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匠询问过他们的情况,目光奇异地在同心锁上刻下“阿雪、阿河、阿羽”的字眼。
    等了片刻,许娇河拿起已经镌刻了三人名讳的同心锁,放在昏黄的灯火下来回查看。
    “阿雪、阿羽。”
    她顿了顿,因着重新联系上纪若昙的缘故而心情大好,又轻快地唤道,“还有阿河。”
    “我们的名字,看起来可真不像是伴侣,反倒更像是兄妹呢!”
    得出这样的结论,许娇河笑着回头,征求游闻羽和扶雪卿的答案。
    却看到两个面无表情的人,异口同声地说道:“一、点、都、不、像!”
    ……
    如此三人的圆月节一游,便算是正式结束。
    扶雪卿看不上这两样奖品,尽数抛给许娇河。
    待回到雪月巅,许娇河留下同心锁,又将于自己而言无用的玄铁匕首转赠给了听鸢。
    听鸢乍得礼物,颇为受宠若惊,在得到扶雪卿的目光肯定后,才笑着收下了“未来魔后”的赠礼。
    玄铁匕首虽不被扶雪卿看在眼里,可终究是放到拍卖行中价值千金的上品武器。
    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听鸢在第四日为许娇河送来大婚礼服时,面上笑容也真切了许多。
    她一面撤掉寝殿的结界,一面吩咐随行的四位女婢,将华美隆重的婚服挂在纯金的衣架之上,而后对许娇河行了个礼道:“请尊后先看看婚服的刺绣图样,若有任何不满意,奴婢叫典衣局立刻修改。”
    许娇河略感诧异她的行为,问道:“这结界?”
    “尊主下令,以后都无需再设置结界保卫尊后的‘安危’。”
    听鸢毕恭毕敬地回答。
    许娇河听了她的话,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而后像模像样地打量起金架上的婚服。
    她发现自己当日随口提出的“金丝银线,要多奢华有多奢华”,通通在婚服上应验。
    玄黑的衣衫,衬得千丝万缕的金银二色华贵异常。
    雪魔一族的象征霜雪纹坠满衣襟和袖口,熟悉的图案,却莫名多了一些类似溪水河流的纹路。
    许娇河初观不觉,思度片刻才反应过来,纹路似乎对应的是自己名讳中的“河”之一字。
    许娇河的眼前缓缓浮起两个透明的问号。
    圆月节一游结束,自己的地位倒是提高了不少。
    又是撤去关禁闭的结界,又是命令典衣局把婚服绣得这么缠绵悱恻。
    莫非扶雪卿被游闻羽夺了舍?
    她抚摸着河流的纹路,转头询问听鸢,以便检验内心的猜测是真是假。
    听鸢做好了扶雪卿的用心不被发现,需要自己出声提醒的准备。
    冷不丁听见许娇河的言语,她心下半是激动半是欣慰,忙不迭地替扶雪卿表达起隐晦的心意:“尊后,这是魔尊前几日特地吩咐典衣局加入婚服中去的,霜雪河流相互交融,象征浑然一体,无分彼此——之前的历任魔后都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待遇,到您这里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许娇河“……”
    只是做戏给别人看而已,有必要这么郑重其事吗?
    “尊后对这件婚服可有任何不满意之处吗”
    见许娇河陷入沉默,听鸢天真地以为她是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但为了不耽误缝制的时辰,她又不得不再度出声。
    “没有,挺好的。”
    许娇河唇角微抽,心下对这件永远用不到正途的婚服感到惋惜,略作思索,又从灵宝戒中取出一袋魔贝,递到了听鸢手里,“典衣局用心了,这些你回去时带给他们,就算是我对他们的奖赏吧。”
    “是,尊后!”
    听鸢笑意盈盈地应下,将钱袋塞入衣袖,又替许娇河脱下外衣,服侍着她穿上婚服。
    一人高的方铜镜前,映出一张秀美又清艳的脸。
    庄重的婚服衬得她过分娇柔的面孔,终于多出几分属于上位者的骄矜高贵。
    许娇河任凭听鸢在自己的前后左右忙忙碌碌,记录着哪处的尺寸不够合适,哪处的布料不够服帖。
    自楼阁上一别,她始终记挂着扶雪卿继位的日期,于是趁着这几日刻意同听鸢打好了关系。
    此刻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余光却时不时关注着半蹲在地上,替她平铺裙摆的听鸢。
    细白手指自针脚细密的衣襟上抚过,许娇河微微偏转瞳珠,装作不经意问道:“我上次出席宴会时,听见魔尊说不日就要继位,这件婚服若再拿回去修改,能赶得及用在婚庆大典上吗?”
    沉浸于工作的听鸢不疑有他,脱口而出道:“只是一些小细节而已,赶得及在三日内做出来。”
    三日。
    许娇河当即抓住了重点。
    所以,三日后就是扶雪卿继位魔尊、重启娲皇像讨伐九州的日子吗?
    犹如黑暗的海面忽见光亮的正确指引,许娇河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到纪若昙身边,告诉他这个消息。
    而看不见许娇河的表情,垂着头铺平后摆的听鸢仍在毫无知觉地絮絮:“说起来,尊后,在您过完圆月节回宫的第二天,尊主就已经把即将继位大婚的消息下达给了整片欲海,若您这时候还能出宫,就可以看到所有城池的房舍之上挂满了代表皇族的霜雪旗,它们迎风飞舞起来,那场面可壮观了!”
    霜雪旗。
    原来扶雪卿已将此事昭告了八方,怪不得听鸢提起时并不吞吞吐吐,泄露得那么爽快。
    许娇河庆幸自己提前将扶雪卿秘密计划的阴谋告诉给了纪若昙。
    眼下扶雪卿又自行将具体的日期时辰送进他的耳中。
    接下来不论营救能不能成功,自己都不必再心惊胆战地思考着如何同纪若昙联系。
    许娇河认识到这点,心头半是松懈半是不安。
    纵使纪若昙修成人身,灵力恢复了不少,境界也差扶雪卿许多,似乎连游闻羽都打不过。
    也不知他何以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来救她。
    ……罢了。
    对于预料不到结果的事,许娇河信奉多想亦是徒劳。
    她对听鸢口中描绘的景色产生了好奇,便在试衣结束后向她提出:“我想去看看满城的霜雪旗。”
    “这……”
    听鸢滔滔不绝的话头一下止住。
    许娇河说要看霜雪旗,不就代表着她想出宫?
    这种事情,自己一个婢女怎么能够做主。
    听鸢瞧了瞧许娇河平静如常的表情,委婉道:“要不等奴婢禀告完尊主再行——”
    “不必出城,你只消想想雪月巅哪里最高。登上那处,我就可以俯瞰整座灵相城的风景。”
    许娇河打断她的话,给出了可行的建议。
    听鸢端肃的面色才缓和下来,她想了想,一拍手道:“有了!奴婢想到您说的这个地方了,在雪月巅的西北角,叫做射日楼,因与城墙相通,尊主偶尔心烦时,会登高远眺。”
    许娇河勾起唇角:“那很好啊,你陪我去便是。”
    第91章 离开黄金笼的第九十一天
    许娇河在雪月巅居住多时, 却化身笼中的金丝雀,终日被困囿于殿宇内。
    仔细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像真正的主人一般, 自由自在地行走在这片土地之上。
    穿过坦直的庭径, 绕过静肃的长廊,许娇河无知且无畏的声音充斥在每一个停下来, 朝她叩头叩拜的宫人侍婢耳畔, 似乎想要唤醒沉睡在长墙飞檐里的缄默灵魂。
    ……
    “听鸢, 这座宫殿是干什么的呀, 为何会有穿着盔甲的守卫站在门口?看着怪吓人的。”
    “回尊后的话, 那里供奉着先魔尊和尊后的牌位, 也是皇族的祭祀地。”
    “那,那片地方呢?怎么宫殿看着挨得这么密集?”
    “呃,那里……”
    听鸢解释的话忽然顿了顿,窘迫片刻, 才道, “那里是未来的后妃们居住的地方。”
    “您知道的,雪魔一族孕育后代十分困难,所以不得不——”
    虽然纳妃是常事, 但在还未与魔尊成婚的尊后面前提起这个, 难免会引起对方的不悦。
    听鸢落后半步, 跟在许娇河的身边。
    她观察不到许娇河的面色, 也就不好全无顾忌地把话说完。
    只是听鸢千算万算, 却没有算到许娇河的回应竟然如此‘大度’。
    “哦哦, 是这样啊, 那扶、魔尊得努力多纳几个才能把这些宫殿住满啊。”
    “……”
    她忍耐半晌,还是在即将抵达射日楼之际问出了口:“尊后, 您都不在意要与他人分享魔尊吗?”
    “啊,这是需要在意的吗?”
    许娇河的目光被不远处宫墙上耸立的恢弘楼阁吸引,她四处寻找登楼的阶梯,又借故抹黑扶雪卿道,“出宫的时候,他也不在意我的身旁有游闻羽陪同啊,我们还三个人参加了圆月节的比试。”
    听鸢愣住。
    继而瞪大了眼睛。
    连自己的未婚妻同别的男人厮混也能控制住妒火……魔尊到底付出了多少感情在其中??
    深受误解的听鸢心中,对于许娇河的敬畏又加深一分。
    她小跑一步,扶住许娇河的手,垂头恭顺道:“射日阁的楼梯在另一边,奴婢带您过去。”
    许娇河享受着听鸢的热情小意,多达几百阶的楼梯,她整个人靠在她怀中,脚不沾地被抱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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