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电影里的角色。
    她心中恍然,抬眸扫视一圈,犯人们不是低着头,就是被座椅挡住,她看不见他们的脸,暂时无从得知徐嘉恩是否也在其中。
    当然,就算能看见,她也没办法一下子认出融入电影角色的徐嘉恩。
    她正要收回视线,一名狱警望着她,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戏谑:“说你呢,小可怜,你看你活像个混进狼群的小兔子。”
    “……”徐渺没说话,她莫名产生一种熟悉感。
    她诧异地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记忆。
    应该没见过这个人。
    狱警也没想跟她聊天,鼻中哼出一声讥笑,扭头又调侃起其他犯人。
    望着他的后脑勺,徐渺略一思索,试着发送指令,让他身旁的扶手弯曲,没能成功。
    果然。
    目前这种情况叫“沉浸式观影”,观众会完全融入角色,直到电影结束才会脱离。
    观影过程中,自然不能使用观众本身的“身体”与能力,否则会破坏作品剧情。
    也就是说,意识一旦进入电影,就会受到角色身份限制。
    扮演一个炮灰,就只能坐着等死。
    难怪徐建龙会把他们拉入电影中。
    问题是,虚拟世界固然与现实世界挂钩,意识死去也会造成脑死亡,电影却只是一部虚构作品,再是“沉浸式观影”,周围的一切依然是假的,在电影中死去,并不会造成意识死亡。
    只要意识还活着,与大脑的联系就无法割断,徐建龙就不可能从网络中下载到她或者徐嘉恩的身体里。
    难道他只是想用电影困住他们,以便留出充足的时间调来援兵?
    还是说,他已经研究出了在电影中攻击意识本体的方法?
    湖心亭中,靠在栏杆上拨弄着透明触手的留守意识,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虽然另一股意识被吸入了电影,暂时无法共享所见所闻。
    但两股意识都是徐渺,思路自然差不多。
    留守意识虽然没在电影里,获取不到电影中的信息,却能得到更多理论支撑。
    她想了想,请zero帮忙寻找这方面资料。
    听到她的声音,zero顿了顿,才说:[是。]
    本应永远理性的人工智能,在徐渺意识卷入电影世界失去联系的时候,过于慌乱了。
    明明徐渺提前准备了后手,即便损失那股意识,也不会在虚拟世界死去。
    人工智能一边为徐渺搜寻资料,一边陷入了沉思:它的“记性”变差了,几分钟前的事都能忘。
    可能是主机太老,内存中储存了太多垃圾,导致它运算力下降了。
    同一时刻,现实世界,昏暗的凉亭中,树影婆娑,落在徐渺脸上,阴影在白皙光滑的脸颊上轻微晃动。
    她眼睑合拢,神色恬静,谁也看不出她的脑意识正在虚拟世界做什么。
    冬葵守在她身旁,看了眼时间,目前是晚上9:27,再过11分钟,身为宴会的主角之一,徐渺要向宾客们致辞。
    她不知道徐渺在虚拟世界做什么,但她能猜到很危险。
    到了9:38,徐渺还没醒来,南湫石与徐嘉盈会派人来找。
    她不知道会不会被她们发现徐渺的异常,进而发生冲突。
    握着温柔的淡粉色樱花发簪,翻阅着转移过来的、真正的惠子的记忆,回忆着当初从雇主家中逃离、被满城追捕的场景,冬葵默默地想,如果要动手,她不会再像从前一样优柔寡断,错失良机。
    毕竟她的身上,不光背负着徐渺的信任,还承担着同类的遗愿——保护好小姐,不要让任何人伤害她。
    趴在徐渺膝盖上的阿墨嗅到空气中不安的气息,甩动着尾巴,睁开眼睛,金色的瞳孔充斥着警惕。
    他的目光扫过安静幽深的花园,身体肌肉已然绷紧。
    离开花园的南邵,没有直接回到衣香鬓影推杯换盏的宴会大厅,他脚步一拐,转身去了温浅浅房间。
    他们隔着一扇门,无声对视。
    今天的场合,温浅浅没有资格露面,南湫石没有为此为难温浅浅,或是提出任何警告,但在今早,温浅浅醒来想要出门时,惊愕地发现门上安装了激光网格,只要从门框经过,就会被网格分成无数肉块。
    要不是她正好想晒被子,抱着厚厚的被子挡在身前,现在的她,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令温浅浅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是,看到被子被激光网格切割成块,脸上被飞出的填充物扑了一脸,她第一反应不是尖叫,不是害怕。
    那一刻,她心中陡然升起的念头竟然是,南湫石失去了道德制高点,她是真正的受害者了。
    受害,就需要补偿。
    她在细细思量后,才“啪”地摔了被子,“惊恐”地尖叫,把南邵引了过来。
    当南邵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握起拳头想要去找母亲说理时,她反而叫住了南邵,苦苦哀求对方不要为了不值一提的外人,破坏了和母亲的关系。
    南邵气愤得胸口剧烈起伏,脸色铁青,却还是被她安抚了下来。
    他答应她不会和母亲争吵,前提是她必须接受他的权限共享,不管是调动安保的权限,还是他所认证的智能设备的权限。
    他担心他不在的时候,擅长忍让的温浅浅真的会被他的母亲无声无息处死。
    他浑然忘了,不久前他还觉得温浅浅竟敢擅自调动南家安保,那简直是胡闹。
    望着激光网格后,形如坐牢、惶惶不安的温浅浅,听到她鼓起勇气说不怕,她身边好歹有南邵派给她的安保小队,他只觉得,区区一支小队,完全保护不了她的安全。
    共享完权限后,他再一次承诺会尽快与徐渺退亲。
    令他稍感诧异的是,温浅浅并没有询问他什么时候能够成功,只是向他确认了三遍他共享到她终端上的口令与密码。
    “我怕不小心误输,让安保员们白跑一趟。”温浅浅怯怯一笑,轻声向他解释。
    南邵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心里却突然觉得,哪里怪怪的。
    .
    《死亡监狱》已经过完了片头场景,狱警们挥舞着警棍,把犯人们赶进监区,握着一根根粗大的自来水管,向犯人们喷射气味刺鼻的消毒水,美名其曰为大家清洗身体。
    犯人们徒劳地抬手挡住面孔,紧闭双眼,依然被消毒水刺激得结膜泛红,泪流不止。
    徐渺尽量忽略这些不适,把注意力放在观察每一位犯人的反应上。
    她发现一名平头灰眸、身材中等的犯人的表现与其他人有些许不同,他过于逆来顺受,不管是被狱警推搡,还是被高压水枪冲刷,始终低眉顺眼,一声不吭。
    反观其他犯人,刺头一点的会骂句脏话,普通的会摆个臭脸,最胆小的也会脸颊抽动,看得出内心的不爽。
    只有他,好像没脾气一样。
    他会不会是徐嘉恩?
    为了隐藏在犯人中,才尽可能低调不起眼。
    她想起徐嘉恩被吸入电影时,脸上露出的恐惧。
    这令她怀疑,徐建龙将他们吸入电影的原因,不仅仅是将他们困在这里。
    他掌握了在电影中攻击意识本体的技术。
    心中划过这个猜测,借着漫天水雾的遮掩,徐渺尝试着调动属于人鱼的力量,变幻出人鱼的形态。
    她清楚地记得,注射人鱼基因,唤醒体内潜藏着的力量之前,她是无法挖掘出真实记忆、被电子脑牢牢锁死在虚假记忆中的。
    既然人鱼基因激发的领地意识能够帮她驱逐虚假记忆,找回藏在潜意识中的真实记忆,那么有没有可能,在这电影世界,也能帮她突破剧情的制约,找回被限制的力量?
    徐渺有理由相信这是可行的。
    徐建龙能在电影世界做到的,她也应当可以。
    毕竟他的天赋,是通过仪式从她身上分走的。
    他们的差距只在于使用技巧,绝不在于天赋本身。
    在不知躲藏在何处、不知何时会展开攻击的徐建龙带来的压力之下,快速搜寻记忆中锻炼意识、运用意识的方法,以及基因进化后,意识为什么也会增强的原理,徐渺进一步加深了对意识的理解。
    身体是意识的载体,身体进化,意识自然也会跟着强化。
    正如身体的力量蕴含在每一寸肌肉中,只有通过合理的发力技巧,才能将它们最大限度释放。
    意识的力量也蕴藏在更基础的潜意识中,必须把潜意识调动起来,才能更大程度地发挥出自身的潜能。
    凭着刻在基因中的本能,徐渺粗浅地调动起潜意识。
    她单薄的身体蓦然拔高了几厘米,光秃秃泛着不健康蜡黄色的指甲伸长变尖,反射出凛凛寒光。
    柔软的肌肤变得坚韧,打得身体刺痛的高压水流,变得像小朋友的水枪,不痛不痒。
    试验成功。
    她心中缓缓松了口气,却没有放纵力量膨胀,在狱警停止喷水的同时,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瘦削单薄,眉毛稀疏,唇色苍白,仿佛常年营养不良,毫无战斗力可言。
    被水流冲刷后,湿漉漉的枯黄头发黏在脸颊上,橙色囚服紧贴着伶仃的身板,看上去更加孱弱。
    狱警们哈哈大笑,望着犯人们狼狈的模样,敲着警棍,呵斥道:“行了小鸟们,消毒完毕,该去笼子里面待着了。”
    犯人们已经精疲力尽,一个个都说不出话,落水狗一般垂头丧气地跟着狱警们走进牢房。
    徐渺走在队伍里,目光自然地从那个一声不吭、平头灰眸、身材中等的犯人身上掠过,发现他肩头披着淡金色的阳光。
    她扭头,望向高高的监视窗,狭小的窗户口照进清晨的曦光。
    她晃了下神,突然觉得,这一幕有点眼熟。
    ……
    湖心亭中,徐渺留守的意识从海量文献资料中,总结出一条规则:想在电影中攻击意识本体,就要打击更基础的潜意识。
    其中一种待试验的方法,叫“倍速循环播放”。
    这种方法能破坏潜意识对时间的概念,让潜意识中的时间变成一条衔尾蛇,永远循环,没有尽头。
    徐建龙根本不需要露面,只需要简单地“倍速循环播放”电影,就能让潜意识把错误的时间信号发送给意识本体,让意识本体与现实发生矛盾。
    时间无法与现实世界同步,程序会出现bug,意识也是如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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