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巧跺脚,眼睛滴溜溜的在众人身上溜达了一圈,假意解释道:“就是明明同样引诱皇上出宫,别的宫人轻则大棒伺候,重则丢命,而她却总是能够全身而退,反而得到太后、太傅以及前禁卫军统领大人交口称赞的太医院齐太医的徒弟啊!”

    “听说四年前,皇上每年都要出宫好几回,每次出宫都耗费整日,不单耽误批阅奏折,连功课也纳下了不少。每次出宫,只要皇上身后有她在,禁卫军们都争先恐后抢夺当值名额。不止是禁卫军,就是国子监与皇上一同读书的皇亲国戚们也都争先恐后的跟随。若是在宫外出了事儿,负责保护的禁卫军们腿都被打断,随伺们更是板子打得半个月起不了身,就她一人能够全身而退。不过几日,她还死不回改的又拾掇着皇上外出玩乐。久而久之,宫里都传言她是大难不死之人!”

    小吴子眼角微挑,似笑非笑的问:“那传言有没有告诉你们,每次皇上出宫,负责伺候的人中也有我?”

    众人有惊有喜:“公公您也被她拖累过啊?”七巧更是竖起耳朵准备听宫里第一太监吴公公痛诉魏溪不仁不义之事。若是魏溪得罪了第一红人吴公公,那么不用等到七巧上眼药,就吴公公一个人都可以收拾了她。

    小吴子拍了拍金盘里的奏折,不答反问:“听闻皇上今日出宫是你们其中一人出的主意?”

    众人眼睛齐刷刷的落在七巧身上,七巧倒退一步,谨慎道:“我只是提议而已,出不出宫还不得皇上自己拿主意么!”

    小吴子笑道:“没错,出宫是皇上的事儿,怎么到了你们的嘴里变成魏溪的拾掇了?若是魏溪拾掇了皇上出宫,那今日七巧你不也做了同样的事情么?”

    魏溪哄着皇上出宫玩乐,所以皇上才宠幸她;七巧也拱着皇上出宫散心,所以,七巧也是最靠近掌事姑姑之位的人。

    她们两人做的都是同样的事情,七巧不去想想自己可能面临的惩罚,反而挑拨众人与魏溪敌对,其心可诛啊!

    当下就有人对七巧幸灾乐祸了起来!魏溪能够化险为夷是经过印证了,七巧能不能同样幸免,那可就要看皇上的意思了!

    小吴子戳破了七巧的小心思,无所谓的笑了笑,弹了弹自己的衣摆,“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七巧,若这次你能够安然无恙,显然也是有大富贵的人啊!好好珍惜吧。”

    明明是夸奖的话,七巧总觉得背脊生凉,干笑了两声:“借公公吉言。”

    小吴子环视了这群宫女们一眼,神色即轻蔑又嘲弄,更是吓得众人如鹌鹑似的纷纷回到了自己该站的位置,等到小吴子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与七巧一起负责伺候铺床的宫女挪了两步过来,“你说,挽袖姑姑的位置最后会不会由她接替?”

    七巧气呼呼:“谁知道啊!”

    那人又道:“也不知她给皇上灌了什么迷汤,居然打了皇上的手板心都安然无恙。听说康雍宫也听了消息,居然到现在还毫无动静,也太奇怪了。”

    众人都想看看传闻中的大宫女的芳容,结果连续等了三日,魏溪都没有入后宫,哪怕是穆太后的平安脉也是由老太医们把的。既然魏溪不入后宫,有心之人就想尽法子去太医院探一探敌情。

    太医院现在正是繁忙的时候。年后,随军出征的学徒们都陆陆续续的回来报道了,这些人经过了战争的洗礼,对外科医术今非昔比,已经不适合再在太医院当值了。陈老得重新给他们安排去处,现在正一个个传唤进来核对名册。

    初春的时候,宫里的人大多都是一些头痛脑热,直接去了药堂,有专职给宫人们看病的学徒们,随便瞄了来人气色一眼,直接抓了药往桌上一丢,喊一句:“下一个!”来探敌情的宫女们根本无处落脚,拿了药,左思右想也不能白来一趟啊,就抓着同样出宫多年的学徒们询问魏溪的来历。

    “魏溪啊,她可是个厉害人物。”

    来人问:“怎么个厉害法?”

    “野外求生能力很强啊!我与她一起被人追杀过,同行的还有上百号伤兵,缺胳膊断腿的,止血药都没有了,到处都是敌人,我们也没法子离开躲藏之地去找药。她直接找了一窝的鬣狗,把好几条狗崽子打瘸了腿,狗崽子的父母回来一看都吓傻了,留下一个看家一个出去找药,回来后,她直接就让我们抢了药材给伤兵们用了,再把公·狗放出去,没多久又找了伤药来,她又让我们抢了。鬣狗不干了,她就再把狗崽子的腿打瘸几个,于是大狗再去找药,周而复始,直到我们走了,那群狗崽子才有伤药用。”

    宫女结结巴巴:“鬣狗?”

    “对,边关嘛,一般的猎物都存活不了,鬣狗群居,牙尖嘴利,一口咬下去整个腿肉都可以撕下来,若是被一群鬣狗追上,基本没命了。我们没有吃的,她就直接把一窝的鬣狗都给药了,炖汤烧烤各种吃法,可香了。”

    “呵呵!”

    学徒们说得唾沫横飞:“别以为我说笑,告诉你,你这么个身板,若是被鬣狗盯上,基本跑不过两步喉咙就会给撕开。”

    “呵呵呵,呵呵!”

    也有人颇具微词:“她这个人太狠了,一点都不像寻常女子,比西蒙的女人还要狠辣。”

    宫女:“怎么个狠辣法?”

    “她最喜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甚至还青出于蓝。边关的村庄常年被西蒙人骚扰,不少家破人亡。青壮被大刀懒腰砍断,女人被抓回西蒙做奴隶,孩子被活活烧死刺死,举不胜举。好几次,士兵们赶去救人,到了地方发现整个村子都被烧得面目全非尸横遍野。”

    宫人们俱都驻足静静的听着,有人捂着手臂瑟瑟发抖。

    “魏溪亲身经历过一次,回来沉默了好些日子。后来,她随着魏千户,就是魏将军的长子去偷袭西蒙的大营,听人回来说,整个营地五千多人,没有一个活口,全部是七窍流血而死,活活痛苦了一整夜才流干了血,死的时候都要成.人干了。”

    宫人抖着嘴唇问:“怎么会莫名其妙的七窍流血?”

    那学徒脸色也有些发白:“听偷袭的士兵们说,他们根本没有动用刀剑。只知道,在确定偷袭的日子之前,魏溪带着他们去沙地里挖了不少的蝎子,用罐子装了,不给任何吃喝。等到偷袭那一日,把罐子里饿得头昏眼花的蝎子放出来,再暗中丢几头刚刚死的马抛入敌军大营营地,蝎子们闻着血腥气直接就去了,然后整夜大营里都是哀嚎声,到了早上,那些蝎子全都吃得动弹不了了,她再全部烧了。”

    旁边另外一个学徒嗤笑道:“这算什么?你是没有听过一个传闻吧,据说也与魏溪有关。”

    众人问:“什么传闻?”

    那人道:“听闻西蒙统帅死得蹊跷,好像是被毒死的,那毒就是魏溪送给魏将军的,魏将军再给了负责刺杀的刺客。刺客要在数万士兵中刺杀大帐里面的主帅,谈何容易。别说近身了,大帐都进不去!魏溪告诉那些刺客,只要用银针隔空刺入西蒙统帅的身上,不管什么地方,只要刺入了他的皮肉,不过几瞬,就可以让人肠穿肚烂血脓不止。刺客们根本不用露面,就全身而退了。”

    来探听敌情的宫人们摇摇欲坠:“那毒还有吗?”

    学徒们耸了耸肩膀:“就算没有了,魏溪也知晓方子,她又会制毒,凑齐了所需药材,成药不就一个晚上的事儿嘛!”

    至此,等到魏溪在太医院交接了战场上诸多琐事后,再出现在后宫时,就发现太监宫女们一看见她就躲得远远的,有人见她近身更是簌簌发抖几乎要口吐白沫了。

    魏溪苦思不解,问挽袖姑姑:“宫里又有疫病了?他们怎么都在打摆子呢?”

    挽袖消息何等灵通,闻言别有深意的笑了笑:“心病而已,过段时日就好了。”

    魏溪也不是真的要从挽袖这里得到答案。她身为医女,更是多年前皇帝指定的大宫女,回宫后自然要接掌皇帝身边一些事物,首先就是重新审察皇帝饮食。

    说到帝王们的药膳,其实都有一定规律。一年四季怎么补,补什么都有规定,需要主意的是皇帝们的体质都有说不同,有的是火体有的是寒体,医女们就要根据当日皇帝们的身体状况微调药膳的方子,或增或减。其中有一项,是在皇帝们十岁之后开始添加的药膳。

    嗯,没错,壮阳方子!

    皇帝嘛,成年后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夜御数女的事情时有发生。若是肾不够好,龙·根不够坚·挺,在颠鸾倒凤的时候萎了,那就丢脸丢大了!

    故而,从皇帝们十岁之后,他们的药膳里面就增加了一道高汤,里面放了鹿·鞭、虎·鞭等等大补之物,日日喝,再辅佐药膏,夜夜涂抹,力求在成亲后大战雄风,一夜七次郎!

    魏溪几年没有回来,再回来的时候秦衍之都十二岁了,虎·鞭汤都喝了两年了,更加别说太医院特别配制的药膏,空瓶子都有无数个了。

    所以,等到她拿到当日的药方和皇帝最近的平安脉记录,顿时哭笑不得。

    时隔多年,她都不记得成亲后的皇帝那东西的长度了。嗯,那时候太天真的以为对方天赋异禀,原来里面还有后天的努力啊!

    啧啧!这药方到底要不要继续用呢?继续用的话,要不要改动一下呢?

    于是,当天夜里秦衍之毫无所觉端起高汤喝了之后,悲剧了!

    ☆、50|50

    鹿血是大补之物。

    在寒冷刺骨的冬天,富贵人家一般都会烤鹿肉喝鹿血,高汤里面加入鹿茸更是常见。

    秦衍之十二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哪怕是数九寒天躺在龙床上那也是浑身暖融融。他曾在冰天雪地的时候,穿着单衣在练武场与禁卫军们近身搏斗。一场比武下来,汗水淋漓,浑身舒畅。

    现在刚入春不久,倒春寒还没到,风也依然冷冽,昭熹殿的地龙依然日以继夜的烧着,再加上一碗加了料的补汤,不到半夜,秦衍之就觉得浑身燥热,像是置身于火炉之上一样。他迷迷糊糊喊了一声水,一只滑腻雪白的柔荑挑起帷幔,脸庞如水蜜桃般散发着清香的宫女盈盈下拜,涂着桃红色丹蔻徐徐地将温热的水杯递送到皇帝面前,皇帝带着薄茧的手指在她指尖滑过,接过茶水一饮而尽。

    宫女接过茶盏,吐气如兰地轻声问道:“皇上还有其他吩咐吗?”

    秦衍之只觉得一股幽香轻轻柔柔的吹拂着他的面门上,让他头脑更加昏沉。

    他摆了摆手,哑声道:“下去吧!”

    宫女唇瓣里泄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媚眼如丝的凝望了皇帝一眼,这才拧着柳腰躬身退下。

    人虽然走了,龙床的上空反而留下了一丝似有似无的幽香,争先恐后的往皇帝的鼻子里面钻进去。秦衍之扯了扯衣襟领口,露出少年人特有的消瘦锁骨,只觉得刚刚被茶水浇灭的燥热,莫名其妙的烧得更加旺盛了。

    秦衍之腾地坐起,烦躁的抖了抖湿透的亵衣,喊道:“来人,伺候朕沐浴更衣。”

    一路走向净室,一路就在脱衣解裤,等到浑身□□的踏入温泉池中时,方才端茶的宫女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的身后,那熟悉的幽香再一次盈满鼻尖。

    秦衍之撩起水花,整捧整捧的扑打在脸上,他的额头已经布满了汗珠,手臂上的肌肉随着动作鼓动,胸膛起起伏伏,明明还只是少年却已经有了男人的力量。

    被水雾熏腾的夜明珠泛出朦胧的微光,一切都仿若雾里看花半隐半现,甚至于,身后贴近的热源也忽远忽近,耳瓣的呼吸更是若有若无,秦衍之口干舌燥,伸手又喊了声‘水’。这一次,不再有人将茶水无所谓的递送到他的手中,随着温茶落在掌心,他的手背也有一片温热包裹着,一点点将热茶喂到他的嘴边。

    眼前的容颜无端的透出丝丝魅惑,靠近的身躯比那熔岩还要滚烫,那双手生疏又胆怯的在他的肩膀,他的胸膛轻点,被碰触的肌肤像是点燃的火苗,一路燃烧。

    那带着热气的桃红指尖慢慢的探入水中,顺着他的腰腹往下,秦衍之闭了闭眼,觉得脑中有什么在炸开,他闷哼一声,猛地扣住了对方的手腕,一双眼不知何时早已布满了血丝,死死的钉住对面的女子……

    二更刚过,魏溪就已经出现在了昭熹殿的小厨房。小吴子正端坐在一边高椅上,翘着二郎腿吃早点。

    魏溪进来,两人相互点点头,小吴子问:“吃吗?有番薯,这东西趁热吃才好。”

    魏溪往灶台边一瞧,蒸笼里整整齐齐的码着一排或紫或红的带皮番薯,她点了其中一个,就有膳房的厨子替她夹在白瓷小蝶中,去了皮,切得整整齐齐,再给一双银筷,一杯热乎乎的姜茶,放在小吴子跟前的矮桌上。

    魏溪自己装了一碗补血的红糖鹿肉粥,再加一碟刚刚卤制的香辣兔头,一边吃一边问:“昨夜昭熹殿传了太医?”

    小吴子头也不抬,稀里哗啦的喝了满满一口粥后才道:“嗯,皇上身子微恙,处置了一个宫女。”

    魏溪眨了眨眼:“什么罪名?”

    小吴子抬头看了魏溪一眼,颇为无语的低声道:“妖冶魅主,欲对皇上行不轨之事。”

    膳房里大厨们忙碌的声音有一瞬间的停顿,小灶上的热粥咕噜噜的冒着泡,蒸笼里的汤包飘出了浓郁的肉香,嗤的一声,油锅里炸着的虾卷爆出个油花,众人又活了一般,剁骨头的敲得顶板咚咚的响,准备碗碟的瓷盘噼里啪啦,脚步声、交头接耳声,声声入耳。

    魏溪嘴角的笑意矜持中带着嘲弄:“谁啊,这么大胆。要知道皇上才十二岁,身子骨还没长好,这时候破了龙精,日后十有*就会长成矮矬子啦!”

    大楚历史上最矮的皇帝,啧啧!

    小吴子轻笑,道:“太医也是这般说法。幸亏皇上耳目清明,发觉不对时就将人赶开了,之后才传了太医。一番侦查后,才发现昭熹殿昨夜点的香与宫女身上的香露有相辅相成的功效,能够助长情·欲,神思迷乱无法自拔。”

    “嚯!”魏溪发出赞叹,“那宫女的底细查了没?与她往来密切的人有哪些?是否有人指使,这些事儿都必须一一审察清楚。对了,她叫什么名字?”

    “七巧!”小吴子将最后一口早点塞入嘴里,细嚼慢咽后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是昭熹殿的老人了,最近时常回内务处学规矩。”

    内务处的规矩魏溪也学过,不过她学的是最底层的人必须懂的规矩,七巧是近身伺候的,又处在昭熹殿,想来‘规矩’也格外不同。

    “这算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吗?可惜好好的一个美人儿,也太耐不住了性子了。若是再等个三年,皇上十五岁后,说不定这事也就半推半就的成了,一招错步步错。”

    小吴子将粥碗推到桌子边,意有所指的道:“天时地利人和,她差就差在了人和这一步。”

    魏溪几口喝完了手中的粥,也擦了擦手,站起身道:“这宫里,有谁能够左右逢源呢!对了,听说内务处的张姑姑调·教人很有一番手段,也不知道她与那宫女是什么关系。”

    小吴子一愣,摇头叹道:“皇上年岁渐长,这昭熹殿的人也越来越难管束了,人心思变啊!”

    魏溪耸肩,原本只是准备让小皇帝稍稍的补一补,让他明白吃多了补药的弊端,哪里知道,这么一试探居然还牵扯出是非来。

    事到如此,也只有‘急功近利’四个字来形容对方了。

    宫外的板子敲到三更,一众宫人井然有序的迈入昭熹殿,秦衍之睡眼稀松的被人服侍着穿戴,隔着屏风看到偏殿走进来的魏溪,就招了招手。

    魏溪让人将御膳去摆好,自己行到皇帝跟前,见了礼,才抬头就撞到皇帝的脑袋,魏溪捂着额头,没好气的道:“干什么啊,都这么大年岁了还莽莽撞撞的。”

    秦衍之凑到她耳边,哼哼道:“昨夜那碗汤里面你加了什么,让朕难受了一整夜。”

    “能加什么?不就是鹿茸多放了几片,鹿血丸子多丢了两个,怎么,”她扫了扫秦衍之的下·半·身,嗤笑道,“就这点小事皇上您就要治我的罪啊!”

    “哪能啊!”秦衍之急忙道,“你是不知道,昨夜朕可被你害惨了,差点*了!”

    魏溪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哎哟,看不出来啊,习武多年的皇帝陛下居然被一个小小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女给强了,丢人不丢人!”

    秦衍之脸色通红:“哪有!朕至今都保持童子之身呢。”

    魏溪道:“嗯,我知道,皇上要为皇后守身如玉。”

    越说越胡闹了,秦衍之戳了戳魏溪的额头:“朕年岁还小,皇后连影子都没见着,谈什么守身如玉。”

    魏溪想到瘟疫横行时‘病重’至今未曾‘痊愈’的胡歆儿,沉默着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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