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儿发生得太快, 火车上的人都没来得及反应,便在一阵地动山摇之后随着断开的车厢,横在了铁轨上。
    好在这年头火车速度不快, 一阵头晕目眩之后,事故现场并没有出现死亡的案例。
    而且诡异的是, 其中一节车厢原本是要撞向旁边的建材堆, 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 硬生生在距离那堆建材半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幸亏停了下来, 要不然, 那一根根坚硬的钢筋, 可能要把车上的人扎成筛子。
    不过,虽然大家都逃过了一劫, 但还是免不了受伤。
    轻则碰折了胳膊, 重则头破血流、昏迷不醒。
    裴素素自己也被头顶掉落的行李箱砸到了胳膊, 袖子被行李箱的拉链勾扯, 撕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露出来的皮肤红彤彤的, 显然是剐蹭得不轻。
    不过她只觉得是小伤, 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她赶紧检查了一下车厢里的其他人。
    除了第一时间被她护在怀里的卓彦,其他人也都没有大碍,最严重的是罗岚, 额头破了点皮,正在流血。
    裴素素赶紧把孩子交给了黄昱, 起身去给罗岚处理伤口。
    师钧山毫发无伤的站了起来,叫上陆家兄弟, 带着还能行动的退伍老兵们, 出去帮忙救人。
    现场看起来很是混乱, 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和编织袋横在过道里。
    里面的东西飞了出来,散落一地,像是在提醒大家,刚刚发生的并不是一场梦。
    有个小孩心有余悸的抱着她的妈妈,问道:“妈妈你没事吧?刚刚那道光是怎么回事?”
    她妈妈摔坐在地上,并没有大碍,闻言爬了起来,摇摇头:“哪有什么金光,是太阳闪到眼睛了吧?我就说今天这日头太刺眼了,难怪火车会脱轨,估计列车员眼睛也晃得疼吧?”
    “可是我真的看到了,金色的光,真的。”小女生五六岁的样子,一脸笃定的看着妈妈。
    可她妈妈还是不信。
    裴素素处理完罗岚的伤口,起身去救助其他伤员。
    路过这对母女身边的时候,女孩赶紧扯了扯了她妈妈的胳膊,等裴素素走过去了,小姑娘才说道:“妈妈妈妈,就是这个阿姨,她怀里的宝宝会发光。”
    “胡说什么呀。”女孩的妈妈根本不信这么邪乎的事情,检查了一下孩子没事,便起身帮着收拾车厢里的行李。
    伤员不多,裴素素很快折返,再次经过这对母女身边的时候,小女孩已经不再跟她妈妈说什么金光的事了。
    而是紧紧地盯着裴素素,追随着她的背影,最后落在了她刚刚接过来的奶娃娃身上。
    她没看错,刚才就是这个奶娃娃发光了。
    有一道光飞了出去,拽住了那节差点撞上钢筋的车厢。
    真的好神奇啊。
    小姑娘很想走过去摸摸那个小妹妹,只是,妈妈明显有点累了,需要借她的肩膀靠一靠,她便忍住了。
    很快,交通、消防、民政和公安等部门过来处理这一起脱轨事故。
    初步判断是前两天下大雨,山洪暴发,导致很多泥沙淤积在轨道上的道砟里面,大大削弱了道砟减震和稳固轨道的作用,是天灾,不是人祸。
    接下来,还需要做一个全面的排查,这一趟车的旅客都被转运到了汽运站,准备坐长途大巴前往下一个站点。
    裴素素等人却没有再乘车,而是跟着陆大师,造访了一个退休的老干部。
    半天后,陆大师借来了一辆卡车,一群人就这么全都塞进了车里,自己走自己的。
    至于驾驶员,当然是师钧山这个出身豪门早就开过轿车的人来担当。
    裴素素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她劫后余生的叹了口气,想买点吃的喝的安抚一下众人不安的心。
    打开系统,她惊讶的发现,姑奶奶送的那串纯金珠串,少了一颗。
    因为这东西一直摆在空间储物柜里,摊平了躺在那里,所以忽然少了一颗很明显。
    裴素素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总不能是火车脱轨的时候撞掉的吧?
    不能啊,这系统里的空间,跟外面的世界不在一个时空维度啊。
    算了,不管了,先办正事。
    她打开身后的小窗,把吃吃喝喝的东西一股脑儿塞给车上的人。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以为接下来会一帆风顺。
    只是,更大的考验还在后头。
    半个月里,队伍先后经历过差点被泥石流冲走,山体滑坡差点被埋,桥梁坍塌险些掉落河中,被扎破轮胎险些撞上大山……等一系列惊险刺激的考验后,终于走到了首都境内。
    这时候裴素素系统的进度条已经走到了第八十一节 ,姑奶奶送的纯金珠串也少了整整八十颗。
    到了这个地步,裴素素已经彻底明白过来了。
    她带着的这个吞金兽,在用独特的方式帮助大家度过难关。
    难怪火车脱轨的时候,有一节车厢停的位置那么诡异,看来这小家伙的反应还真是迅速。
    最后一关是什么,她不知道,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抱着卓彦,认真的打量着慕名已久的首都。
    这里的行人,脸上都洋溢着自信和满足,这里的建筑,古朴与现代混杂,透着股庄重和肃穆。
    这里的路很宽很宽,裴素素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宽的路,一时竟看得呆了。
    就在她忘我的打量着沿途的风景时,车子停了下来。
    系统的感叹号开始闪烁。
    裴素素诧异的回头,看向了挡风玻璃前面。
    但见前面的路口被堵得水泄不通,不是交通故事,而是警察在围捕一伙抢劫银行的亡命之徒。
    裴素素知道这感叹号是因为什么了,等会儿估计会有枪zhan,也许还会有流弹飞过来。
    她让师钧山赶紧后退,可是来不及了。
    前方的对峙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时候,他们刚准备倒车,枪声便响了起来。
    亡命之徒一枪打爆了他们的车胎,想要冲破警察的封锁,把裴素素等人绑了做人质。
    第二枪响起,裴素素下意识弯腰,还好,劫匪离得远,打歪了。
    劫匪恼羞成怒,再次把枪口对准了开车的师钧山,扣动了扳机。
    这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裴素素迟钝的人类视觉里,居然也捕捉到了一丝金色的流光。
    预想中的灾难并没有发生,甚至,那枚子弹直接在挡风玻璃前面停了下来,颓然的做了个自由落体,滚落在了地上。
    发出铛的一声脆响,像是在嘲笑劫匪的愚蠢。
    裴素素握紧了孩子的手,再看姑奶奶给的那串纯金珠串,果然连最后一颗也不见了。
    而同一时间,开枪的劫匪也被警察击毙,剩下三个同伙见没了主心骨,只得缴械投降。
    警察过来做了个例行的检查和记录,并安排拖车过来帮他们把车子送去车厂维修。
    维修需要时间,可山塘那边的事儿必须争分夺秒。
    于是最后一段路,众人选择了坐大巴。
    赶到山塘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夏日的清晨,热得人嗓子冒火。
    山塘市的大街小巷,一切都是那么井然有序。
    上班的骑着二八大杠,时不时在路口捏一捏车铃铛。
    上学的背着书包,三三两两,呼朋唤友。
    偶尔有年轻的男人搀着怀孕的妻子,小心翼翼的往医院走去。
    供销社的货车满载着新一天的物资,高高兴兴的在各个供销点停下,上货。
    年迈的老头老太太们,结伴而行,要么在公园里扭秧歌,要么在旁边练五禽戏。
    一切是那么的和谐,安宁,平凡和普通。
    然而,几天后,这样稀松平常的平凡日子,将变成回不去的珍贵记忆。
    工人们会失去赖以为生的厂子,养家糊口成为一个巨大的挑战。
    学生们会失去纯真和欢闹的童年,那操场上的蓝天白云会变得遥不可及。
    男人将无法安顿生产的妻子和嗷嗷待哺的孩子,医生们连给病人做手术都没了合适的场地。
    供销社的货车将在撕扯断裂的道路上寸步难行,坍塌破败的供销社将无法再成为人们心心念念的圣地。
    老人们的秧歌也扭不起来,五禽戏也会不合时宜,只有一首首悼亡的曲子,长长久久的弥漫在人们的心间。
    这一切好像清晰的展现在裴素素的眼前,那样的逼真,那样的触目惊心。
    断壁残垣里埋着的一小节肢体,凌乱废墟下掩盖着的最后一丝呼救……
    无法顺利降生的新生命,无法瞑目的一个个鲜活的面容……
    痛苦,悲伤,绝望,无助……
    人类在天灾面前,真的很弱小,很无力。
    想到这里,裴素素仿佛看到了一双双期待的眼睛。
    她下意识打了个激灵。
    她看向了旁边的袁朵朵,问道:“你看到了吗?”
    袁朵朵也如梦初醒,她握住了裴素素的手:“看到了,是真的吗?”
    “是,要是咱们什么都不做,刚才那些都会是真的。”裴素素赶紧整理了一下情绪,准备进入战斗状态。
    她要对抗的其实不是天灾,而是人们的质疑,以及提前疏散百姓带来的巨大阻力。
    好在,还有时间。
    但是,陆大师既然不想泄露天机,怎么会把时间说得这么清楚这么具体呢?
    难不成,他是在跟天道玩心眼。
    那时间到底该怎么确定呢?
    裴素素不知道。
    她只能先找了个招待所,跟大家一起住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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