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是殿下的一点小小心意,还请姑娘笑纳!”
    说话间,他带来的那些宫人就把那些赔罪的礼物一一放下了。
    萧燕飞扫了一眼他带来的这几支百年老参,挑了下柳眉。
    田守直又笑着对萧鸾飞说道:“殿下还说了,让大姑娘不要急,若是二姑娘惊了神,您可遣人去柳枝胡同唤李太医过府。”
    萧鸾飞心里一头雾水,看着萧燕飞的眼神惊疑不定,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竟然会让大皇子的态度在短短半个时辰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心里莫名的有些慌,像是心脏空了一大块似的。
    和上一世一样,萧燕飞总能得到很多人的喜欢,明明自己才是娘亲一手养大的,承欢膝下,可是一朝事变,娘亲却把所有的母爱都给了萧燕飞,弃了自己。
    萧鸾飞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眼底微冷,似是笼罩在一片浓浓的阴影中。
    田守直看在眼里,心里暗暗叹息着:哎,萧大姑娘果然是在生殿下的气!
    萧燕飞看了看萧鸾飞,又瞥了一眼对面澹碧水榭中透过窗口眼巴巴地望过来的大皇子,“噗嗤”笑出了声,笑容明媚娇俏。
    她就想嘛,大皇子怎么会突然冲她动手。
    想必是她这位好姐姐说了些什么。
    左右不过是些“二妹妹定是因为高公公怨上了我”,“娘亲也因为二妹妹的事生了我的气”之类的话吧。
    也就是她自己是无辜的,错都在别人,脱不开这个套路。
    只不过——
    这话但凡说得弯弯绕绕,那正着听是一回事,换个角度理解,就是另一回事了。
    大皇子一下子改变了对自己的态度,许是有人“点拨”了他一二。
    有趣。
    萧燕飞心里像是有个小人在翻来覆去地打着滚,面上不露声色。
    别人给她送礼,那她自然是要收下的。
    萧燕飞乖乖巧巧地看着萧鸾飞,语调轻快地道:“大姐姐别生气了,我相信,大皇子殿下一定不是故意的。”
    萧鸾飞以指甲掐了掐掌心,回过神来,眸中翻涌着异常复杂的情绪,思量再三。
    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能说的也只有——
    “妹妹无碍就好。”
    萧鸾飞维持着端庄温婉的笑容,满心满眼地看着她。
    真是姐妹情深。田守直心中暗叹,含笑告辞:“萧二姑娘肯收下礼物,奴婢就放心了。奴婢这就回去复命……”
    “我送送公公。”
    萧燕飞落落大方地起了身,把田守直送到了水榭外,贴心地悄悄说道:“公公,你告诉大皇子殿下,大姐姐气得不是他。”
    这句话显得意味深长。
    “是高安不知分寸!”田守直立刻咬牙切齿地接口道。
    他一定会回禀殿下的,萧大姑娘到现在还在为了高安的事生气,就算萧二姑娘求情也不管用。
    “公公慢走。”萧燕飞站在水榭门口,笑容甜美地目送田守直带着宫人走了。
    待对方进了澹碧水榭,她脸上的表情从乖巧变成了狐狸般的狡黠,柔美的五官也瞬间有了锋芒。
    她是动不了高安,但,有人可以!
    第33章
    春风轻柔地吹拂着萧燕飞的头发,几缕鬓发抚着她弯弯的眼角。
    萧燕飞目送着田守直进了澹碧水榭,与拎着药箱的曹太医交错而过。
    紧接着,那座六折屏风被两个内侍合力抬走了,皇帝大马金刀地坐在那把紫檀木雕花短榻上,虽然脸色比之前略有那么一分苍白,但是双目炯炯,看着精神尚可。
    布洛芬的止痛效果确实不错。萧燕飞愉快地心想。
    也不知道皇帝说了什么,他身旁的柳皇后莞尔一笑。
    帝后之间有说有笑,之前那种紧张的氛围感也自然而然地淡去,澹碧水榭中又逐渐热闹了起来。
    梁铮在一旁殷勤地给皇帝斟茶倒水,忙前忙后,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儿。
    而从前在皇帝身边近身伺候的高安却被挤到了角落里,表情愤恨地望着梁铮,眼神阴鸷。
    萧燕飞感觉像是看了一场大戏似的,心情相当得好。
    对于这个结果,她也并不意外,或者应该说,早在意料之中。
    令她有些出乎意料的是,这位梁公公不仅能忍,有心计,连情商都相当不错。
    他得了好处后,不仅立刻顺势踩了高安一脚,还记得对她投桃报李。
    唔。跟聪明人合作,就是让人愉悦啊。
    下一刻,就见梁铮抬眼朝她的方向望了过来,对着她笑了笑,态度十分的亲切。
    萧燕飞微微颔首,抿唇一笑,就慢慢悠悠地转过身,又返回了天一水榭。
    隔壁的梁铮脸上笑意又深了几分,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袖。
    看来萧二姑娘对他方才的安排很是满意。
    一山容不得二虎,皇帝身边最贴身的位置也只能有一个人,只要高安占着这位子,那么自己就永远没有机会,永远只能避高安的锋芒。
    这件事只要办成,对萧二姑娘,对他自己,都有莫大的好处!
    梁铮定了定神,俯身请示皇帝道:“皇上,不知这马球赛可要继续?”
    皇帝还没说话,高安就忙不迭地插嘴道:“皇上,您的龙体还未完全康复,不宜太过喧闹。”他一脸关切,一副忠心耿耿、一心为龙体着想的样子。
    “高公公言重了,皇上龙体无碍,何必因噎废食。”梁铮淡淡反驳道。
    “朕很好。”皇帝当然觉得自己身体无碍。
    只要头不痛,他就觉得整个人都有力气了,别说是坐在这里看比赛,让他去马球场里跑三圈都行。
    皇帝眉眼含笑,轻轻摇了摇折扇,朗声道:“让他们继续吧,别扫了这些小子们的兴致。”
    极目望去,铜锣边的一尊三足小鼎中插的那根粗香堪堪燃尽,意味着上半场比赛结束了。
    梁铮似笑非笑地斜了高安一眼,就吩咐亲信小内侍道:“阿良,你去隔壁告诉宁舒郡主、宝安县主他们,下半场比赛在一盏茶后继续。”
    细眼睛的小内侍匆匆领命,去了隔壁的天一水榭传话。
    不一会儿,天一水榭就再度热闹了起来。
    众人全都精神一振,气氛热烈,宛如满树含苞的花枝在瞬间含笑吐蕊,春意浓浓,连皇帝都被感染了这种勃勃生机,笑容更深,与皇后一起回忆起当年。
    “铛!”
    一盏茶后,又一声重重的敲锣声响彻云霄。
    三足鼎中又燃起了一炷香,那些系着红、黄抹额的少年少女们又开始策马在球场上飞驰起来,追逐着那颗玄色的皮鞠。
    下半场顾非池没再上场,但之前摔了马的大皇子唐越泽还是坚持上了场,脸上已没有了上半场时的阴戾,也没有落马的颓废,整个人似是醍醐灌顶般,显得英气勃发。
    下半场比上半场还要精彩,众人在马球场中风驰电掣般恣意飞驰,挥洒自如地一次次挥动鞠杖,比分你追我赶,几乎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萧燕飞依然如上半场一样,满场的遛弯,东跑跑,西绕绕,眼看着鼎中的那炷香即将燃尽,她却连球都没碰到一下。
    萧燕飞并不在意,玩得眉飞色舞,目光始终追逐着场中那飞来飞去的皮鞠。
    她拉了拉缰绳又一次驱使马儿转了弯,就见一球蓦地自左侧被人打了过来,疾如闪电。
    这一球的角度、力道、速度全都恰到好处,就仿佛特意送到她眼前似的。
    眼角瞟见了不远处传出这一球的唐越泽,萧燕飞心里有些错愕,却也不会跟好运作对,想也不想地挥出了手中的鞠杖。
    “咚!”
    那拳头大小的皮鞠被她精准地击飞,干脆利落地直飞进了前方的球门中。
    萧燕飞顺利地打进了今天的最后一球。
    几乎是同时,一声震耳的锣声再一次响起,下半场比赛结束了。
    “赢了!燕燕,我们赢了!”
    宁舒郡主挥舞着鞠杖欢呼,与萧燕飞击掌后,又乐呵呵地与宝安县主等其他队员也一一击掌,或者彼此敲击鞠杖致意。
    系着红色抹额的几人全都振臂欢呼着,神采飞扬。
    萧燕飞望着球门的方向,眉眼弯弯,笑靥如花。
    她第一次打马球,就进了两球呢,简直完美!
    “萧二姑娘,恭喜。”唐越泽策马悠然踱到了萧燕飞的身边,即便输了比赛,形容间却不见半分不悦,反而眉眼含笑,语调亲和地对萧燕飞道,“你这匹马不好,过几日京郊会开马市,马都是从辽东和西北运来的,届时,让你大姐姐给你挑一匹。”
    萧燕飞骑的只是行宫里养的马,自然是比不上别人的。
    “鸾儿,”说着,唐越泽柔情款款地望向两丈外的萧鸾飞,一脸温柔地问道,“好吗?”
    他这话里话外已经做出了一副大姐夫的架势。
    萧鸾飞眸光一滞,不自觉地抓紧了缰绳,她的坐骑敏锐地感受到主人那种焦虑的情绪,不安地打了个响鼻。
    萧鸾飞能清晰地感受到不仅是唐越泽在看着她,马球场上的其他人也都往这边看了过来。
    这众目睽睽之下,她不能说不,只能说:“还是殿下考虑周到……”
    萧鸾飞神情温和地对着萧燕飞笑了笑,看向唐越泽时,笑意更深,目光盈盈,眸中似是盛着春日的骄阳般。
    唐越泽心尖一颤,悟了。
    这次他做对了!
    他耳边不由响起了田守直复命时说的那些话,心里更加肯定鸾儿真正嫌恶的人始终是高安。
    不是萧燕飞,也不是自己。
    唐越泽终于放了心,轻快地策马来到了萧鸾飞的身边,压低声音认了错:“鸾儿,是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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