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那日?荒唐后,姜姒妗又躲着不敢见裴初愠了。
    裴初愠一点不意外。
    她脸皮薄,又?好脸面,那些个世俗礼教压在她的心底,他就是夜间和她纠缠再过,夜色叫人容易失了理智,但天一白,夜里记忆越回拢,越叫她难以面对。
    或者说,是羞赧叫她不好意思见人,只恨不得将夜晚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棺材停摆了三日?,就要筹备下葬一事。
    安玲再恼周渝祈,在人死后,也没?再说什么,和竹青一起替周渝祈收拾身后物,等瞧见衣柜中?的一物件时,她才?惊讶地睁大了眼。
    “姑娘!姑娘!”
    姜姒妗不解:“怎么了?”
    安玲一脸古怪地将手中?东西?拿给姜姒妗看,姜姒妗一愣,安玲手中?的正是姜姒妗丢的那个藏青色手帕。
    二人都是一阵沉默。
    许久,姜姒妗才?轻声问?:“你在哪儿找到?的?”
    安玲去替周渝祈收拾身后物,这东西?从何而?来,姜姒妗这根本就是明知故问?。
    怪不得她如此,而?是她有点难以相信。
    这手帕怎么会在周渝祈那里?要知道,这手帕是七巧节前就不见了,那时还没?有科考舞弊一事,也没?有赵府一事,如果真的是周渝祈发现了这个手帕,他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姜姒妗细想了一番,的确没?有发现那段时间周渝祈有什么反常。
    如果非要说,只能说当时的周渝祈有点志得意满,却是叫人费解。
    安玲脸有古怪,皱着眉:“奴婢听竹青说,那事后他来过主院找姑娘,虽然没?找到?姑娘,却是一脸喜意,还告诉竹青,姑娘心底其实已经原谅他了。”
    那事,安玲有口难言,也只能是赵府一事了。
    姜姒妗皱起黛眉。
    安玲低声:“奴婢猜想,会不会是他以为这个手帕是姑娘给他绣的?”
    姑娘女红做得很好,但姑娘嫌拿针线容易扎手,也懒得费心神,尤其是针线活最?费眼,所以,姑娘其实没?给周渝祈做过什么女红。
    而?裴大人的这个手帕有是格外崭新?的,姑娘拿回来后就一直放在木匣子中?,周渝祈会认错也情有可原。
    姜姒妗想到?了什么,她打开木匣子,木匣子中?安分地躺着一个香囊,她脸色稍变。
    安玲也瞧见了,她有点无言以对:
    “也许当时他也看见了这个香囊,两者都是同样?颜色,他便是觉得这香囊是姑娘给他绣的,才?有了姑娘早原谅了他一想法。”
    话音甫落,安玲不禁觉得周渝祈有点痴心妄想,他做出那种事,怎么敢觉得姑娘还会给他绣香囊?
    手帕终于找回来。
    但姜姒妗主仆两人的心情都不是很好。
    姜姒妗在想,怪不得,万寿节后,周渝祈一脸她背叛他的神色,原来是觉得她早就原谅了他,赵府一事也该一笔勾销。
    姜姒妗轻讽地扯唇。
    怎会有这般自恋的人,一切好事都觉得会落在他头上。
    如果周渝祈没?死,她倒是会拿这件事刺他一番,但人既已死了,过往恩怨也就烟消云散。
    姜姒妗瞧了眼手帕,手帕是裴初愠的,但被周渝祈使用?过,姜姒妗心底到?底膈应,她皱了皱眉:
    “毁了吧。”
    她这个人惯来如此,没?碰到?底线,总能一忍再忍,可一旦碰到?底线,便是心冷得彻底,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安玲连忙应声。
    两人没?有再提周渝祈,安玲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姑娘:
    “姑娘,您打算怎么和裴大人说回衢州一事?”
    周渝祈身死,是要返乡下葬的,她们这两日?就得准备回衢州了。
    姜姒妗蓦然噤声,脸上有了愁绪,她最?近就在烦恼这件事,那日?荒唐时,她情急之下说了待周渝祈下葬后便……接受他。
    可周渝祈下葬得要返乡,这一来一回,年?节都要过了。
    再说,届时她一个寡妇,周家和姜家的根基都在衢州,她也没?了理由回京城。
    姜姒妗有点心虚。
    裴初愠会不会觉得那日?的话是她的一个拖延借口。
    姜姒妗头都要大了。
    就在这时,奉延来传话:“姑娘,沈姑娘来了。”
    姜姒妗一怔,沈吟秋?
    姜姒妗忙忙让人将沈吟秋请了进来,脑子中?在不解,沈吟秋怎么会来?
    周渝祈去世后,周府也就落寞了,京城没?人再来周府,姜姒妗也落得了一个清净,但难免会觉得世态炎凉。
    奉延将人接到?了会客厅,姜姒妗在等待了,人才?进来,她就迎上前:
    “沈姑娘怎么来了?”
    她脸上和眸中?都是疑惑,这段时间的操劳和愁绪让她有点消瘦,穿了一身素净的衣裳,腰肢被掐得极细,头顶只簪了一朵白色的绒花,也越衬得那张脸清丽脱俗,眉眼一抹愁苦也叫人心生怜惜。
    沈吟秋瞧得惊艳,等回过神,也不禁心底觉得咯噔一声。
    她也有点纳闷,这人本就好颜色,压得其余人黯然失色,怎还越来越长开了,让人移不开视线。
    沈吟秋是个心思阔达的女子,她不觉得嫉妒,反而?顺从心意地摸了一把女子的脸,叫姜姒妗愕然地瞪大了眼,沈吟秋哼哼:
    “这般好颜色,日?后也不知便宜了谁。”
    姜姒妗脸红也不是,不红也不是,她软着杏眸看了沈吟秋一眼:“沈姑娘,慎言。”
    沈吟秋是知道她和裴初愠一事的,这番话她说得底气?不足,娇怯怯的,却越发惹人怜惜了。
    沈吟秋也回神,知晓自己刚才?有点失言,她轻咳了一声。
    她今日?来找姜姒妗,其实有事情的。
    本来她没?想今日?来,但后来得知周渝祈是要返乡下葬后,才?选择了今日?。
    沈吟秋压低了声音:“你想好日?后怎么办了么?”
    她没?盯着裴初愠,但猜也猜得到?,姜姒妗这般姝色,他眼看就要得手,怎么可能轻易放姜姒妗离开?
    但姜姒妗不返乡也是不可能,否则世俗言论也能压死她。
    哪有丈夫下葬,妻子却不在的?
    姜姒妗心底清楚这个道理,她垂下眼眸,低声说:“府中?已经收拾好了,这两日?就该回衢州了。”
    沈吟秋见她有打算,没?被裴初愠哄得乱来,也不再过问?这件事,只是提点道:
    “我觉得他不会放手,你也得早做准备。”
    沈吟秋对裴初愠那点心思,早散得彻底,也不喜裴初愠,虽觉得裴初愠不是什么良配,但姜姒妗要真的一直抵抗,少不得受罪。
    她心底清楚,姜姒妗到?底身份低,裴初愠一句话就能叫她和整个姜家焦头烂额。
    姜姒妗感念地看了她一眼。
    沈吟秋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她没?去前厅棺材停摆处,但也不由得想起了宋安荣。
    她些?许唏嘘:
    “我真没?想到?宋安荣居然是那般烈的性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听父亲说,当今圣上本就不喜宋尚书,只是权衡之策才?一直没?动宋尚书,如今宋安荣闹得这一出,叫宋尚书在朝堂上受了不少挂落,还被御史?弹劾,根本腾不出手处理宋安荣一事。
    姜姒妗也不解,她也知晓自家事,宋安荣若是不出手,周渝祈也是要病死的。
    她见沈吟秋仿佛知道点什么,不由得问?:
    “宋姑娘为何会这么做?”
    沈吟秋停顿了片刻,她对宋安荣的了解???是数年?不对付中?才?逐渐加深的,她隐隐意识到?什么,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对姜姒妗说。
    论周渝祈和宋安荣的身份,两人从一开始就是不般配的。
    会有后来宋安荣的不放手,也是各种机缘巧合促成,宋安荣是个性格高傲的人,她不服输也不甘心,但后面她再靠近周渝祈就得需要一个借口,这个借口不是要说服其他人,而?是要说服她自己。
    于是便有了她觉得周渝祈深情一事。
    沈吟秋纠结了一下,而?且死者为大,她没?有提起周渝祈,而?是斟酌着说:
    “我曾看过一个话本故事,说的是一女子沦落风尘,后来被一男子强占了去,男子处处不好,好色贪酒,但好在男子有点才?学在身,女子再不甘怨恨,也只能一直安慰自己,道男子有可取之处,直到?后来女子才?知晓男子的所谓才?学不过是抄袭他人,这叫女子彻底崩溃,最?终害了男子后投井自尽。”
    宋安荣也是如此,周渝祈深情形象破碎,那些?子不般配也就涌了上来,加上宋安荣这段时间做的糊涂事,也叫她不得不崩溃,情绪汹涌下会失了理智不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
    姜姒妗愕然,她沉默了许久。
    她很难评价宋安荣,宋安荣出身高贵,于夫婿上,她有太多选择,最?终会落得这般下场,也只能说自作自受。
    在宋安荣和周渝祈暧昧不清的这段关系中?,姜姒妗是个利益被触犯者,她很难同情宋安荣,却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沈吟秋见她沉默,摇了摇头:
    “种因必结果,我是觉得唏嘘,但更多的却是同情宋氏其余女子,被她这么一牵累,日?后婚事该要如何是好。”
    姜姒妗家中?虽只有她一个人,但受家族理念不少,当下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沈吟秋来得快,走?得也快,姜姒妗送她的时候,不由得轻声:
    “日?后不知能否再见,能够结识宋姑娘,是我来京城后少有的幸事。”
    沈吟秋被说得有点不自在,也不由得有点欢喜,她不图姜姒妗回报她,但帮了人能得到?感恩,心情自然是好的。
    不过,沈吟秋瞥了她一眼,意味不明道:
    “你不知道,我却有预感,你我迟早会再见。”
    听出她的言下之意,姜姒妗被堵得说不出话,但不得不说,见了沈吟秋一面,姜姒妗的心情好了不少。
    人是不能一直被闷着的,否则只会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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