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书琴道;“我妹妹他怎么就看不上眼,我妹妹才貌双全,他总往这跑,没准真是看上你了。”

    傅书言嘲嗤,“姐,他往这里跑就是看上你妹妹了?他是胸无大志的人吗?他看上的是什么,他自己最清楚。”

    傅书琴将信将疑,“妹妹,你说他另有所图?”

    傅书言道:“姐,以后你就知道了。”高璟这个人心机深沉,岂能为个女人绊住手脚。

    傅书琴听妹妹的意思,不喜欢高璟,也就没往下说。

    傅书琴想想,道;“妹妹,高璟不行,姐看不如你还嫁给廷昶哥,你嫁到卫家,不能受委屈,父母放心。”

    傅书言摇头,“姐,好马不吃回头草,我回头找廷昶哥,把廷昶哥当成什么了,父母这样想,怎么姐也这么想,我跟廷昶哥今后也只能是兄妹。”

    傅书琴寻思半天,突然道;“妹妹,有个人配你,不辱没妹妹,姐现在还不能说,过阵子他来了,姐求你姐夫做主,把你许配给他,妹妹你先别拒绝,相信你一定能同意姐的安排。”

    傅书言听姐姐说的神神秘秘的,也没当回事,听过当耳边风吹过。

    提起亲事,傅书言总不免想到高昀。

    两姊妹说着话,进了院子,傅书琴不满地道;“舅父一家进京,我想回娘家看看,你姐夫不许,说我有身孕,不能乱跑,说等生下孩子,再回娘家住几日。”

    傅书言笑,挤眉弄眼看着她姐,“姐夫也就那么一说,姐回娘家住,姐夫真能放姐去吗?”

    傅书琴不好意思,“哪里像你说的?”神情幸福和满足。

    两人进屋,傅书琴的丫鬟秋琴赶紧拉过一床褥子,放上靠垫,傅书琴坐上去舒服。

    傅书琴吩咐丫鬟摆上茶点,正午时分,傅书言觉出饿了,丫鬟端水,她洗了手,拈起一块酥脆甜糯的点心吃。

    边吃,边问了姐姐日常起居饮食,傅书琴道;“小厨房按你定的食谱调养,我现在不反胃了,只偶尔不舒服。”

    这时,一个丫鬟端着一盏高丽参炖燕窝进来,放到桌上,傅书琴端起,拿着小勺,一口口慢慢吃,道:“照你吩咐,小厨房每日炖了送来。”。

    傅书言道;“孕妇要选补而不燥的,像这高丽参,别的参就不行。”

    两人正说着,门口丫鬟喊了一声,“王爷回府了。”

    一会,英亲王高恪进来,道;“言妹妹来了,言妹妹有日子没来。”

    傅书言看高恪面色有点不虞,心一下子提上来,问:“姐夫,朝堂有变故吗?”

    高恪瞅了妻妹一眼,什么都瞒不过聪慧的妻妹,道;“庄亲王犯事了,家人揭发,先帝丧葬期间,至府里一个姬妾怀孕,皇帝命人拿了那个小妾,坏就坏在那个小妾自己承认了,这下子庄亲王想不承认都不行先皇晏驾,全国举哀,庄亲王跟小妾在府里淫乐,罪名大了。”

    傅书言紧张地问;“皇帝怎样处置庄亲王?”

    “流刑岭南。”高恪重重地吸了一口气,道;“岭南乃蛮荒烟瘴之地

    ,遍地蛇虫,到处毒障,居住环境恶劣。”

    傅书言知道庄亲王基本没有活着回来的机会。养尊处优,怎能受得住那样的折磨。

    新皇解决了九皇子,接下来会是谁,文武群臣心里都明镜似的,傅书言想到高昀,不寒而粟。

    转眼到了大年,除夕年夜饭,杜家和傅家两家一块吃,今年过年傅家少了几位姑娘,添了傅书言的表姐杜文凤,表妹杜文静,两个姑娘能一个能顶仨,杜文静可不像名字单字静,一点也不安静,武将之家,没那么多规矩。

    除夕守岁,老太太和杜家舅太太大人们在堂屋里聊天,西暖阁里,姑娘们聚在一起,四姑娘即将出嫁,话比从前少了,八姑娘傅书锦想心事,孔凤娴坐在一个角落里,侧耳听众人说话,满屋就听杜家姊妹说笑,杜文凤高谈阔论,跟傅书言讲排兵布阵之法。

    知儿凑在跟前端茶递水,目光里尽是崇拜,道;“杜姑娘要是男儿,冲锋陷阵,定能挣下一份前程。”

    傅书言笑道;“可不是,文凤姐没投胎男儿,可惜了。”

    傅书言每年除夕夜早早便偎在哪里睡了,今年让杜家姊妹一搅合,没了困意。

    杜文静年纪小,刚过子时人便睡了,天快亮时,杜文凤说够了,累了,自己躺在炕头睡着了,傅书言笑道:“还是她会找地方,这会子就炕头热乎。”

    傅书言叫她脱衣裳,叫她不醒,由着她去了,自己也胡乱睡了。

    正月初一,姑娘们昨睡晚了,早起就没有精神,在老太太屋里吃早膳,一个个无精打采的,傅老太太人老觉轻,反倒比年轻人有精神。

    舅老爷和舅太太昨晚也住在傅府没回去,舅太太闵氏陪着老太太吃早膳,舅老爷杜仲清跟傅鸿在前院吃饭。

    农历正月初一,祭祖,长辈们发下压岁钱,赏赐家下人,阖府人等,都换上新衣,一团喜气。

    正月初二,朝中官员京城百姓们四处走亲访友,递帖拜年,姑娘们在老太太西暖阁里,大奶奶江氏和三奶奶吕氏,连大爷傅明华的小妾玉秀也过来凑热闹,大家吃着零食,闲谈。

    江氏跟吕氏说起娘家那头过年的习俗,杜文静给知儿讲天南地北地风土人情,偏知儿崇敬专心听,杜文静说得更起劲,傅书言正跟表姐杜文凤谈古论今。

    忽听得堂屋里三哥傅明轩的声音,一个丫鬟进来,笑说道;“璟世子过府来给老太太拜年。”

    傅书言立刻住了声,瞬时几乎想夺门而走,大过年,她可不想让自己不痛快。

    西暖阁里人多,七嘴八舌的,傅书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听不清堂屋里说话。

    许久,老太太的丫鬟碧螺笑着进来,伏在傅书言耳边道;“奴婢听着璟世子透漏出有求娶姑娘之意,三爷帮着璟世子说话,奴婢看老太太对璟世子很满意,这头亲事奴婢看有门。”

    这个老太太的心腹丫鬟,还当成一桩大喜事来说,傅书言翻了翻眼珠,高璟戏耍她,偏老太太还当真了。

    这时,好像外间屋里高璟告辞走了。

    傅书言双手绞着一条手帕,胸脯上下起伏,少顷,疾步走出西暖阁。

    傅明轩送高璟出门,两人刚出了中门,高璟听见身后一个清凌凌的声音,像冬日的寒一样干脆,“璟世子请留步。”

    ☆、第105章

    高璟听见傅书言的叫他,站住,回过身,这时,傅明华的小厮招呼傅明轩,傅书轩跟那个小厮去了。

    傅书言方才一时冲动,来追高璟,及见到高璟,莫名地紧张,她上前几步,用尽量平静的声音道:“世子爷,你羞辱我,够了吧!我对那晚的事已经道歉了,世子爷百般看不上我,我自问没得罪世子爷,世子爷何必赶尽杀绝,来戏弄我,让我难堪。”

    高璟的脸彻底冷下来,目光寒咧,“我诚心诚意求娶姑娘,姑娘竟然认为我娶你,令你难堪吗?我高璟那么不堪,令姑娘产生这样的想法?”

    傅书言真急了,有点口不择言,直白地道:“我知道世子轻视我,我没入世子的青眼,书言认为夫妻要两情相悦,也许世子认为婚姻可以为别的开道,求世子放过我,千万别拉我下水,我不能帮世子爷,只能拖世子爷后腿。”

    高璟深眸中滑过一抹刺痛,她慌乱中说的话,太过直白,她就这么不情愿嫁给他,她肯跟高昀,甚至卫廷昶都可以,独他就不行,高璟的脸降下寒霜,冷冷地道;“说完了吗?”

    傅书言看他神情有些害怕,她一着急,语无伦次,得罪了这个惹不起的主,磕磕巴巴地解释,“我,我没别的意思,我配不上世子爷,世子爷对我也没有……。”

    她说不出口后面的话,顿了下,接着道;“我得罪世子爷,傅书言给世子爷赔罪。”

    高璟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自嘲道“傅姑娘是这么看我的?”

    欺身上前,傅书言惊慌后退,退了几步,傅书言站住,鼓起勇气说道:

    “世子爷,我是说,夫妻相看两相厌,大家都别扭。”

    “夫妻相看两相厌,你很讨厌我是吗?”

    高璟的眼神如两把利刃,傅书言手足无措,她惹不起这个大爷,膝一软,跪了下去,“傅书言不会说话,求世子爷宽恕。”

    眼前的少女惶恐地跪在冰冷的雪地里,高璟的心一软,不由地跨前两步,有心扶起她,又想起她刚才说的话,停住动作,冷哼一声,“好,既然姑娘把话说到这份上,我不逼你。”说完,回身大步走了。

    傅书言一时没回过神来,还呆呆地跪着。

    这时,知儿从后来追了上前,惊叫道;“姑娘,大冷天,跪在这里做什么?”

    傅书言被知儿扶着站起来,道;“我不小心滑倒了。”

    知儿扶着姑娘往回走,傅书言心想,他或许有那么丁点喜欢她,但没喜欢到非娶她不可,或许,是她对他疏离,刺激了他,她越拒绝,他越

    偏执,娶自己是为赌这口气,婚姻大事,夫妻相处,一辈子太长,她可不想面对他,那会是什么样的日子,她想都不敢想。

    正月初三,大姑娘傅书韫夫妻回娘家,傅书韫领着福宝,往娘家送了不少东西,丫鬟小厮捧的,抬的,堆满了傅老太太堂屋半个屋子,傅书韫指着一件和田青白玉坐莲观音像,道:“这是我婆婆送给祖母的。”

    傅老太太笑道:“让你婆婆费心了,还惦记我。”

    傅书韫给府里的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傅书言得了一个白玉蜻蜓莲藕,傅书言拿着瞧,这件玉器玉质洁白雅润,细腻通透,底部雕琢为莲藕,上匍匐一只蜻蜓,形态生动逼真,蜻蜓翅上纹理也清晰可见,傅书言作势福了一福,道:“大姐姐出手大方,妹妹这厢谢过。”

    傅书韫笑道:“小玩意,送妹妹随便玩吧!”

    姑娘们都得了新奇的物件,就连杜家两个姑娘都有一份,大姑娘傅书韫手上散漫,并不看重钱财,傅书韫有一份丰厚的嫁妆,许国公夫人就这一个儿媳,有好东西不给她给谁?傅书韫嫁到许国公府,除却子嗣上艰难,不遂意,丈夫沾花惹草,对她敬重有余,恩爱不足,傅书韫的日子还过得去。

    英亲王高恪陪着王妃回娘家,大轿后面,跟了一辆马车,载了满满一车东西,全是过年孝敬长辈和给嫂子,姐姐妹妹们的年礼。”

    傅府嫁出去的两位姑娘长脸,回娘家也风光。

    傅家出嫁的三个姑奶奶,回娘家两个,就剩三姑娘傅书岚没有登门,四姑娘傅书宁婚期定在正月十五,杜家过了正月十五,阖家回北了,傅书宁当然要跟了去,姐妹们要分别,都舍不得,聚在二房傅书岚屋里。

    傅书琴看了一圈,道:“怎么过年也不见三姐姐回来?”

    傅书宁道:“三姐姐跟咱们府上断了关系,上次大伯母丧事,她来过一次,大闹一场,走后,再也没回来过,看来是跟娘家结了仇。”

    傅书锦从不说三道四,嚼舌根,这次却道:“一个女子嫁到婆家,连娘家都断了关系,让婆家人看轻,没有娘家做靠山,婆家人怎么能待见?”

    傅书言没说话,心道,三姐姐傅书岚可真是个冷清的性子,从前当姑娘时,有点自私,没想到不止自私,还无情无义。

    傅书琴道:“听说三姐的婆母殁了,她又搬回伯府,当家少奶奶。风光了,就忘了根本。”

    二奶奶吕嫱回了娘家,大奶奶江氏从娘家回来不久,道远,不能回去,跟小姑子们混。

    大奶奶江氏屋里的丫鬟走来,趴在她耳边嘀咕几句,只见江氏脸色瞬时就不好看,小声说了句,“有本事把心尖上的人扶了正。”

    坐在近旁的傅书言听见,听说大堂兄傅明华和大嫂江氏两夫妻不合,这个玉秀来了后,两人关系更紧张了。

    江氏坐在那里嗑瓜子,心不在焉,跟前桌子上已一堆瓜子皮,傅明华带小妾玉秀出去玩,江氏着实气得不轻,如果是别的男人即便喜欢一个女人尚能顾忌脸面,傅明华人自私,丝毫不顾妻子的感受,外人的眼光。

    当初留下这个女人她迫于无奈,这个女人已经跟了傅明华,如果不让她留下,跟傅明华夫妻反目,当场决裂,留下这个玉秀,纯粹是给自己添堵,两人在她眼皮子底下,黏黏糊糊,真是一物降一物,傅明华这样一个冷心冷情之人,玉秀撒娇撒痴,缠住傅明华,傅明华偏就吃这一套,高傲自尊得到满足,两人在家里恶心她不说,还丢人丢到外面,傅明华一介书生,翰林院庶吉士,带着一个小妾出门玩,至她正妻于不顾,招呼不打一个,两人把她当成不存在。

    傅书言看江氏嗑瓜子飞快,似乎发泄心里郁闷情绪,家务事别人最是没法劝,大堂兄傅明华从小被大太太偏心疼宠,养成自私自利的性子,对家里兄弟姊妹都不亲近,江氏跟他过日子,诸多不顺心,江氏碍于脸面,不说,大家都能看出她日子过得不开心。

    傅书言摸摸茶窠子里的茶壶,时候长了,有点冷了,对丫鬟道;“给大奶奶沏热茶。”

    丫鬟提了壶下去,一会,沏了新茶,斟茶给大奶奶江氏,江氏接过,呷了一口茶水,热茶留到胃口,江氏方舒服些。

    堂屋里,傅老太太和杜氏的嫂子闵氏说话,老太太屋里的丫鬟倚红沏茶,斟茶递给闵氏,“舅太太请用茶。”

    闵氏接过官窑烧的纯净的细白瓷盖碗,打开盖子,看茶汤色黄绿明亮,香气鲜嫩,笑道:“这丫头怎么知道我喜欢喝雀舌,可见真是个有心的。”

    啜了一口茶水,香气栗香高长,赞道:“不错,雀舌沏茶最有讲究的,

    水温愈低,茶叶愈嫩绿,水温过高,容易烫熟茶叶,茶汤会变黄变苦;水温过低,茶的香味变得低淡,所以沏茶的人要有一定的功夫。”

    舅太太夸赞丫头,傅老太太面上有光,笑道;“这个倚红丫头,心最细,照顾人最是周到。”

    对倚红道;“你去服侍你大老爷如何?”

    傅大老爷一妻一妾死了,傅大老爷孤身一人,衣食起居没人照顾,傅老太太着实惦记儿子,自己身边这个倚红丫头,傅老太太一早就看好的。

    倚红跪倒叩头,“奴婢愿意一辈子服侍老太太。”

    傅老太太道:“你跟着我,我知道你对我忠心,女孩大了早晚是要嫁人的,不是我夸口,咱们家就是个好人家,你大爷的脾气秉性你也清楚,跟着你大爷,不会吃亏的,日后你要是个有造化的,生下一男半女的,也有了靠。”

    倚红丫头不言声不言语的,心里是个有数的,对傅大爷一向很有好感,跟着这么老实厚道的一个人,衣食无忧,总比配家下小厮强,便叩头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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