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陆家那对兄弟可真是怪诞。
    哥哥作为常年被老师家长引用的标准教学案例,温文尔雅,品学兼优;而弟弟却截然相反,调皮捣蛋,到处乱闯祸,半点儿也没跟他哥学上好。
    陆父陆母给两小孩起的名字也很有意思,也不知咋就押对了宝,难道是打娘胎里就露出端倪来了?
    大的取名叫陆枞然,名如其人,芝兰玉树,为人处事令人如沐春风;小的叫陆漭际,带个“莽”字,看上去就不好惹……
    陆枞然比他弟大了整整七岁,但时常被他弟直呼其名,这家伙不肯好好叫哥,倒是邻居家的小女孩,云栀,跟漭际差不多大,对自己一口一个哥哥喊得特别勤快。
    其实,搁漭际七八岁以前,对他哥那是绝对服从,妥妥的小跟班,带着云栀一起哥哥长哥哥短的,有事没事都要请他来做见证人,必要时他还要做这两货的调解人。
    后来,枞然学业繁忙起来,空闲的时间不是在奥数班就是在图书馆,弟弟自此在野蛮生长的路上一去不复返,跟隔壁那丫头片子更是三天两头地吵架。
    云栀总是哭哭啼啼地跑去跟枞然告状。哥哥,鲁莽鸡又揪我辫子;哥哥,碎冰冰我都掰了一半给鲁莽鸡,他还是把我那一半抢了;哥哥,鲁莽鸡去电玩城的时候丢下我,故意不带我……
    枞然经常劝弟弟让着点云栀,但漭际从来都是扭头不听,眼睛快飞上天,他说,哥你别信向云栀,她在故意和你搬弄是非,别看她现在可怜兮兮的,背地里比谁都横。
    枞然不信,说你男孩子让让人家,别老欺负女孩。
    漭际喊冤,自己明明才是被欺负的那个。
    “她能欺负你什么?”
    “哥,你别不信,我都提醒她好多次不要喊我鲁莽鸡,她不听,还故意在出操时当着很多人的面喊。”
    “云栀可能是普通话不太好呢?”
    “她是语文课代表!!”
    “说快了嘴瓢吧?哥有时候也会不注意给你叫错。”
    “不一样!云栀都是恶狠狠地冲着我喊鲁莽鸡。”
    陆枞然看了眼身旁泪水涟涟的云栀,以及气愤填膺的漭际,显然还是觉得自己弟弟大惊小怪欺负人了,这小子本来在家里就有点被惯坏的趋势。
    陆漭际总觉得他哥偏听偏信,压根就是见不得小姑娘哭。偏偏云栀酷爱告状,还特可恶故意扮可怜……久而久之,这件事上他越来越说不清,索性决定与其被冤枉,不如干脆落实。
    向云栀越哭,他便越要找她乐子。
    比如在她喝水的杯子里偷偷放好几勺盐,害某人上课时喷了前桌一后脑勺的水,然后被罚去站走廊;他提心吊胆地连着几天不敢在家以外的地方喝水,直到隔了一个月忘得一干二净时,毫无防备地牛饮了一口白醋,酸得魂出窍。
    还有陆漭际故意骗她在早读课去值日扫树叶,结果跟市里来视察的领导打了个照面,被主任老师轮番亲切关怀;隔天,运动会男子3000米、1500米单项跑步比赛的报名表上全出现了陆漭际的大名,不用猜一定是语文课代表伙同其他班干暗箱操作干的好事。
    甚至于他精心做了本昆虫标本悄悄放进了她桌肚……
    那天上着课,老师在讲台上读着课文,教室里突然传出了哭声,和撕心裂肺地尖叫。
    陆漭际没想到她被吓成这样,他哥也不在,哭成这样应该是真害怕了……因为扰乱课堂秩序,而且不止一次,云栀下课红着眼睛被叫去了办公室。
    他俩之间其实大部分纷争都自行解决,十分默契地选择不把漏子往老师父母那里捅,顶多告状到他哥那儿评个理。
    但这回,陆漭际瞧着她蔫吧的样子,不似往日,他有些良心不安,主动跑去自首。恰巧他有几门课的作业没交,又出了欺负女同学这事,算是往枪口上撞了。陆漭际荣幸地被请了家长。
    学校、回家路上免不了一顿训,到家后,还被父母拎着亲自上门去给云栀赔礼道歉。
    他彻底在他哥那儿丧失正义的机会。
    结果一回头,就瞧见向云栀得意洋洋地冲着自己挤眉弄眼,转眼间嘴一瘪小脸一垮又拉着枞然的胳膊哭啼啼。
    狡猾!无耻至极!
    陆漭际暗暗发誓,再也不会对这丫头有半点心慈手软。同样,陆枞然胳膊肘往外拐,再也不是他的好哥哥。从现在起,他在这个家里,腹背受敌,无依无靠,只身犯险,如履薄冰,唇亡齿寒......总之,他与他们势不两立!
    “啪——”地一声,正想着呢,后脑勺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刮子。
    “妈,你打我干嘛?”
    “陆漭际,你还瞪人家,还不赶紧去给云栀道歉?”
    云栀妈妈被吓了一跳,连忙劝道,“哎哎哎,然然妈,小孩子闹着玩的,不算事儿,不至于动手呀。”
    “这小子,不打不行,干得坏事可不止这一件,作业不写,还做昆虫标本吓唬人。快点道歉!”
    陆漭际被推到了枞然面前,云栀就躲在他哥身后,他只好硬着头皮,含糊不清地说:“云栀,对不起。”
    枞然笑着添了把柴,“弟弟你大点声儿啊,连我都听不清。”
    漭际不乐意,一溜烟地往门口跑,却被老头给活擒住了。
    陆老头说,漭际,你一点也不知道替大人省心,哥哥什么样你什么样,云栀是女孩子,你怎么还欺负人家呢?
    又拿哥哥跟他比,陆漭际一听这话立马炸了,冲着他们喊:“你们都合伙欺负我!有本事你们把我给扔了,别要我了!这个家有陆枞然就没有我!反正你们只喜欢他......”
    他说着说着竟鼻子一酸,哭了起来,扭着脖子就往楼下跑。
    大家都有些懵在原地,这家伙平时脸皮比城墙都厚,挨多少句骂都嬉皮笑脸,怎么突然敏感起来了?
    不过,也没人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寒暄完各回各家了。
    于是,陆漭际人生中的第一次离家出走只坚持了短短的半个小时,无人在意他的行踪,菜香飘来的时候,最终还是顶不住饥饿,灰溜溜地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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