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飞驰,有生以来,周长衍没有用这种近乎死亡的速度,开车飞驰回那个地方。

    浅安里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车子依然没有立即就停住,滑出去三四五米后,才终于停住,车轮,在冒烟。

    男人没有理会,推开车门,朝着曾经居住的别墅,奔出而去。

    按下密码,他的手都在抖。

    一声轻微的密码解锁声后,面对着这扇闭合的门板,他握着门把手,却有些颤抖。

    推开?

    不推开?

    不,他想,在他推开这扇门之前,最应该理清楚的,是此刻内心深处复杂的情感。

    他……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见到那个女人的遗照,觉得那么的刺眼,胸口闷疼?

    为什么,当知晓她死亡的刹那,自己会有一种窒息的痛。

    为什么……分明自己十分憎恶那个面目可憎的女人!在见到那张遗照的刹那,却慌了……

    正想着,身后许绍也跟了过来:“长衍,苏宓不肯告诉我苏浅浅的墓在哪儿,我已经让人去查找了。看在一起长大的份上,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看看她……

    “谁说,她死了?她没死。”

    身前,男人缓缓说。

    许绍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如遭雷击,愕然地注视着自己身前的这个男人,好半晌:“长衍,苏宓说她死了,你今天刚刚看到她的遗照……”

    “住嘴。她没死。”周长衍咬定道:“那个女人,怎么会自杀?谁自杀,她也不会自杀的。她肯定在里面。”

    许绍呆住,周长衍似乎有些不对劲:“长衍,她是苏浅浅,那个面目可憎的恶心女人。你们离婚了。七年前她用卑鄙的手段威胁你和她结婚,束缚了你七年之久,现在,你们离婚了。你们再也没有什么关系了。你还记得夏兮吗?

    她不是夏兮,她和你没有关系,她就是一个卑鄙无耻用下三滥的手段逼迫你就范的苏浅浅,她就是你这辈子最憎恶反感的苏浅浅啊!”

    “她在里面。”身前的男人,坚定说道:“我毁了她最在乎的苏氏,她那样的女人,不可能就这么不了了之,她一定会来找我对峙……不在公司,那就……在家里!”

    许绍额头上的冷汗滴了下来。

    这,就是他最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七年之久,当真能够没有一丝在意吗?

    “她在家里面,等我回家。”周长衍不理会许绍的话,固执地说着,握着门把手的手,“咔擦”一声,门开,他推门而入的那一刻,七年来第一次带着笑容说道:

    “我回来了。”

    许绍原本想去抓住周长衍的,伸向周长衍的手,陡然一抖,无奈地垂下……他知道,他的这个挚友,已经后悔了。

    “我回来了。”

    所以……她呢?

    在哪里?

    空荡荡的客厅,空荡荡的厨房,空荡荡的走廊……空荡荡的一切!

    没有食物飘香,没有那女人期待的声音……

    男人望着眼前一切,有些发呆起来。

    神游四方,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就是光愣愣地站在大门口,像是一块雕塑,一动不动。

    许绍看着周长衍就像是一个雕塑一样,站在那里一个下午,他暗自捶了捶腿,这大老爷们儿,也不能这么站军姿啊,心里喊累,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不对劲,不对劲……周长衍太不对劲了!

    “许绍,”太阳落山的时候,几近一天没有再说过一句话的男人,终于开口,许绍都快以为自己听错了。

    “许绍,”前面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许绍看到周长衍指向了窗户边,说道:“许绍,那里以前摆着百合花,蓝色透明的水晶瓶子,插上两只多头的香水百合。”

    许绍正要接话,想要安慰一二。

    对方不给他说话的时间,又指向了客厅的茶几:“那里摆放的是茶色的水晶瓶,我不知道那百合花的品种,只记得,是黄色的,也有香味。”

    “你……”

    “还有那里,那里放着的是我和她唯一的一张合影,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弄来我们的合影,那天兴冲冲地买了水晶相框,表进去,就放在那个地方。我在客厅看电视的时候,一抬头,就能够看到的地方。”

    周长衍的声音很低沉,没有什么过多的情绪,就像是在简单的陈述一件又一件生活中的小事,一些并不重要的小事。

    许绍听了,心脏却忍不住颤抖起来。

    周长衍……什么时候,已经在意那个女人,在意到连生活中的那些小小的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

    或者,是时间的功劳。那七年时光,让他记住了窗户边的蓝色水晶瓶,茶几上的茶色水晶瓶,因为时间太久了,即使不是刻意去记住,总看着,也就记住了。

    许绍说不出此刻的感受。

    他就静静听着身前的男人,用着极为低沉的声音,缓慢地叙述着七年来这屋子里的回忆。

    每一样,似乎都和苏浅浅无关,又似乎,每一样,又都和她有关。

    “长衍,算了……”算了?怎么算?至如今,还能够算清吗?

    许绍心知肚明,却只能如此说道。

    “阿绍,我没做错,对不对?”许绍听到周长衍这么问自己。

    他怎么回答……

    深呼吸:“嗯,你没做错。你和夏兮,才是天生一对,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你和夏兮终究有缘无分。

    而她……她只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并不重要,只是刚刚好,成了你的妻子,不……现在是前妻,她和你,有份无缘而已。”

    似乎催眠自己,似乎被许绍催眠,周长衍轻声说:“苏浅浅,只是周长衍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事情,就是这样。”所以,并不难受,“我只是有些难以接受,那个强悍的逼迫我结婚,卑鄙的套了我七年的女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掉了。”

    “对,你只是愤愤不平,她困了你七年,这次却死的无声无息,死的这么轻而易举,死的太……轻松而已。仅此而已。长衍,事情就是这样。”

    许绍忠心的希望,事情……真的就是这样而已。

    “那个人是苏浅浅,我怎么会在意,那个面目可憎的女人啊……我厌恶她至极,她是我周长衍这辈子最最厌恶的女人!”

    然后便是沉默。

    他再次见到他,已是五日后,一屋子的酒味,男人脸上却看不出疲惫。

    “找到了吗?”

    办公桌后的男人,淡淡的问话。

    没有问明找到“什么”。

    到许绍心知肚明,他问的是——苏浅浅的墓址。

    “没有。已经动用了所有的关系。”

    许绍说着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出现狐疑,“长衍,你说……会不会苏宓骗了我们?”

    没有道理,周家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却找不到一个死人的墓!

    办公桌后的男人,放下手中的工作,豁然站起身:“我想休个假,公司里,交给你了。”

    他甚至没有多余一句话,拿了车钥匙,就往外走。

    许绍没有去阻拦,“你准备去哪里?”

    “我想……去我们最初开始的地方。”

    离去之前,周长衍又回了一趟浅安里。

    就像许绍说的那样,醉了的周长衍能够借着酒意,承认爱上了苏浅浅。

    可醒着的周长衍,依旧一口咬定:他对那个女人,只有厌恶。

    至于这些时日无法解释的那些行为,他也无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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