。
    宋洇将深黑色的器械从纸盒里取出,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去碰这方面的东西。
    竟有些感触。
    宋洇突然想起以前的事。
    宋清予以前经常带孟晚枝来挪威的特罗姆瑟看极光,全世界最佳的天文观测点之一。
    在“北极之门”,有雪山,有峡湾,墨绿色的天空会像是翻涌的惊涛骇浪,将所有人的目光吞没。
    他们来之前总会物色天文望远镜。
    家里有一个专门的房间,存放这些器具。
    宋清予真的很爱天文,很爱孟晚枝。
    也爱屋及乌地很爱她。
    餐桌上的烛火燃得热烈,光亮纯净无瑕,管家默不作声地退到角落。
    宋洇偏过头看窗外,大雪漫天,星空浩瀚,再隽永不过。
    时间与生命还真是最为无情的东西。
    物是人非。
    “我以前一直觉得,再忙,我总会有时间抬起头看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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