颁了几个对广大网友来说不太重要的奖,进程终于来到了本届紫山雀第一个重要演技奖项——
    最佳女配。
    台上正在播放入围的四位女演员及其提名作品的高光片段。
    另一角的大屏幕上,以拼图的形式全程捕捉着四位女演员的表情。
    沈止初是最年轻的一个。
    “……第52届紫山雀奖,最佳女配角获得者是——”颁奖嘉宾是上一届最佳女配获得者,是个老顽童的性子,她神秘兮兮眨眼,“——是简正……身旁的沈止初!恭喜沈止初。”
    大厅内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沈止初挨个和剧组同事们拥抱,然后提着裙摆款款上台。
    -
    贵宾休息室内。
    昏暗之中,只有悬挂在半墙高位置的电视发出淡淡的光芒。
    傅予沉坐在单人沙发里,闭目养神。
    “首先感谢《明烛天南》的导演裴茂群先生……”
    清清冷冷的嗓在昏茫的空气中晕开。
    浓密的眼睫颤动,傅予沉睁开眼。
    沈止初的获奖感言很短,但她的声音留下余韵,像猫爪子,让他心尖发痒。
    她已经回到了座位,旁边那个男人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欣赏,柔柔地笑着看她。
    碍眼。
    颁下一个奖之前,还有一段五分钟的歌手表演环节。
    但镜头像是流连不舍似的,再次给到了沈止初。
    沈止初唇边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极自矜,但大方地给镜头前的观众释放善意。
    傅予沉死死盯住屏幕上的女人。
    凸起的喉结不可自已地上下滑动,他艰难地吞咽,突觉干渴。
    敲门声在这时响起。
    他到这里躲清静,除了傅书夏没告诉任何人。
    但若是有心人盯着他观察,总归是知道他此刻在这里独处。
    傅书夏是个工作狂,不可能在这样的场合离席躲到休息室。
    他没搭理。
    敲门声停止,接着就是转动门把手的声响。
    厚重的软包门开了一条缝隙,门外有光亮泄进来。
    一个娇俏的声音,“有人吗?打扰了。”
    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声音细小,“啊,对不起,傅少爷,不知道这里有人在……会打扰您吗?”
    余光里出现水蓝色的裙摆。
    意料之中。
    傅予沉没有给眼神,他单肘撑着扶手,修.长的指懒散地挥了挥。
    进来的那女孩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可可爱爱地嗯?了声,“是要我离开的意思吗?”
    傅予沉的耐心瞬间耗尽。
    他阖了眼,“滚出去。”
    女孩脚步钉在原地。
    许是被他平静但不客气的话惊到,一时间失了反应。
    半晌,那女孩才干巴巴地说,“……这是公共休息室。”
    傅予沉睁眼,嗤笑一声,“行。”
    起身,“我滚。”
    女孩不敢看他的脸,视线愣愣地平视着他的胸膛。
    傅予沉身量很高,宽肩很衬西装,但他从来不会好好地穿西服,衣柜里也少见白衬衫,正式场合,上身的也大都是黑色或铁灰色的衬衫,最上面两颗纽扣总是开着,腰身是劲瘦内凹的,隐隐残留着少年的野蛮生长力。
    傅予沉在经过那女孩身侧时略作停顿,散漫的声音慢悠悠响起,“我说……”
    女孩屏住呼吸。
    “别在我身上下功夫,”他停顿一下,“我今天心情好,不骂人。下次再贴上来,我不会顾念着你是个小姑娘,懂么。”
    女孩心里沉下来,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刚刚同公司前辈给她支招“你可以在傅予沉傅少爷身上下下功夫”……
    这句话,怕是被当事人傅予沉听到了。
    傅予沉迈开长腿。
    女孩急急回身,只从对面墙壁的复古黄铜镜中,看清了他的正脸。
    他的长相是在娱乐圈里也极其少见的俊美昳丽,骨相优越,极短的头发,让那深邃勾人的眉眼一览无余。薄唇天然是殷红的。
    那张脸,最常有的表情是嘲讽。
    讽人时,薄唇会勾起漂亮的弧度,以至于明明是说的是刻薄话,却总让人移不开眼。
    看他的人,总是最先看到他的眼睛。
    那狭长的一双眼眸,有着长而浓密的睫毛,目光望向人时,要么是淡漠无情的,要么是如刀一般讥嘲的。
    很难想象他深情的样子。
    -
    最佳女演员奖被一位老戏骨收入囊中。
    奉美珊希望落空。
    这或许是她距离紫山雀最近的一次,不可能不失望,但五分钟后,她还是落落大方地站起身,与获得最佳男演员的简正拥抱。
    简正回过身来,双臂张开,沈止初虚虚拍了拍他的手臂,“恭喜师哥。”
    沈止初看着他走上舞台,发表获奖感言。
    突觉无聊的心情,在他从台上遥遥望过来时产生。
    这或许是人类的劣根性,看她总是高贵清冷不染纤尘,所以想看她被迫折腰,欲.望金钱不够,还有或真或假的柔情和体贴,一些男人变着花样,就是为了想看看她另一幅样子。
    这样想,或许对不住简正的一片真心,但沈止初觉得乏味。
    她起身去往贵宾休息室。
    港文酒店是老牌五星级酒店,贵宾休息室隐在走廊尽头的深处。
    沈止初推开门,提着裙摆走进去,反手将门关上。
    深红色软包门隔绝一切声响。
    室内静得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沈止初倚着门,闭眼舒了一口气。
    那口气很轻,但似是携着冷意。
    男女情.爱是最没价值也最无聊的东西。
    就像她的父母,年轻时爱得寻死觅活,婚后不过五年时间,便已相看两厌,沈止初二十多年的成长过程中,父母彼此间说的话可能只有寥寥数十句。
    每次有人向她献殷勤,她都会想起自己的父母。
    进而生出一种更冷的心情。
    这冷,先在她自己心口剜了一刀。
    许是休息室内太静,静得她内心产生了丰沛的水意。
    一滴眼泪毫无来由毫无预兆地滑下。
    沈止初伸手,面无表情揩掉。
    室内昏暗,但她的手镯是皇家馆藏级别,实在贵,素净的镯圈泛着莹莹的光,借着这微弱又华贵的亮,傅予沉还是看清了她的动作。
    傅予沉冷笑一声。
    沈止初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到,手指在墙壁上摸索片刻,打开灯。
    一览无余。
    一个男人倚靠着雕花繁复的墙壁,指间夹着未点燃的烟管。
    他似笑非笑看着她。
    沈止初一眼认出他。
    这是圈内无人敢惹的傅家少爷。
    傅予沉牵了牵一边的唇角,眸里是不加掩饰的不怀好意。
    “躲到这儿来哭?”
    任是谁,都会觉得他嗓音好听。
    一股散漫混不吝的坏种劲儿,是那种特别会欺负女孩的男人。
    沈止初身体僵硬,面无表情看着他。
    她不打算给他任何回应。
    傅予沉却没有那么好打发。
    他的视线落在她侧后方的黄铜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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