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中的万幸,这个季节沟里没什么水,要不然这么冷的天,一个孕妇掉进去,怕是要一尸两命的。
    三个人七手八脚的把她姐姐抬了出来,万幸,她姐姐只是额头上刮伤一点,没有大碍。
    柯佳媛连声感谢这个好心的男人,但见他脸上有几道狰狞的伤疤,起身离开的时候腿脚也有点不利索。
    柯佳媛扶着她姐姐起来,赶紧叫住了这个好心人:“大哥,你叫什么名字,改天我登门道谢。”
    楚奇摆了摆手,一瘸一拐地走了。
    那条路正是柯佳媛来时的路,说不定这个人还是附近村子里的。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检查一下她二姐有没有事。
    柯佳媛不敢大意,还是把她二姐送去了卫生所,一通检查下来,一切都好。
    柯佳媛松了口气,说什么也要找到那个男人,好好谢谢人家。
    只可惜,她二姐身子太重,不敢坐她的自行车,她只得推着车陪她二姐买了东西慢慢走回去。
    一路上,柯佳媛东张西望,期待能再见到那个好心人。
    遗憾的是,一直到她二姐婆家门口,柯佳媛都没能如愿。
    好在姐姐没事了,柯佳媛千叮万嘱,让她二姐千万小心,这才回去了。
    刚到村口,便看到一个男人在打听裴素素家怎么走。
    柯佳媛好奇,总觉得这个背影有点眼熟,再看那衣服上沾的泥点子,哎呦,这不是那个好心大哥吗!
    柯佳媛高兴坏了,赶紧追上去,下车招呼起来:“大哥,你找我家素素啊?”
    “嗯,你是裴素素同志的家属?”楚奇有点意外,真没想到这么巧。
    柯佳媛乐了:“是呢,我是她三嫂,她跟我最亲了,大哥你来得正好,我先送你过去,等会我就去我娘家弄两条鱼来,请你吃顿好的。”
    楚奇笑笑:“不用,我跟她说件事就走。”
    柯佳媛没有再问,小姑子的事她还是要谨慎一点的,尤其是嘴巴要紧。
    说不定这个男人是素素在部队随军认识的,看到素素守寡,来毛遂自荐了。
    倒是好事,虽然这人毁容了,腿脚也不利索,可是这个大哥很勇敢,舍得一身胆,从那满载的拖拉机轮子下救下一个素不相识的孕妇,可见品德高尚,人品贵重。
    想来真要是能成,这个大哥肯定不会亏待素素的。
    柯佳媛眉开眼笑的,赶紧给人家带路。
    楚奇到了院门外停下,记了一下附近的特征,一脚迈进院子,便看到裴素素在捣鼓草药。
    他赶紧把帆布包里的东西掏出来:“裴素素同志,又见面了。”
    裴素素正忙着给袁朵朵捣鼓消毒化瘀的外敷草药,刚刚系统显示柯佳媛好感度拉满了,好感度商店随之解锁,草药就是商店里买来的。
    她想早点给袁朵朵敷上,这会儿看到楚奇过来,赶紧把手里的石杵放下:“楚大哥,你怎么来了?”
    “给你这个。那天在车上遇见你,我就想着一定要把小陈的遗物拿给你。”哪怕睹物思人也好过什么也没有啊,楚奇把一个军用水壶拿了过来。
    他把水壶递过去:“这是爆炸现场找到的,遇难的兄弟们全都尸骨无存了,只有这些物件还幸存了点儿。所以我们获救的几个都拿了一两样遗物,留作纪念。”
    这本该是特别感人的一幕,可是裴素素却呆呆的站在那里。
    这个水壶她见过。
    在梦里,在一个冰天雪地的山沟沟里。
    有那么一个瞬间,裴素素想问一问他们执行任务的地点,可是她的理智占据了上风。
    这是机密,她不能问,问了就是为难楚奇。
    楚奇怪不容易了,不能再给人家添麻烦了,能给她带一样小陈的遗物就很好了。
    她把水壶接了过来,说不清到底是高兴还是伤心,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她把水壶捂在心口,泣不成声地说着谢谢。
    楚奇也深受触动,红了眼眶,一个劲地说对不起,没能救下小陈。
    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风里似乎有爆炸现场的火药味和血腥味。
    裴素素一时恍惚,再次陷入那个梦里,直接昏死过去。
    吓得柯佳媛赶紧把她扶起来,送去了屋里。
    楚奇叹了口气,看着那忽然阴沉下来的天空,有些怀疑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总之,他尽力了,如果小陈地下有知,也一定希望可以有个物件代替他陪着他媳妇的吧。
    楚奇没有逗留,直接走了。
    柯佳媛忙着照顾昏迷的裴素素,没办法出去追他,只得作罢。
    倒是袁朵朵,让叶小安扶着她,一蹦一跳的,追了出去。
    她喊了声大哥,楚奇背对着她,却没有回头。
    他自嘲道:“什么大哥,我早就不是楚家的人了,连自己弟弟结婚都没人邀请我,你又何必管我叫什么大哥呢?”
    袁朵朵很是羞愧。
    这事其实不怪她,楚奇是被楚家送走的儿子,因为当初日子难过,楚奇又很调皮,不服管教,楚家父母就把楚奇过继出去了。
    说是过继,其实跟卖儿子没区别,毕竟对方给了楚家父母一笔钱,买断了这份亲缘。
    所以楚杰跟袁朵朵结婚,楚家父母没有邀请这个大儿子出席婚礼。
    过继的那一家,是楚家的同族亲戚,因为无法生育,所以把楚奇当个宝贝,他们很担心楚奇跟亲生父母联系,这么多年,一直盯他盯得死死的。
    要不然,他也不至于拖了两天才找到机会过来给裴素素送水壶。
    现在,袁朵朵管他叫大哥,这让他心里五味陈杂。
    袁朵朵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但她还是强撑着走过去,把裴素素给她的没吃完的那颗糖递给了楚奇:“大哥,爸妈那边我做不了主,但是我跟楚杰都是认你这个大哥的。今天我不知道你过来,脚又受了伤,匆忙之间没办法准备什么,就只有这块糖。你就看在楚杰的份上,收了吧,权当是吃了我们的喜糖,好吗?”
    楚奇站在洋洋洒洒的雪花里,抬头看着那阴沉沉的天,不禁发出一声苦笑。
    最终,他还是把糖还给了袁朵朵:“没这个必要。”
    楚奇走了,他拒绝了袁朵朵的示好。
    这让袁朵朵很是无奈,只能叹了口气,回了裴家院子。
    *
    裴素素又做梦了。
    大雪纷飞,大地苍茫。
    荒原的尽头,依旧杵着那个黑漆漆的山洞。
    洞口一样有两个身影在动,风里那个沙哑的咳嗽声跟上次没有任何不同。
    这次倒是幸运,她好像可以在梦里行走了。
    她踩着快到大腿根的积雪,艰难地往山洞那边接近。
    近了,更近了!
    还差百十来米,她就能看清楚那个咳嗽的人到底是谁了!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活着
    ◎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努力生火做饭的陈敬戎◎
    裴素素怀疑自己真的被撞坏了脑子,而且伤得不轻。
    要不然,她怎么会看到了陈敬戎呢?
    这不是惨死在爆炸现场的陈敬戎,也不是残肢断躯的倒霉蛋陈敬戎,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虽然胡子拉碴、咳嗽不止,但依旧在努力生火做饭的陈敬戎。
    这一瞬间,裴素素的鼻子一酸,眼眶一热,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漫溢。
    晶莹的泪珠哒哒的往下落,咸咸的,涩涩的,带着几分委屈和几分埋怨,汹涌澎湃。
    她就这么怔怔地看着风雪中忙碌的男人,欲语泪先流。
    然而,陈敬戎好像看不见她,甚至在捡柴火的时候直接从她身上穿了过去,好像她对于这个小小的空间而言,不过是是一抹游魂,一缕幽思。
    是了,这一定是因为幻觉的缘故。
    这个山洞很陌生,她很确信她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算上上次出车祸时的梦境,这是她第二次见到这个山洞。
    一定是她太想陈敬戎了,所以才会产生这么荒唐可笑的幻觉。
    既然是幻觉,那么陈敬戎作为她想象出来的产物,看不到她也是正常。
    不过也好,庄周梦蝶,全凭一念。
    一念在心,自在无垠。
    这样的幻觉,一定可以消弭时间和空间的隔阂,架起生与死的桥梁,陪她度过漫漫长夜。
    这样的幻觉,多来几次才好,她不会腻歪。
    她就这么流着泪,嘴角却噙着笑,静静地注视着眼前忙忙碌碌的男人。
    大雪封山,枯枝败叶不好找,邋里邋遢的男人跌跌撞撞,好容易凑了一堆柴火,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生了火,再把半口边缘残破的瓦罐拿来装满积雪,架在火上炙烤。
    积雪消融,雪水慢慢氤氲起茫茫白雾。
    杀好了兔子的男人,把温水取下来冲洗一下兔子,随后再拿铁丝穿过兔子,就着火堆烧烤。
    柴火声哔哔剥剥,风雪声呼啸不止,裴素素的耳朵里却只听得到那年轻的强有力的心跳声。
    真好,梦里的小陈是活的,真好。
    沉浸在喜悦中的裴素素完全忘记了去看看另外一个身影是谁。
    要是她多看一眼,一定会意识到这个梦境的古怪之处,只是此时此刻,她满脑子只有陈敬戎,也只想看陈敬戎,完全无视了那个正在修理发报机的团长。
    裴素素就这么睡着睡着笑了起来,以至于床前探她额头的柯佳媛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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