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纤鸿的反应甚至没能在她的眼中留住一时半刻,楚阑舟轻轻抚过怀里的狐狸皮毛,有些弄不懂为何原本顺滑毛毛忽然膨开了许多,而后又安静下来。
    但她还是耐心极好地给狐狸梳理身上的毛发,将所有毛毛都梳顺,顺口对身旁的玉迎蹊道?:“走了。”
    ……
    楚阑舟去见了巫柳。
    此人分明身在狱中,他却表现的像是在与人宴饮,十分悠闲,手?里甚至不知从何处捧来了一壶酒,正在细细品茗着?。
    察觉到有人靠近,他颇为潇洒地一甩衣袖,将酒杯放到眼前,对准来人举了举:“有贵客前来,在下有失远迎啊。”
    楚阑舟看?着?在监牢过得十分滋润的巫柳,默默将视线转移到了一旁躲在角落不敢出?来的木灵身上。
    木灵小姑娘手?里还抓着?一颗糖,对上楚阑舟的目光吓得又缩到了玉迎蹊身后,再也不敢冒出?头了。
    玉迎蹊也看?明白了眼下的场景,忙不迭就要向楚阑舟道?歉:“掌门,对不……”
    “不是你的错。”楚阑舟揉了揉眉心,打断了玉迎蹊的自我检讨。
    贿赂那么?小的小姑娘,他居然也能做得出?手?。
    她仔仔细细打量了巫柳一眼:“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巫柳看?上去十分委屈:“小生只?是途径此处,看?到这里热闹,所以过来清修的。”
    楚阑舟默默听完他的胡言乱语,毫不犹豫便转身离开。
    “等一等。”
    楚阑舟停下脚步,转身望向巫柳。
    巫柳舔了舔嘴唇,冲着?楚阑舟抛了一个媚眼:“小生饿了。”
    楚阑舟将头转了回来,并不理会他的言语,接着?往前出?口走去。
    都是早已辟谷了的修士,怎么?可能会产生饥饿这种情绪。
    “诶~掌门可真是性急。”巫柳眼看?楚阑舟离开,嘴角笑意愈深,“掌门满足了在下的小小心愿,在下便将来意告诉掌门啊。”
    楚阑舟头也不回,走出?了监牢。
    ……
    身为掌门,尽管有个好用的玉迎蹊帮忙分担事物,但她毕竟权限不够,很多事情都需要楚阑舟亲手?处理处理。
    往日这个时候为了避嫌,宴君安从来不会靠近自己,今日却不同。
    楚阑舟揽着?怀里死沉死沉的狐狸,手?上的毛笔没把握好力道?,在纸上晕出?一片似血般的红痕。
    符箓涂鸦早就没有了原有的功能,她默默将这张符箓揉成一团,扔进了纸篓里。
    而在纸篓之中,早就不知道?堆积了多少?这样?的纸团。
    可以见得,她在此前换了多少?张。
    罪魁祸首就趴在她的怀里,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耳朵紧张地背到了脑后,但四爪依旧抱着?楚阑舟,死活不肯撒手?。
    楚阑舟重?重?叹了一口气,放了笔:“到底怎么?了?”
    怀里的小狐狸没有开口,只?是委屈地将自己的脑袋往楚阑舟的怀里塞了塞。
    这是在装不明白了。
    师兄向来都是淡漠自持的模样?,还从未见过他如此使小性子?的样?子?。
    楚阑舟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有些头疼,又叫了一声:“师兄。”
    这一次她的语调有点凶。
    小狐狸顿了顿,不情不愿地从楚阑舟怀里走了下去。
    没了怀里的重?物阻碍,楚阑舟执起笔,打算绘完符箓。
    可她并没有如愿。
    冷香萦满鼻尖,楚阑舟只?察觉到身后气息不断加深,宴仙君的发丝垂落她的耳畔,激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痒。
    楚阑舟瞪大了眼睛,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堵住了唇。
    朱砂笔重?重?落在案前,笔尖朱砂晕出?,染红了上好的黄纸。
    又费一张符。
    这一沓黄纸需要三枚低等灵石才能买到,但这属于掌门私用,不在乾明派的报销范围内,可以说服玉迎蹊报账时把它一并报上去……
    心里的念头只?转了一个来回就被宴君安的动作打断。
    宴仙君皱着?眉,他做了太多年的念虚宗仙君,此时也打扮得洁净雅致,不染半点凡尘。
    哪怕是在做这种事情,他的眉头轻轻皱着?,表情肃穆淡定,不像是在案前亲吻楚阑舟,倒像是在他那剑阁与人讲经论道?。
    可楚阑舟却能读懂他此时的真实情绪。
    楚阑舟眼眸带笑,盯着?宴君安藏在发丝之后的红透了的耳尖。
    这表明仙君如今很羞涩,而且就快受不住了。
    果?然不出?楚阑舟所料,耳畔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闭眼。”
    楚阑舟勾了勾唇角,甚至将眼睛瞪大了些。
    可她注定不能如愿再看?到宴仙君的脸,因?为伴随那声叹气之后,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那只?手?小心翼翼,却又不由分说地拢上了她的眼睛。
    正如楚阑舟了解宴君安那般,宴君安也最了解楚阑舟。
    要是能听他的话,那楚阑舟就不是楚阑舟了。
    正如此时,哪怕被遮蔽了双眸,宴君安依旧能够感受到楚阑舟的睫羽如同蝴蝶般在他的手?心震颤着?,宴君安几?乎不用去想脑中就自然而然浮现出?了楚阑舟的表情。
    那双眼眸现在一定藏着?狡黠的笑意,像狐狸,或者像一只?猫。
    一只?软软的,耳朵溜圆的小狸花猫。她的身量太小,刚好够被他拢在手?心里,藏起来,藏到无人能知晓的角落里。
    阴暗的心思早就在一年年的等待里萌生出?了可怕的参天大树,可宴君安知晓,这并非楚阑舟所愿。
    于是,宴仙君只?能按耐住所有妄念,忧心忡忡地在楚阑舟的唇上浅浅落下一吻。
    “阑舟,我只?是担忧。”
    “担忧什么??”
    宴君安没有回答,他只?是通红着?耳尖,无言加深了力度。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燃着?的灯火噼啪一声炸开,一点燃尽的火红烛芯落在蜡油之上,猝然散开,再也瞧不见了。
    ……
    “掌门。”玉迎蹊推门而入,就像是完全没有看?出?二人之间?旖旎的氛围,提醒道?,“隐元修士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了。”
    楚阑舟目光游离,半晌后默默开口:“知道?了。”
    美色果?真误事,折腾着?许久,她居然一张符箓都没写完。
    楚阑舟抓紧时间?,拿着?朱砂笔龙飞凤舞写了一行字,叠完之后随手?就放了出?去。
    “走吧。”
    ……
    虽说是因?为巫柳从中作梗导致第一次宴席没有举行成功,但总归是他们认错了人,于情于理都该给这位隐元修士补一场宴席。
    巫柳带来的乌泱泱那群人早就回了金船,没有他们衬托,这次宴席显得精简了不少?,但人着?实也不少?了。
    楚阑舟身为掌门坐主位,隐元修士坐在左上首,宴君安宴梦川坐右上首,穆家兄妹一并坐在他们身后。其?余本宗门那些长?老玉迎蹊也都给他们安排了席位。
    还有……
    楚阑舟看?着?堂上额上的那朵娇艳至极的芍药,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穆家也不知是从哪儿得知的乾明派与浮花盟关系密切,偏就认准了盟主让盟主给他们二人说亲。
    这盟主体质不行,醒的比穆家兄妹还要晚一些,听说还是多亏了穆愿心指路,才能教?乾明派弟子?于金船杂货舱找到烂醉如泥的盟主。
    此时这人不知道?又在院子?哪处找了一朵花戴在鬓角,浑身还擦着?浓香,骚气到让楚阑舟觉得辣眼睛。
    因?为浮花盟盟主之前的言语,让楚阑舟对此人的印象极差。
    眼看?他又要上前找自己敬酒,楚阑舟头疼得很,将视线放在了一旁默默坐着?的隐元居士身上。
    可能之前仙酿事件给他带来的阴影太深,隐元修士不愿饮酒,玉迎蹊给他换的是乾明派备好的湄潭俊。
    而此时,他正死死捏着?手?里的茶杯,目呲欲裂:“他为何在此?”
    宴席虽然吵闹,但赖不住他就坐在最显眼的地方,这一嗓子?让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得朝他看?去。
    楚阑舟皱了皱眉正想开口。
    巫柳却先她一步打断了她的话。
    巫柳微微一笑,压根没有起身,只?是抬手?举了举酒杯,看?上去散漫至极:“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阁下这样?挂念小生,让小生实在感动。”
    他此话说得暧昧不清,将隐元居士的质问歪曲到这种地步,楚阑舟回头去看?隐元修士的反应,果?然看?到他的整张脸都绿了。
    在他下首,穆家兄妹也在皱眉。
    他们毕竟是受这人所害,眼下看?到害自己之人就堂而皇之出?现在宴席之中,于情于理乾明派都得出?来解释一二。
    玉迎蹊没资格在这样?的宴席上开口,她眼巴巴指着?楚阑舟说话,楚阑舟却只?管闷头喝酒。
    玉迎蹊眼睁睁看?着?隐元修士一张脸又青转红,指着?巫柳碍于教?养无法反驳,只?觉得愈发心焦。
    好在终于有人替她解了围,一道?浑厚的男声插了进来:“大家都是朋友,如今齐聚一堂,甚好,甚好啊。”
    出?言的人却出?乎了玉迎蹊的意料。
    那人竟然是浮花盟盟主。
    坐在巫柳身边的就是浮花盟盟主,楚阑舟交代安排座位的时候只?是说此子?狡诈,须得放在眼前看?顾。却不知道?他与这盟主居然这般要好。
    可他不是也是受害者之一吗?
    对上玉迎蹊疑惑的目光,浮花盟盟主施施然道?:“道?友请我们喝了仙酿,我们耐不住酒意睡了过去,这才误了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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