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蓦地止了声,因为情绪的高涨,她胸膛也在跟着微微起伏,眼神里的怨恨更是清晰,楚盈凝滞在原地,一时不知是因梁语青此刻和刚才的反差,还是因为她说的话。
    缓过神,大脑整理着她刚才透露的信息,直觉对方未能说完的话里应该是个名字,楚盈忍着情绪,嗓音也冷了下来。
    “梁小姐,说出的话是要负责的,我不知道你所谓的把男人玩弄鼓掌是什么意思,”脑海闪过的唯有温在臣一人,楚盈一顿,只觉得可笑,“如果你是说温在臣,刚才或许没和你介绍我们之间的关系,但我和他只是单纯的——”
    “单纯?”梁语青敏感地捕捉到什么关键词,嘴角扯着讥笑,“关系单纯,他那么护着你?关系单纯,他替你挡酒?”
    楚盈脸色一凝。
    刚才她果然一直在看她。
    可这些事分明并无暧昧。温在臣表面浪荡,其实心思细腻,他从来也绅士,哪怕是换个女生在,按温在臣的性格,也都是会帮的。
    何况,温在臣只把她当妹妹。
    他过去常常把妹妹两个字挂嘴边。
    楚盈深吸一口气,紧蹙着眉,忍着脾气将自己刚才被打断的话说完:“温在臣是我哥哥。”
    梁语青表情一顿,似是没想到两人是这层关系,一顿,又记起什么细节。
    他爸分明说了,温家就温在臣一个孩子。
    这个连姓都不一样的妹妹哪里冒出来的?
    私生女?
    私生女他能这么护着?能她爸看一眼都生怕人能给他吃了似得护到身后?
    发觉其中漏洞,一瞬闪过被欺骗的恼怒,梁语青冷冷一扯唇:“你是不是当我傻?”
    “在我面前还玩哥哥妹妹这套,你是跟每个男人都这样说的?温在臣就是这么被你骗的吗,那看来他也不是个有脑子的——”
    眼见她越说越过分,楚盈终于忍无可忍,嗓音也跟着高了高:“梁小姐!”
    没想到她会突然提声,突然被打断,梁语青表情一顿,眼睛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要把她看透似得,然而怎么看,楚盈脸上格外肃然的表情都不似作假,她紧紧抿着唇,没有一点恼羞成怒的意味,像是真的只是因为她说得太过分而生气。
    “……你真这么以为?”
    她神情忽而变得微妙,梁语青想仔细从她眼底揪出一丝什么不自然的情绪,然而楚盈却只是面无表情,始终没松开的眉眼像是证实了这的确就是她的真心话。
    可女性的第六感告诉她,两人之间关系绝不止这么简单。
    半晌,梁语青才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你这么以为,他可不一定。”
    并不知道自己这话在楚盈心底投下了什么石子,梁语青话落后,又记起自己看见的面前女孩与男人亲密至极的照片,眼底闪过一丝嫉妒:
    “我不管你跟温在臣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我劝你认清自己的身份,离有的人远一点——”
    “别妄想攀上那些你配不上的人。”
    -
    梁语青步履娉婷地走了。
    走前还瞪她一眼,可一转身,她好像又恢复了先前的冷艳气质。
    徒留楚盈一人,接收了太多她并不理解的信息,女孩怔愣地站在原地许久,大脑一闪而过的却是徐既思的脸。
    ……她是跟徐既思认识吗?
    梁语青一看就是名门出生的大小姐而,温在臣今天要谈合作的对象是她父亲。
    她今天参与的场合,和这些人,以她的身份,本是接触不到的。
    她其实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
    温在臣虽然对她好,但她也始终明白,温家的一切都是跟她没有任何关系的。
    她本以为只是帮一个忙。
    但似乎,她是不该答应的。
    在外人看来,她的出现,是妄图迈进一个不属于她的世界。
    后来漫长的谈判终于结束,大家都喝了不少,温在臣佯装醉得不轻,一臂被助理搭在肩上搀着往外走,梁荣脸上也浮现醉意,但似乎还挺高兴的,就要让人给温在臣叫车。
    温在臣哪能让人真替自己叫,忙推辞,好在对方也没执着,旁边梁语青眼神示意旁边的人扶着点梁荣,一侧先前想给楚盈递酒的男人立马上道地上前,勾过梁荣的手臂。
    楚盈慢吞吞走在后面,看见梁语青叉着腰,一脸不满,语气娇蛮又似撒娇:“都说了让你少喝点!”
    跟在她面前的冷艳与刻薄完全不一样。
    直到对面一众人完全消失在视野。
    合作达成,温在臣心下算松了口气,一改刚才醉醺醺的模样。
    助理还是那个没考出驾照的,当时在餐桌上也不好把这种事儿拿出来说,他又喝了酒,温在臣便吩咐助理叫代驾。
    天色已经不晚,等代驾的过程中,温在臣就让助理先回家。
    只剩他们两人,温在臣才算是彻底松弛下来,有些头疼似得捏了捏泛红的眉间。
    也不是一点都没醉,头还是有些疼。
    楚盈下意识想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要说出口的瞬间,忽地又闪过梁语青的话。
    粉唇上下碰了碰,到底还是没出声。
    温在臣身上的酒味不轻,有些热似得,他刚才就脱去了外套,顺手垂至臂间。
    他转过头来看她,嗓音大约因为喝了太多酒而有些轻哑:“你没事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自她出去再回来后,她状态就有些不对,似乎一直在游神。
    但是人太多了,对面一群人都盯着他,他也不好问太多。
    现在可算能问一问了。
    可楚盈却只是摇头。
    温在臣一顿,又想起她差点被灌酒的事,直觉是不是这种场合还是让她不舒服了,默了几秒,他才叹了口气:“抱歉,是我太自信了。”
    “不该喊你来的。”
    楚盈还是摇头,过了会,又觉得自己不说话太反常了,很快又带了句劝慰的话:“你别想太多,我……就是有点累。”
    温在臣还想说什么。
    代驾的到来截断了他的起势,他只得先动身,将钥匙递给代驾,温在臣又自然地要给楚盈开车门。
    女孩却在发觉他的动作时,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我自己来。”
    搭上车门把的手微顿,温在臣手指动了动,不知她怎么突然如此,或许是酒精确实也在大脑间蔓延散开,让他思绪有些迟滞,他在短暂呆滞过后,还是一松手。
    女孩忙趁着他松手的动作拉开车门钻进后座。
    温在臣一动不动好一会。
    直到里面传来女孩的催促声:“你上来呀。”
    他才回神,跟着上了车。
    -
    温在臣让代驾先将她送到嘉南汇。
    两人都坐在后座,楚盈余光里可以看见温在臣大概是真的有些累了,上车说完后就闭上了眼小憩。
    代驾是个女孩,心思细腻,开车缓慢而平稳,在觉察他大约睡着后,又将他按下的车窗往上升了升,一点也没嫌弃车内的酒味。
    楚盈往前倾了倾身,小声和她道谢,女孩看了眼后视镜,笑了下,腼腆地回了句不用谢。
    楚盈缓缓往后靠了靠,看着窗外的灯红酒绿,忽而就想到了很多画面。
    有她做了三小时高铁初至荔州那天的场景。
    彼时她站在车流交织的通明路口,茫茫然看着繁华的街道,正恍惚间,面前停下来一辆车。
    驾驶座随后下来了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礼貌地拎过她的行李放进后备箱,又将她请到副座。
    她生涩地说着谢谢,上车后才注意到后座坐了个少年,手里拿了份报纸,似乎注意到了她的视线,那人把报纸丢到一边,将她上下打量着,脸色挺臭的,说你就是那个邬宁来的楚盈,瘦得跟竹竿似得,难看死了。
    而后一晃眼,又是一个沉闷的午夜,临近高考,她刚转学没多久,邬宁那种小镇跟大城市的教育完全没有可比性,来到荔州后,她每天都学得吃力,甚至于初到新地,晚上也根本睡不着觉。
    晚上睡不了,课上总是瞌睡,恶性循环,她身体弱,很快发了一场高烧。
    温在臣比她大两岁,读书早,那会在上大三,似乎跟温叔老吵架,本来他是决定住校的,偏偏那段时间忽然就开始走读。
    见她时说话还是带刺,只是又会一次一次往她房里跑,给她带来各种吃的,一下是不太想吃的什么草莓,一下又是多热了杯牛奶,还有味道有些古怪的皮蛋瘦肉粥。
    再后来大病初愈,温叔给她办了休学,专门在家给她请了家教。
    但她晚上还是睡不着,大多是因为学业压力,有一天被温在臣撞见躲在卫生间哭,温在臣沉默地看了她许久,突然问,要不要听故事。
    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于是从那天起,温在臣每天睡前都会陪在她身边“讲故事”,一开始还挺正经,后来就变成了不知哪听来的奇闻八卦,或者是被他胡乱加工的□□。
    不知不觉间,隔阂打破,两人关系日渐亲密。
    其实刚相处那会,她还会吊儿郎当调戏似得喊她便宜妹妹,话语里隐约带着些讥嘲的意思,但她都装听不见,每次都老老实实软声应,偶尔还会气得他冷笑。
    后来也忘记了是哪天,温在臣带她去吃饭,两人撞见了温在臣同学,那会同学还表情暧昧地看两人,把她误会成是温在臣的女朋友。
    温在臣第一次正经地提,说她是他妹妹,让同学不要乱猜。
    后来呢,好像妹妹这个词还挂在嘴边挺久的。
    可仔细再想想,她似乎真的,已经很久没听到温在臣提起过妹妹了。
    楚盈神情怔然地看着车窗里倒映出的自己。
    又缓缓转头,看了眼呼吸平稳,阖着眼的男人。
    无端又想起这两天他古怪的态度和话语。
    耳边仿佛又响起女人意味悠长的话。
    ——“你这么以为,他可不一定。”
    楚盈猛地一滞。
    她可以清晰地看见自己僵硬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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