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小狐狸!不见兔子不撒鹰,还真棘手啊!郭阳天暗道,我只需把小狐狸引到天牢去,或者设一个局,命令手下乔装成狐踪的模样“救出来”,逼她现出原形,证明她和明教脱不了干系就行了。

    朱元璋生性多疑,最忌惮小明王出现,以明教教主的身份揭开当年他监守自盗的真相,所以一直对明教密党斩尽杀绝。

    所以一旦确定小狐狸是明教的人,哪怕魏国公真是她父亲,也无人救她了。相反,等到她真正落在我手里,我定有千百种办法,撬开她的嘴,找到小明王藏身之地,到时候立下大功,彻底铲除了明教,皇上定会信任我,真正委以重任……

    “不错,天牢是毛骧所管,但是我并非没有机会。”郭阳天打算先稳住姚妙仪,说道:“天牢重地,守卫森严,除了狐踪以外,还关着一些不便为世人所知的要犯,里面机关重重,单是进到地牢,至少要过五道牢门。硬闯进去,无疑是以卵击石。想要救出狐踪,唯一的办法就是里应外合……”

    按照郭阳天的说法,他一直在暗中用酒色钱财等暗中收买拉拢着毛骧的几个牢头狱卒。和他们里应外合将狐踪救出,然后将一具男尸扔进去,点燃狐踪的囚室,反正烧成焦尸,也看不出正主已经被掉包了,以为是炭盆失火所致。

    姚妙仪似乎对这个计划很有兴趣,点头说道:“好,你救出狐踪,我就去禀告小明王,召唤你重返明教。可是你速度一定要快,狐踪年老体弱,撑不了多久。”

    郭阳天说道:“事不宜迟,今夜子时,我定带着狐踪来此地见你。”

    姚妙仪眼睛一亮,“当真?”

    郭阳天发起了毒誓,说道:“倘若违约,郭某万箭穿心于此!”

    姚妙仪说道:“好,不过首先我要看到你诚意。从即刻开始,你要想办法放松鸡鸣山北面太子湖的防卫,并且将二十套亲兵都尉府侍卫的衣服、佩剑令牌,还有今天和明天十二个时辰不同的口令交给我,我好安排同伴乔装来这里接应狐踪。”

    郭阳天满口答应下来,“可以,一个时辰后,要你的人扮成和尚,去鸡鸣山的鸡鸣寺中大雄宝殿佛像后面取东西,我会提前把东西放在那。”

    姚妙仪意味深长的看了郭阳天一眼,“好,我信你。”

    入夜,雪落无声。

    郭阳天和他一群死忠们在树林里设下重重埋伏,等候明教接应之人,扮作狐踪的手下全身都隐在一件半旧的黑色大氅里,花白的胡须、头发,甚至坐姿眼神都极为相似。

    “郭大人,我们到底在等谁?”手下问道。

    郭阳天兴奋的手心都出汗了,说道:“一条大鱼,一个飞黄腾达的好机会。”

    手下谄媚的说道:“凭借郭大人如今的身份,已经算是人上人了,若再进一步,岂不是要当指挥使了,一品武官啊,标下提前恭喜郭大人了。”

    郭阳天笑而不语,我的目标不仅仅是以个亲兵都尉府指挥使,而是像魏国公徐达那样封侯!将来恩荫子孙,千秋万代,青史留名!

    可等到子夜,爬在树顶暗哨处的探子依然没有看见任何人马靠近松柏树林的迹象。

    设伏等待不比在外面巡逻,虽然冷吧,但可以活动筋骨走足。趴在雪地里一动不动扮作石头的滋味太难受了,手下们冻得血液都要凝固,只好喝着烈酒烧刀子暖暖身体。

    扮作狐踪的手下按捺不住,问道:“郭大人,大鱼怎么还不来?”

    郭阳天暗道,姚妙仪是个女子,又身居行宫,半夜出门实属不易,八成会派明教密党来接应“狐踪”,可是为何那些人迟迟没有出现呢?

    难道姚妙仪怀疑有诈,改变主意了?

    精心设局,对方却没有上当,郭阳天隐隐有些失望,背叛者真是两面都受怀疑啊,皇上不信我,明教也不再轻易相信我了……

    正思忖着,从南边传来一声巨响,震得松树上囤积的白雪都飞溅下来了,郭阳天黑貂雪帽瞬间变成了白色。

    “发生什么事情?”郭阳天仰首对着树梢暗哨的探子叫道。

    探子举着西洋千里眼望远镜,面有惊讶之色,“是天牢出事!天牢的洞口好像被炸塌了!”

    糟糕!这个姚妙仪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从头到尾,她根本没打算相信我救出狐踪,只是借着我的手弄到衣服、令牌和口令而已!

    对!还有太子湖!明教逆党肯定是打算乘着今天太子湖守卫薄弱,从那里突围逃走!

    “走!我们去太子湖截杀劫狱之人!”郭阳天跳上了马背。

    手下不解,“郭大人,天牢出事,我们应该去天牢支援啊!”

    “一群废物,你们懂个屁!”郭阳天叫道:“等我们到了天牢,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郭阳天率领手下抄近路,往太子湖方向而去。太子湖和行宫当做景观的人工小湖泊不同,这是一个浩瀚无际的天然大湖,传说南朝梁武帝的昭明太子坟墓在此,所以叫做太子湖。

    此时飞雪连天的太子湖湖面也冻出了厚实的冰层,隐约看见有一拨人在冰面上前行。

    郭阳天叫道:“换冰靴追击,围过去用弩/弓钉死他们!”

    亲兵都尉府都训练有素,纷纷在马上就换上了木底铁片的冰靴,跳到冰面上追杀逃犯。箭矢如蝗虫般射去,可奇怪的是对方明明中箭了,却也不倒下,在漫天雪花中屹立不动,好像在湖面上生根似的。

    郭阳天滑行过去,但见冰面上是一个个披着亲兵都尉府服饰的稻草人!

    糟糕!中计了!

    不知为何,郭阳天心下发慌,方寸大乱,叫道:“回去,快上岸!”

    话音刚落,从岸边干枯的芦苇丛从射出一排排箭矢,穿破一片片鹅毛大雪,瞬间郭阳天手下倒了一半,当场毙命。

    郭阳天趴在冰面上,将手下的尸首堆在前面遮拦箭矢,幸亏的手下也纷纷效仿。一阵如飞蝗般的箭矢终于停下,应是箭矢已经射完。

    郭阳天正命令整队突围,岸边传来一个老者苍凉的歌声,“投至狐踪兴兔穴,多少豪杰。鼎足三分半腰折,知他是魏耶?知他是晋耶?”

    是狐踪!他是怎么逃出来的?

    狐踪说道:“郭阳天,背叛明教者,杀无赦;残杀教友者,杀无赦;不知悔改者,杀无赦。你一连触犯三大教规,实乃罪无可恕,今夜就用鲜血和冰雪洗刷你的罪孽吧。动手!”

    一排排黑洞洞的火/枪对准了太子湖的冰面。

    郭阳天顿时感觉到了什么是绝望。

    枪声响了,击穿厚厚的冰层,冰层纷纷裂开,湖上的尸首和活人纷纷落进冰冷的湖水中,枪声伴随着惊呼,湖面顿时像下饺子似的热闹起来。

    半盏茶后,一切归于平静,严寒再次将湖面冻住,冰层下的尸首将永远沉睡。天亮时,冰面已经堆积了砖头那么厚的积雪了。

    天地之间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大雪将一切掩盖,没有血迹,没有尸首,没有厮杀,干干净净的,犹如鸿蒙初始。

    ☆、第57章 天牢之变

    入夜,鸡鸣山天牢洞口,这里本是被一座被废弃的皇家陵墓,挖到一半,钦天监却另择了风水宝地,便将此地改成了天牢,关押的都是洪武帝钦点亲兵都尉府所办的,不方便公开的秘密犯人。

    比如刺杀魏国公女儿的周夫人,还有明教光明长老狐踪。

    北风呼啸,守卫天牢的狱卒们围着炭炉烤火取暖,这时门外响起了叩门之声。

    “口令?”狱卒叫道。

    鸡鸣山防守严密,每一个时辰变换一次口令。

    门外一个洪亮的声音叫道:“鲢鱼!我的天,郭大人怎么想出用这个当口令,大半夜的,说出来馋的人流口水。”

    是自己人。

    狱卒紧了紧身上的羊皮袄,不情不愿的从炭炉边站起来去开门,“三更半夜有什么事?”

    门外穿着亲兵都尉府的汉子说道:“郭大人晓得咱们值夜的人辛苦,特地要我送了上好的黄酒,在炉子里烫暖了每人喝几杯,既能暖暖身子,又不至于喝醉了。”

    狱卒没有开门,回到炭炉边和同伴商量,“是郭指挥使那边的人,咱们毛千户最讨厌他们了,要不要放他们进来?”

    一个同伴不屑的耸了耸肩膀,正是那晚安排姚妙仪住进天牢,以躲避郭阳天手下们无礼调戏的丘福,他是亲兵都尉府的一名小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郭大人一直想要拉拢咱们。咱们是跟着毛千户做事的,我看还是算了吧。”

    其他人都有些嘴馋了。

    “可是这鬼天气好冷啊,冬天夜又长,不喝点酒,这夜太难熬了。”

    “是啊是啊,一坛黄酒而已,等明日我送一只烤羊给他们还人情,咱们不亏心就行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咱们哥几个怎么可能为了一坛黄酒背叛毛千户?”

    丘福见众人意见一致,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头道:“开门,拿了酒就送客。”

    门开了,进来八个人,抬着一坛子上好的绍兴黄酒。丘福瞧着都很面生,“以前好像没见过你们?”

    为首的人呵呵笑道:“我们都是郭大人刚刚从军营里挑出来在亲兵都尉府当差的,听说都尉府是皇家的亲兵护卫,有机会见到皇上,升得快,军饷还高,兄弟们挤破了脑袋才得了这个差事。各位都是前辈,兄弟们抬着酒来孝敬前辈,希望前辈们以后多多关照……”

    最近都尉府确实进了一批新人,丘福见服饰、腰牌、令牌等都对得上,便放下了戒心。

    为首的十分健谈,天南地北一通胡侃,大头兵夜间最喜欢谈的就是女人,此人恰好对秦淮河边的官娼私娼们如数家珍,众人听的入迷,酒已经到手,黄酒在炉子里慢慢温着,他们却没舍得赶这波人离开,细细的听为首的小旗讲述秦淮红粉。

    “……最近秦淮河来了三个扬州瘦马,这三个姑娘皆是人间绝色,其中身价最高的叫做明月,最擅长诗词歌赋,此女和一个号称江南才子的举人比作诗,那举人输的一败涂地,羞愤的回乡下去了,放弃了明年的春闱呢。”

    一个狱卒说道:“女子无才就是德,作诗管什么用?诗不能吃不能喝的。”

    为首小旗说道:“咱们大头兵不喜欢酸文,但是那些文官大老爷们喜欢啊,下帖子陪酒、陪诗会、文会,一次就是五十两雪花银呢。”

    狱卒惊讶的张大嘴巴,“我的天!喝杯酒就能挣我们一年的军饷,那要是陪宿的话,得要多少银子?”

    小旗笑道:“明月至今是个黄花大闺女,老鸨子指着这个摇钱树赚银子呢,初夜已经炒到了五千两,依然有不少王孙贵族在背后追捧竞价。”

    “唉,这个明月太遥不可及了,说个咱们兄弟们能够看得见,摸得着的,等沐休了去瞧瞧。”

    “酒温好了,我们边喝边聊。”小旗笑呵呵的一边劝酒,一边说道:“那就说明珠姑娘吧,这明珠大字不识几个,相貌也远不如明月,但生了一身好皮子,白亮润泽,就像珍珠一样,所以叫做明珠了。”

    狱卒猥琐笑道:“兄台晓得这么清楚,莫非你摸过?”

    小旗摸了摸头,嘿嘿笑道:“我在岸上远远看见她在画舫里跳舞,那小腰、那细腿、那小胳膊,就像春天的柳条子似的,软的似乎风一吹就折断了……”

    啪!

    丘福觉得手上脱力,软的连握酒碗的力气都没有了,眼前戏说秦淮红粉的小旗面目渐渐模糊,连话音也时隐时现,同伴手里的酒碗也纷纷落地,碎成一地的瓷片。

    不好!酒里下药了!

    丘福眼前一黑,轰然倒地。那小旗瞬间收敛了笑容,方才猥琐讨好之气消失不见,他从丘福腰间取下一串钥匙,“开始行动,救出光明长老。”

    一道道牢门被打开了,狐踪早先看到了姚继同乘姚妙仪审问周夫人时在他牢房里留的接应暗号,已经准备好逃跑。

    狐踪换上亲兵都尉府的衣服,刮去花白的胡须,喝了半坛黄酒,双颊绯红,立刻年轻了十岁似的。

    跑到天牢门口时,狐踪看着地上横七竖八倒地的丘福等狱卒,对小旗说道:“待会你们要炸塌洞口,拖延时间,先把这些人抬出去吧,一旦洞口坍塌,他们会被砸下来的石块埋葬——这半年他们对我还不错,留他们一条性命吧。”

    “长老慈悲,将来定有善报。”小旗奉命行事,将丘福等人拖出去,才引燃了火药。

    轰隆几声巨响,天牢洞口瞬间被落石堵了个结实。

    另一处行宫里,宋秀儿被轰鸣声惊醒了,眼睛都没睁开就抓起枕头下的匕首乱刺一气,“刺客!有刺客!”

    姚妙仪明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依然学着宋秀儿惊慌的样子,穿衣起床,此时行宫里道衍禅师、姚继同、朱棣、徐增寿、常森等人也纷纷惊起,首先起来看姚妙仪这里有没有出事。

    毛骧一直守护在院落里,对众人解释道:“姚姑娘无事。是天牢那里出来的动静,估摸有人劫狱,我这就去看看。”

    徐增寿赶紧乘机给父亲开脱,叫道:“肯定有人要杀周夫人灭口?妹子,我说父亲是无辜的吧,你还不信,如今周夫人在天牢才住了一天就出事了,肯定是背后主使下手。”

    常森也一旁附和道:“徐兄所言极是,这事也太巧了,天牢关了好些犯人,早不出,晚不出,偏偏在周夫人入狱头一天就被炸了,肯定是唆使周夫人污蔑魏国公的主使做贼心虚,要灭口呢。”

    毛骧心急如焚,天牢归他管辖,里头关着都是皇上钦定的秘密要犯,何止一个周夫人?可是他又不好当众解释,马上告辞拍马带人去了天牢。

    岂料不到半个时辰,毛骧派手下折返回行宫,请姚妙仪过去给昏迷的丘福等人解毒。

    黄酒里的麻药就是姚妙仪亲手配制的,她当然知道如何解毒了。但首先还是装模作样的检查了丘福等人的身体。

    瞳孔放大,犹如猫眼。呼吸急促,身体不由自主的抽搐。严重的几个还口吐白沫,个个面色潮红,偶尔像说梦话似的发出各种呓语之声。

    其中一个青壮的小伙子居然在姚妙仪检查他的瞳孔之时,突然一把抓着她的手抚摸起来,还面带迷幻般的笑容,喃喃说道:“明珠姑娘果然名不虚传,好白好美好滑啊,来,让大爷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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