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旭看他这样子,也不像是知道他媳妇给他戴绿帽了。
    “田凯旋都指使过你几次?有没有留过证据?”
    “证据?我干吗要留证据?”刘队长疑惑地看着黎旭,又转头看看顾平安。
    顾平安道:“那就再详细说一下,他每次见你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都说过什么。”
    刘队长长叹一声:“算了,我就知道你们迟早得查出来,没错,我撒谎了!我就是看田凯旋不顺眼,才说是他指使的我,其实所有事都是我自己干的。”
    黎旭跟顾平安都愣住。
    顾平安虽然惊讶,但好像也不太意外,她一开始就担心刘队长会翻供,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黎旭没好气地说:“刘昌,你当录口供是儿戏吗?随便就可以翻供?”
    刘队长气哼哼地道:“我就是想拉他下水,谁让他跟我媳妇搞到一起了,居然给我戴绿帽,我肯定要给他点教训,哪怕他爸是向局我也不怕他。”
    黎旭气笑了,“你在看守所听到他们说田凯旋从你家出来,还跟你媳妇很暧昧,于是立马就改了口供,不再指认田凯旋,而是自己认下这一切。看来他手里的把柄能同时威胁你跟你妻子,哪怕让你戴上绿帽子,你妻子落个水性杨花的名声,你都不在乎?可你觉得你能瞒得过去吗?恐怕折腾半天最后还得再加上一条做假证的罪名。”
    顾平安听着他的话,突然想到什么,她皱眉打量着刘队长。
    刘队长却跟黎旭解释:“其实我很嫉妒田凯旋,虽然他只是个高中生,但顺利进了市局,再说跟他爸没关系,也多少能沾点光吧,起码我知道后,就会更照顾他。结果照顾来照顾去,他跟我媳妇搞在一块了,你说这叫什么事,我知道后气得想把这两人一块宰了,可我是警察,不能干那种事,这心里太憋屈了……”
    黎旭道:“你是说你因为田凯旋跟你妻子偷情,对他怀恨在心,所有的指认都是在诬陷他。那你说他一个月给你一千块钱也是假的?可钱已经找出来了,不是田凯旋,那又是谁给你的?”
    刘队长呵呵干笑了一声:“自然是我自己赚的……我确实不配当警察……”
    顾平安叹口气:“刘昌,这么快就又编出一套谎言,真不容易啊。能让你甘愿给别人当走狗,还让你妻子自认是水性杨花、作风不正,你们保护的人一定对你们很重要对吗?是你儿子还是你女儿?你儿子当时还小,你女儿那年十二三岁吧,会是她吗?可她当时还不满十四周岁,又是误杀,为什么不干脆报警呢?”
    刘队长听到她的话,眼神里第一次露出恐惧的神色,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黎旭也马上反应过来,是啊,能让夫妻两人做到这种程度的,除了他们俩的孩子还能有谁。
    “当时在严打,严打的起因是那年的六一六案,这案子中最小的杀人犯才十五岁,但民愤滔天,很快判了死刑。”
    顾平安明白了,严打时,哪怕是未成年也是最严格的刑罚,他们不敢赌。
    刘队长喉头滚动,不自觉地做了几个紧张的吞咽动作,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他假装淡定地道:“不是……你们在说什么?我女儿当时才多大,她哪能杀人啊,你们别……”
    顾平安起身道:“黎队,我懒得再跟老油条浪费口舌!那小姑娘上大几呢?大学开学晚,她还没走吧。”
    黎旭只看刘队长反应,也知道顾平安的推测八九不离十,他叹口气,也起身道:“今天太晚了,不过还是得先把这孩子带到市局来。”
    “不是,你们听我说,跟我家小霞没关系!都是我干的,是我见色起意,纠缠丁小慧,被田凯旋抓住了把柄。我刚才就是逗你们玩呢,没错,指使我的人就是田凯旋,我有证据,我也敢指认他,你们别打扰我家孩子!小霞是无辜的!”
    刘队长的话像是吼出来的。
    顾平安看着他,心情复杂。
    她道:“话说到这份上,我们更得找小霞问问清楚,如果你能把当时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我们只是找她核实。如果你还是一套一套地编织谎言,我们只能像审犯人一样去审审你女儿了。”
    “别!你们别审她,跟她没关系!”
    黎旭说:“刘队长,已经过去七八年了,小霞当时才十几岁,又是误杀,问题不会太严重。”
    顾平安见刘队长眼神晦暗不明,似乎还是下不了决心,也劝道:“是啊,她这种情况不会坐牢,大概率是缓刑或者赔偿经济损失。最多就是名声上有影响,她在外地上大学,大不了不回来了,就算影响到分配工作,她也可以去省城或特区找私人企业,大学生还是很吃香的。”
    刘队长痛苦地揉着脸,眉头皱成了一座山。
    顾平安不知道他还有什么顾虑,跟黎旭对个眼神,两人一起往外走,不管他招不招,他们已经知道了真相,小霞不可能有他这种城府,审她不会有任何难度。
    两人刚走到门口,刘队长开口了:“别去找她,我招!”
    顾平安回头看着刘队长的脸,总觉得他瞬间沧桑了十几岁。
    她跟黎旭回来坐下,刘队长似乎又不知道从哪儿说起了。
    顾平安就摊开笔录本,“从你跟丁小慧的关系说起,你俩到底有没有不该有的关系?”
    “没有!有关田凯旋的事我并没有撒谎,确实是田凯旋让丁小慧来缠着我,他想在我犯错时抓个正着。他威胁丁小慧,如果不听他的,就会把她女儿送去孤儿院。”
    黎旭皱眉:“丁小慧就信了?”
    “她不是刚卖|淫被抓嘛,有了案底,又没能力养女儿,一被吓唬就信了。如果丁小慧听他的,田凯旋答应会给她一笔钱,让她跟她女儿衣食无忧。于是她就来纠缠我,结果被我女儿看到,小霞回家跟她妈说了这事,她妈跟我吵了一架。我很生气,觉得身正不怕影子斜,赌气帮丁小慧的孩子买了奶粉送过去。结果小霞居然一直跟着我,等我走了她就敲门去问丁小慧跟我是什么关系!”
    刘队长好像越说越胸闷,他喘了口粗气,苦笑道:“你们猜丁小慧跟那傻孩子说了什么?”
    顾平安叹口气:“她不会说她的孩子是你的吧!”
    “没错!小霞骂了丁小慧几句狐狸精,她可能出于报复心理,跟小霞说那孩子是我女儿,还说‘你爸喜欢我生的小女儿,不喜欢你了’。我之前怪小霞乱说话,惹得我跟她妈吵架,还训了她几句,这孩子可能当真了,就过去扑打丁小慧。”
    他说到这里又是一声长叹。
    黎旭问:“她不小心把丁小慧推倒丧了命?”
    “没有,小霞哪有那么大力气?是丁小慧把小霞推倒,小霞不小心扯到床单,把那孩子带了下来,丁小慧为了救孩子猛冲过去,结果脚被地上的电线绊倒,一头撞到床头。她当时应该就撞死了,那孩子从床上摔到地上也没了声音,小霞吓坏了,以为她害死了两个人。她醒过神来就往外跑,结果正好碰上来找丁小慧的田凯旋!”
    刘队长再提起这个名字,恨得咬牙切齿,“你们猜他干了什么?”
    顾平安叹口气:“他帮着小霞处理了尸体?”
    “没错!可人本来就不是小霞杀的啊,哪怕是严打期间,这种明显的意外也不会判刑。可人死了,痕迹都被他消除了,他才跑来告诉我,说是救了我女儿!”
    他气得咬牙,“用得着他救吗?他让小霞把丁小慧塞进了硫酸桶里,还让她看看会有什么化学反应,还跟她说这就是武侠小说中的化尸水,田凯旋就是个变态中的变态!我就没见过他这么恶心的人!”
    顾平安跟黎旭听到这里也出离愤怒,确实太恶劣了,田凯旋如果只想拿住刘队长的把柄,其实没必要这么做,只要帮着把尸体处理好就行了,他这样倒像是在满足他自己的恶趣味。
    刘队长咬牙道:“有好几次,田凯旋来安排我做事时,我都想一枪崩了他,你们根本想象不到他给小霞带来的伤害。小霞受了刺激,每天做噩梦,总觉得是自己杀了丁小慧,还杀了那个女婴,哪怕后来我跟她说丁小慧的孩子没事,送去孤儿院了,她也不肯信。没办法我还带着她去看过那孩子,可小霞硬是说我找人来骗她。”
    他痛苦道:“她当时才十二岁,别的十二岁孩子还没心没肺跑着玩呢,最大的苦恼大概是作业太多。可我家小霞心理出问题了,我也不敢声张,豫东也没这种医生,省城有,可这事不能提,一提小霞就像傻了一样。我媳妇也发现不对劲了,问出来怎么回事后,我俩抱头痛哭。我们想了各种办法,慢慢开导她,可不管怎么折腾都没用。后来我从省城找了个会催眠的专家,帮着她回忆起当时的情况,确定她没有杀人,那只是意外,她这才走出来。后来她考上高中,交了几个朋友,也终于开朗了点。”
    刘队长搓了把脸,抬头看他们:“我为什么不让你们去找小霞,就是怕她再受刺激!”
    顾平安听得也有点憋气,“他这样对你女儿,你居然能忍下来?哪怕当时害怕严打,过后也该收拾他啊!难道你因为他爸是向局,就放过他了?”
    黎旭皱眉瞪了她一眼。
    顾平安无奈道:“我说的收拾他,是用法律手段,田凯旋这是教唆孩子毁尸,威胁恐吓十二岁的未成年,就算不判刑也得开除出警察队伍啊。”
    刘队长苦笑:“我不是没想过对付他,可这些真相和细节是后来我催眠小霞时才知道的。田凯旋当时吓唬我女儿,让她对任何人都要保守秘密,我女儿跟我说是她不小心弄死了丁小慧母女,是田叔叔帮着她处理的,至于怎么处理的,她没说,田凯旋也不肯说。田凯旋当时还帮着我劝小霞,说那孩子没死,送去孤儿院了,可小霞当时看见那孩子不动弹了,就一直觉得孩子也死了。”
    他说着长叹一声:“说实话我当时还真感谢过田凯旋,毕竟当时在严打,我怕小霞也会被送去少管所。后来我通过催眠知道了真相,又从姚丰嘴里知道丁小慧之所以缠着我,也是因为田凯旋的安排,我真的气疯了,可我当时也做了不少错事,又有把柄落到了他手里。而且田凯旋还有姚丰和何俊远这两个帮手,我要杀总得一起杀吧,他爸又是向局,哪怕平时不亲近,他死了,向局也肯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我藏不住,我女儿的事万一再被翻出来,就算不坐牢,也会被人指指点点。所以我再想杀了他,也只能先忍气吞声。”
    顾平安解释道:“我刚才不是暗示你该杀了他,我是说你该报警,你女儿才十二岁,又不是故意的,再严打也不会判死刑,哪怕进了少管所,也可以申请减刑,你怕什么?居然被他威胁这么久。”
    刘队长看着她叹口气:“不疼在自己身上,不会知道那种感觉,我想让我女儿像你一样阳光健康,有个好前程,我不想让她那么小就背上人命,更不想让她进少管所。不过这些年我确实太累了,现在也好,终于解脱了。我现在只有一个请求,别去问小霞,是我害了她,她当年只是误会了我跟丁小慧的关系,去替她妈出气。她也没想过杀人,那真是个意外!她为了这个意外从十二岁到十六岁夜夜噩梦,这样的惩罚已经够了。我妻子跟田凯旋在一起肯定也是被他威胁了,她也跟我一样,生怕影响到小霞,因为那几年我们真的受够了,一直害怕小霞会疯。”
    黎旭虽然也不想再让小霞谈这些事,可他不好做保证:“案件涉及到了她,总要核实的,我觉得经历过这些,知道爸爸妈妈是怎么保护她的,她可能会更坚强。”
    刘队长却说:“不行,她要是知道我因为她的事,给田凯旋当狗腿子,甚至她妈也被那混蛋威胁,她一定会疯的。”
    顾平安想了想,说:“当时给她催眠的医生还能联系到吗?有他作证,也许我们可以以小霞当年未成年为由,不去核查。”
    “有,那位医生在省城,可能已经退休了,他很心疼小霞,一定会来作证,他当时就劝我该报警,可我就是警察,是我权衡利弊,没声张。”
    刘队长还真保留了不少证据,甚至还用随身听录下了田凯旋来给他下达命令时的话,这些东西居然都藏在市局后边篮球场的矮墙里。
    “我本来打算等两个孩子都大学毕业安排工作,再去自首,可没想到这么快就事发了。你们跟我说抓到田凯旋时,我还犹豫着要不要交出来。”
    顾平安还是觉得无法理解:“都这么多年了,你还害怕他会说出你女儿的事,所以你暗示我在逮捕时就把他杀了?”
    刘队长叹口气:“如果你知道我女儿害死了人,还眼瞅着把尸体化成了液体,还差点发疯,你还会把她当正常人吗?”
    顾平安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小霞是受害者!”
    刘队长虽然还是担心妻子跟孩子,但他的眼神终于坦然起来:“我藏东西的地方都说了,这次没有一句假话。可就算小霞是受害者,也挡不住别人用异样的眼神看她!我不想再把她牵扯出来。反正我也做了不少错事,这事我一个人承受就行了。”
    他感叹道:“也许我当时就该报仇,杀了田凯旋,那样就没人会知道这件事了。是我太优柔寡断,越拖越下不了手。我还总在愧疚,如果不是我赌气去送奶粉,小霞也不会跟到那里,是我害了这孩子。”
    第270章 银行抢劫案26
    ◎我说你这种懦弱的变态根本不配跟我比◎
    刘队长这次确实足够坦诚, 顾平安他们果真在篮球场的矮墙里找到了录音带和几张照片,还有一些文件。
    他说:“我查到田凯旋用了别人的身份证,在银行开户, 那人已经死了,不知道跟他有没有关系。”
    顾平安皱眉:“也就是说田凯旋有两个身份。”
    “没错!”
    刘队长显然一直在搜集田凯旋的罪证,可他总想着安排好一切后再揭穿田凯旋的真面目,哪想到等到事发了, 他还是选择包庇田凯旋。
    这时, 他苦笑道:“让我再选一次, 也不知道我会不会一枪崩了他。我害怕小霞再受刺激, 时间越久, 越害怕这事曝光。我不敢想到时候别人会怎么看小霞,怎么看我,越犹豫越不敢,现在是真解脱了。”
    贺芹得知刘队长把所有事都说了,不由大哭起来:“为什么要说出来, 他要死一个人去死好了,就是他招惹了丁小慧,才招了祸啊!为什么要把小霞的事说出来,那我不是白……”
    她哭得痛不欲生, 顾平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们是不是低估了小霞的恢复能力, 她也许没你们想得那么脆弱。”
    贺芹哪里还听得进去。
    黎旭跟顾平安说:“他们也不只为了小霞, 刘队长已经陷进去了,要想扳倒田凯旋, 他也得自认罪行, 所以他肯定会犹豫。”
    两人没急着去审田凯旋, 等到第二天先把他的另一个身份还有银行的账户查清楚,才去了审讯室。
    田凯旋听说刘队长招了,愣了下:“他招了什么?又在诬蔑我对吧?他是不是早就发现我跟他媳妇有染了?”
    顾平安拿出随身听,放了录音,田凯旋听到自己的声音,脸色难看极了,他直接爆了粗口:“妈的,原来老刘早就想搞我了!”
    黎旭冷冷道:“不是你先搞的他吗?他女儿那时候才十二岁,你作为警察,一定能看出现场痕迹是意外死亡,为什么非要吓唬孩子是她害死了那母子俩?甚至还教她销毁尸体?”
    田凯旋还沉浸在愤怒的情绪里,他也不辩解,嘴里不停骂着:“老刘居然敢录音?妈的,我居然跟他媳妇……”
    他脸色更加阴沉,似乎后悔跟贺芹发生了关系。
    顾平安笑起来:“你是不是觉得你跟贺芹发生关系牺牲很大?其实人家贺芹也后悔死了,一想到跟你上了床,她差点吐了!说是白受罪了。”
    田凯旋抬头恶狠狠地瞪着她,顾平安却笑得更开心了,“你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吧,如果你不跑去找贺芹,贺芹也没有牺牲这么大,我们也不会想到小霞。能让夫妻两个如此拼命保护的,也只有孩子了。”
    黎旭也道:“可惜啊,他们一家四口本来好好的,只因为刘队长碰见你跟男人约会,就被你盯上,可真是倒了血霉。”
    “是啊,好好的一家人只因为一个不敢承认自己身份的同性恋,搞成这样!”顾平安语气中的嫌弃根本无法掩饰。
    田凯旋大怒:“闭嘴闭嘴!我不是!你们有什么证据?我就算指使刘昌做了那些事,你们也没证据证明我是同性恋。”
    “奇怪,我们有必要证明这一点吗?不管你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法庭都不会给你酌情。田凯旋,我们只是想说刘队长太不值了,而你太可悲了,到死也不敢承认自己是同性恋!”
    “我不是!”田凯旋还是不肯承认,可看着顾平安的笑眼,他突然明白了,自己越愤怒越不肯承认,她就越得意。
    顾平安见他突然安静下来,就问:“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呢?就算你担心我会查旧案,可我没有任何证据,我怀疑的人也不是你。是你让何俊远自己跳出来设局,要让我殉职!搞这么多事,还把自己暴露出来,这也太蠢了!”
    田凯旋冷笑一声,眼神如毒蛇一般看着她:“我蠢?你以为你有多聪明,明知是局也敢去,要不是你运气好,早被何俊远搞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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