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甩开师敬戎, 气鼓鼓的:“凭什么你说不离就不离了,我不管!是你说你不喜欢我的, 我成全你,离婚!”
    “我就不离, 谁离谁是小狗!”师敬戎眼看着后面的雪山已经裂开倾斜了, 只得再次拽着她往前跑, “后面那些人都是谁啊,跟你一起来的?快叫他们一起进山洞躲躲,雪崩崩不到我那边。”
    裴素素懒得搭理他,冷哼一声,转身喊道:“大哥,二哥,你们搀着点爸妈,往我这边跑。”
    “放心吧,咱妈跑得比我还快。”落在后面的师翱简直望尘莫及。
    哎,比不过,实在是比不过,看来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确实丢人啊,连个老太太都跑不过,幸亏他老子跟他一样丢人,他又不觉得难为情了。
    父子俩互相搀扶着,往前嘿呦嘿呦的跑。
    终于,远处高高的雪山轰隆一声砸了下来,掀起巨大的气浪,无数硕大的雪块像是摔碎的珍珠,在大地上翻滚、弹跳。
    轰隆隆的大地咆哮声让人头皮发麻。
    一群人顾不得吵架,也顾不得聊天,拼了命的往前跑。
    又一波雪崩到来,尚未平息的气浪再次翻滚起来,师敬戎见状,赶紧摁着裴素素的脑袋:“趴下!”
    两人齐齐倒地,避开了一个弹跳过来的大雪球,起身后继续玩命狂奔。
    后面几个人倒是幸运,没遇到这样的天降大雪球。
    只是师震心脏不好,实在是跑不动了,眼看着掀起的雪浪就要席卷过来,师敬戎松开裴素素冲了过去,他把师震背着,又跑过来扯住裴素素的手:“老同志你抓着我领子!我要牵我媳妇,抓不住你!”
    师震死死地抓住他,眼眶泛红。
    师敬戎跑得比师翱快多了,即便背着一个成年男性,也把师翱甩在了后头。
    师翱傻眼了,心说这个野人还挺厉害啊,跟小裴拉拉扯扯的,该不会这就是他的小老弟吧。
    嘿,不愧是当兵的啊,真有两把刷子。
    他赶紧追着小老弟跑。
    正高兴,后面飞过来一块大雪球,叫他来不及反应,整个人被拍雪地里去了。
    吓得裴素素调头又来救他。
    好在雪崩的主气浪到这里就停下来了,一群人七手八脚的,从雪地里刨出来一个人,一看,脸都憋气憋紫了。
    裴素素赶紧拽了拽师敬戎:“快啊,给他做人工呼吸?”
    “别啊,回头我把他熏死了,还是让这个小老弟来吧。”师敬戎指了指旁边的师翔。
    师翔翻了个白眼:“谁是你小老弟。”
    可是这个小老弟长得就是显嫩,师敬戎觉得自己没错,这人顶多不超过二十五岁,比他还小呢。
    师翔没空解释,扒开师翱领口的积雪,做人工呼吸,可是他不会,裴素素只得现场教学。
    她嫌弃地看了眼师敬戎:“你好臭啊,赶紧屏住呼吸,别伤害我。”
    师敬戎郁闷了,这是他媳妇第几次嫌弃他臭了。
    他也不想啊,这么冷的天,他上哪儿洗澡去。
    只得厚着脸皮闭上嘴巴,屏住呼吸,一副待宰羔羊的委屈样。
    裴素素一手捏着他的鼻子,一手捏着他的嘴巴,一边嫌弃,一边给师翔讲解要点。
    师翔照做,几下之后没有反应,只得继续。
    一旁的景元夏见他笨手笨脚的,赶紧把他搡开:“我来!”
    不得不说,这当妈的就是不一样,几下就把窒息的儿子弄醒了。
    师翱恍恍惚惚的睁开眼,看着自己老妈过分靠近的脸颊,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有点难为情,坐起来后揉了揉被砸痛的后背:“阿翔,快给我看看骨头断了没有。”
    “让小裴看,我不懂啊。”师翔无奈得很,他就对书画有点研究,其他的真不行,连个人工呼吸都学不会,他就是废物,难怪被小老弟当做了小老弟。
    委屈。
    裴素素这次没有找人代劳,走过去顺着师翱的后背摁了摁,一边摁一边问:“这里疼吗?”
    “疼。”
    “怎么个疼法?”
    “像被人敲了闷棍那样。”
    “看来你很有经验,以前当过该溜子?”
    “不是,小裴我怎么觉得你在鄙视我?”
    “没有,随便问问。骨头没事,体表可能有点淤伤,我给你掀开衣服看看,等会让二哥给你抹活血化瘀的药。”说着裴素素就要掀师翱的衣服。
    师敬戎赶紧扯开她:“我来我来,皮肉伤我也会看。”
    “你会个——”屁字没说出口,师翔看着自己老妈吃人的眼神,闭嘴让开。
    但他不服,嘀咕道:“小家子气,自己媳妇是个大夫,看看男人的背怎么了?”
    师敬戎只当自己聋了,掀开师翱的后背到处看了看:“右侧肋骨这边青了,媳妇儿,带药了吗?”
    “谁是你媳妇儿!”裴素素翻了个白眼,把随身携带的跌打损伤膏拿出来,这是她出发之前准备的,进山这十天几乎每天都能派上用场。
    师敬戎接过药,厚颜无耻地耍赖皮:“你是我媳妇儿!”
    “我不认识你,野人,毛猴子!怪物!臭死了!”裴素素一脸嫌弃。
    师敬戎几个月没洗澡了,脸皮足够厚,只当媳妇在跟自己打情骂俏,一点也不生气。
    他稳稳当当蹲在那里,给师翱抹药。
    裴素素见他心理素质还挺强大,更生气了,也不给他们做介绍,故意让他一口一个小老弟的叫自己亲大哥。
    师翱黑着脸:“谁是你小老弟,你这脸还真大。”
    “可不是,这脸上胡子得有半年没刮了吧,难怪小裴要跟你离婚,这脸起码大了三圈。”师翔也不客气,他要报仇,他才不是小老弟。
    师翱又补了一刀:“身上也臭,早知道我就不换鞋了,熊粑粑都比这个毛猴子香一点。”
    师敬戎不生气,只当是春天来了,傻狍子们出来撒欢了。
    他把师翱的衣服理理好,药膏还给裴素素:“媳妇儿,我想单独跟你说几句话。”
    裴素素起身,发现师震正在抹眼泪儿,还以为师震是在心疼师翱,便安慰了一句:“爸,大哥没事的,您别担心。”
    师震哪里是担心大儿子啊,他是感动啊,小儿子分明不认得他,却为了救他吭哧吭哧往回跑,这大概就是父子连心吧,他感动坏啦。
    趴在景元夏肩膀上呜呜的哭,要是这个小儿子一直养在跟前多好啊,一定比现在更好更优秀吧。
    一想到这里,景元夏也有点鼻子发酸,不过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雪崩之后,逃过一劫的熊瞎子又开始活跃了,正兴奋的往他们这边赶来。
    而糟糕的是,刚刚光顾着逃命,现在才发现黑面兽不见了。
    景元夏只能自己扛着枪冲上去,试图吓跑熊瞎子。
    最高处的雪尖尖儿都砸下来了,就算枪声引起新的雪崩,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吓人,景元夏直接鸣枪示警。
    眼前的熊瞎子似乎很熟悉这种枪声,立马调头就跑,远离这个可怕的女人。
    至此,这一场雪崩加熊瞎子前后夹击的危机总算是暂时解除了。
    一家子互相搀扶着,看着远去的小儿子和儿媳妇,默默跟在了后头,保持着一段距离。
    让他们小两口先叙叙旧吧,马上再相认,不着急。
    裴素素停在山洞口,抱着双臂,冷着脸看天:“想说什么,快点,姑奶奶忙着呢。”
    “媳妇儿,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就是离婚不行,绝对不行!”师敬戎态度诚恳,这句话他在心里模拟了无数遍了,每次都会幻想媳妇儿听到之后感动不已,跟他相拥而泣。
    可是现实很残酷,媳妇儿居然只回了他一个白眼。
    看来是真的不好哄啊,哎没办法,谁叫他稀罕她。
    他只好继续给她灌迷魂汤:“媳妇儿,我在这里困了快半年了,每次我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就想你,我得留着这条命,跟你说对不起。”
    “谁稀罕你的对不起。我改嫁了,你能把我怎么着吧?”裴素素还是生气,今天非要让他急上一急,他活该。
    师敬戎不说话,扯着她的袖子,直勾勾的看着她,他不信。
    眼神里满是倔驴般的执拗和坚持,他就是不信,天塌了也不信。
    “你要是真的改嫁了,那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师敬戎相信自己的直觉,真要是改嫁了,她干嘛来找他,好好拿着抚恤金另寻新欢不好吗?
    她就是在故意气他。
    裴素素果然没有勇气看着他的眼睛说,只管气鼓鼓地甩开他,别过身去:“我就是改嫁了,我找了个大官的儿子,人家可稀罕我了,天天捧着我的照片发痴。我干嘛不嫁这样的男人,干嘛跟着你受气。反正你也不喜欢我,我又不是没脸没皮的人,非要赖着你不可。”
    师敬戎受不了了,他想亲亲她,可是他臭臭的,他怕这一亲就彻底把媳妇儿吓跑了,只得忍着。
    他再次扯住她的袖子,晃来又晃去:“我真的错了,你要我怎么做才肯原谅我?”
    “哼,怎么做都不原谅!”裴素素扬起下巴,高傲,冷酷。
    师敬戎笑了:“那就不原谅吧,反正我脸皮厚,你去哪儿我跟到哪儿。”
    师敬戎说着咳嗽起来,刚刚也有咳嗽,只不过没有现在严重,大概是奔跑的后反劲儿上来了。
    他撑着膝盖,差点直不起腰来。
    裴素素赶紧给他拍打后背:“枇杷露呢?喝了没用吗?”
    “你怎么知道我有枇杷露?”师敬戎有些意外,但又不是很意外,他一直有个直觉,觉得她一直在看着自己。
    裴素素不回答,只管催促道:“快喝点儿啊,等会儿我给你熬中药。”
    “你都不要我了,我喝了做什么?咳几声你还能关心我一下,我不想好了。”师敬戎还在咳,嗓子痒痒的,像有什么毛茸茸的小爪子在挠他的喉咙。
    裴素素急死了,赶紧扯住他的手腕给他诊脉,又从系统空间里拿出来一个听诊器,扒开他的衣服,听他的肺部。
    师敬戎就那么由着她靠近,再靠近,冰凉的小手隔着一层秋衣摁在他心口,他却舍不得拿开。
    就这么痴痴傻傻的笑着,低头看着她好看的发尾,以及露出来的雪白的天鹅颈。
    好想亲一口,要是能找个地方洗洗澡就好了。
    他忍不住奢望起来。
    人就是这样的,活不下去的时候只想着能活着就算不错,活下来了又开始想洗澡,洗了澡又想亲媳妇,亲了媳妇又想……
    唔……是真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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