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淑仪立即放下笔,上前将她扶起,“妹妹越发见外了?,你我?之间?还讲这等俗礼做甚?”
    沈榆笑着握住她手,面露好奇的看向桌上的画,是一?处篱笆小院,两名孩童正在嬉闹玩耍,落笔纵然随意,却每处都恰到?好处,栩栩如生意境非凡。
    如此炎热还能静下心绘画,往往都是沉得住气又或者痴心书画之人。
    “闲来?无事就随手画了?一?张,让妹妹见笑了?。”玉淑仪拿起锦帕轻拭着手心细汗。
    宫女则立马退下去备茶,听竹也都候在外头。
    “姐姐随手之作?便是我?等难以企及之境。”沈榆颇为感慨。
    玉淑仪眉间?微蹙,“旁人说这话也就罢了?,可你的字画可是连德妃娘娘都夸赞不已?的,如今可是在打趣我?班门弄斧?”
    两人相视一?眼,沈榆意味不明笑了?下,“这在贤妃娘娘面前谁不是班门弄斧。”
    说到?这,她忽然想?起什么,“本来?昨日就想?着给姐姐送来?,可是天太热,人又懒倦,所以就一?直拖到?今日,还望味道不会让姐姐失望。”
    玉淑仪看了?眼她递来?的红盒子,自是双手接过,然后两人才双双落座于屏榻前。
    明日就要启程去行宫,沈榆提及不如共乘一?辆马车,这样路上也有个?说话的伴。
    玉淑仪自然是称好,待宫女端上茶点,又说起了?住所一?事,若是两人能住在一?处彼此也能互相照应。
    沈榆认真的思量片刻,一?边摇着团扇缓缓道:“此事倒也不难,此次行宫之事都是由?李公公事先派人前去安排,待晚些时候,嫔妾与李公公说些好话,想?必他不会推拒。”
    见她满脸诚恳,玉淑仪端起面前的茶盏,轻抚着茶盖,抿了?一?口清茶,过了?半响,又意味不明的道:“妹妹不怕我?与你抢皇上?”
    去了?行宫,皇上必定会去兰贵人这,自己再住在一?侧,自然有机会时常见到?皇上,换作?旁人,必定不会容忍有人借机争宠。
    “姐姐何出此言?”
    沈榆神色颇有几分肃穆,继而?面上又露出几分苦涩,“我?出身低微,何尝不知宫中根本无人瞧得上嫔妾,也就只有姐姐愿意与我?说话。”
    她面上露出一?丝感激,“比起绪昭容,嫔妾自然更希望那个?人是玉姐姐。”
    四目相对,玉淑仪眼神微动,忽而?唇角微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
    没有沿着这个?话题多说,两人反而?商讨起去行宫需要带什么东西,反正都是头一?遭。
    大约坐了?小半个?时辰沈榆才离开,玉淑仪则独自坐在屋里,打开红盒子,里头有个?封好的茶袋,依稀可以闻见玫瑰的芳香。
    宫女看了?外头一?眼,继而?走了?上前,“夫人说了?,宫里头的东西不能乱碰,这个?不如就让奴婢放库房收着,待下回兰贵人来?时再泡给她喝,也能体现主子对她的看重。”
    缓缓盖上盒子,玉淑仪若有所思的坐在那,“你认为她会在这里放东西?”
    闻言,宫女眉头一?皱,“兰贵人不敢,可她背后的德妃娘娘不好说,谁知会不会拿兰贵人做枪使?,万一?主子有个?好歹,到?时后悔也来?不及了?。”
    思及刚刚女子谦卑的模样,玉淑仪不由?闭上了?眼,挥挥手让她将东西拿走。
    这宫里头步步维艰,才进宫几日她便有些无法喘息,什么名门闺秀的脸面与尊严,没有皇上的宠爱,这一?切都是浮云,根本不值一?提。
    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显赫的家世,以及惊世骇俗的美人,还有个?才学出众的贤妃在上头压着,长久以往自己只会泯灭于众。
    她倒想?安隅一?世,可后宅不比深宫自在,父亲如此看重那几个?庶弟,自己若不得到?皇上的宠爱,母亲又怎么能让父亲敬重,怕是今后在府中更加寸步难行。
    太后无非就是看在曾经故人的面子上帮衬着自己,但想?要稳固在后宫里的根基,还是需要她自己去争,无论?兰贵人出于什么目的,自己与她交好无疑是接近皇上的一?条出路,反正大家都是相互利用。
    离开了?华月阁,沈榆恰好经过启荷苑,但还是没有进去看阮采女,机会她已?经给了?。
    就如同德妃所说,在这宫里不中用的人早就死了?,反正新人又会一?茬接着一?茬进来?,谁的机会不是自己创造的,能不能顺势而?上全靠脑子。
    玉淑仪对她而?言就是一?座桥梁,一?座通往彼此心中对岸的桥梁,不过比起自己,对方更需要自己这个?机会,毕竟对方被?截胡后可就再也没有侍寝过,要不是看在太后面子上,这次随行人员名单肯定不会有玉淑仪,对方自然而?然也就知道要在宫里立足该靠什么了?。
    回到?长青阁,她只是让听竹随便收拾一?些衣物?用具,每个?人能携带的木箱是有限的,她一?个?贵人最多也只能带两个?木箱,虽然如今就算她多带两个?也不会有不长眼的人说什么,可自己不能坏了?“规矩”。
    待到?翌日一?大早,内侍省的人就来?通知各宫快些准备,不然时辰就要到?了?。
    妃嫔随行人员尚且有限,那伺候的宫人自然也是缩减又缩减,身为贵人,沈榆只能带一?个?随行宫人,所以只能将昕文留下。
    倒并非因为昕文不够通透,而?是因为她不想?让对方知道太多事,因为对方迟早是要出宫的,知道的太多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此时宫门口浩浩荡荡全是御林军,一?辆辆马车几乎看不到?头,还有一?些大臣在恭送,但隔的太远,放眼望去只有密密麻麻的头顶。
    此行她的位份最低,但马车却堪比婕妤的待遇,宫里的人向来?如此,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
    “先前吴婕妤的宫女来?了?,只交代一?句,让您小心谨慎,便就回去了?。”听竹小声道。
    沈榆由?她扶着上了?马车,里头纵然放了?冰块,也闷热异常,还不如把帘子撩开透透风。
    赵淑容说的倒点题,那个?绪昭容不知道能受的住这一?路舟车劳顿。
    “你觉得她让我?小心什么?”她语气意味不明。
    听竹没有说话,而?是望了?望前头马车的方向。
    德妃娘娘的打算已?经显而?易见,这段时期必定不会动主子,可是有些人哪怕没有去行宫,不代表什么都做不了?,恰恰相反,这暗中窥伺的毒蛇更为可怕。
    “德妃娘娘明明可以带上吴婕妤,可是还是任由?其留在宫里,说不准就是为了?盯着贤妃娘娘。”听竹小声道。
    沈榆靠坐在那一?边摇着团扇,笑了?笑,但是没有说什么。
    不多时玉淑仪的宫女就来?了?话,说是太后娘娘让玉淑仪一?同乘车,所以怕是无法过来?了?。
    沈榆自然称没有关系,而?没有过多久,队伍也就开始启程。
    行宫不算太远,也就两日的路程,主要是能方便宫里的奏折快速送过来?,又靠近深山,温度较为阴凉,又方便皇帝打猎出游。
    可就这两日路程也不是那么好熬,这夏天冰融的快,一?路上驿站供不应求,其实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但是有些人却忍不了?。
    眼看着就要到?行宫了?,绪昭容却中暑晕了?过去,再加上她那出生带来?的心疾,是怎么也无法再赶路的。
    所以没有办法,只能让她们随太后先行一?步,而?霍荀则陪着绪昭容迟些时候过来?。
    纵然各自都在马车里,沈榆都能猜到?其他人肯定是气的牙痒痒的状态。
    等到?申时刚到?行宫,宫人们还在搬箱子,就听见全婕妤在那里抱怨,“身子不好为何不待在宫里,做出这副娇柔做作?的劲给谁看!”
    “总是说这里不适哪里不适,怎么每次看到?皇上就好了?,分明就是想?一?个?人独占皇上罢了?!”
    她一?个?人抱怨不停,其他人也不敢搭话,大家都心知肚明,没必要再说出来?让人觉得她们心怀不满。
    “好了?好了?,你在这说有什么用,还是赶紧回屋收拾收拾,待会还得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文昭华安抚了?她下。
    行宫到?底凉爽许多,但全婕妤心里头却还憋着一?团火,一?边用力摇着团扇站在马车旁道:“难道就她一?个?人身子不适?待会文姐姐也帮嫔妾告个?假,反正皇后娘娘大度,这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去请安也不会计较。”
    第34章 搜查
    全婕妤祖父手握兵权镇守一方, 纵然如今兵权已经稀释不少,但在军中余威尚存,所以?平日也?都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 刚进宫时?更甚, 如今还是收敛了许多。
    她敢如此怄气,旁人却无法由着心里这口气来行事, 大多都是眼不看为净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让宫人把?东西?搬进去后, 就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行宫四通八达, 风景秀丽宜人,沈榆在宫人的带领下去了西?南方的一处静月苑,中间隔着一小片林子, 林子那边就是玉淑仪住的地方, 前几日她就让听竹找了李长禄说起此事, 显然对方也?办的十分妥当。
    沈榆没?有?去寻玉淑仪,大家一路舟车劳顿都很累,还是各自歇息片刻,待会还得去给皇后请安。
    庭院里有?四五个?伺候的宫女, 看见她过来,都是恭恭敬敬的行礼, 其中一个?生的颇为标志, 头上?的簪花也?比旁人精致。
    “屋里早已收拾妥当,主子可要进去歇息片刻?或者奴婢打水给您沐浴?”那个?宫女大着胆子抬起头。
    听竹瞥了她眼,“你叫什么名字?”
    闻言, 宫女依旧躬身回道:“奴婢名唤舟舟, 烟雨行舟的舟。”
    沈榆感受到了这行宫的清风袭人,随即就进了内屋, 里头摆设十分整洁清雅,四周环境也?十分安静,比起宫里那个?燥热气候的确天差地别。
    本来也?没?有?带多少东西?,整理起来也?费不了多大功夫,但一路乏累,她还是先让人打水沐浴然后再去给皇后请安。
    庭院里已经打扫的十分干净,但因为听竹说不许摆放有?气味的花草,于是几个?宫人都只?能重新将那些花花草草挪走。
    “听说这兰贵人也?是宫女出身,还颇受皇上?宠爱,刚刚这一瞧果真似画中仙子一样?。”一个?宫女压低声音感慨道。
    另一人小心抚平院中泥土,又看了看舟舟的方向?,“我觉得舟舟姐也?不差呀,说不准万一这回也?能被皇上?看中,那可就真的飞上?枝头当了娘娘。”
    而?那个?舟舟只?是笑而?不语,低头看着满手泥泞,逐渐下意识握紧,同样?都是宫女,别人可以?的为什么自己不可以?。
    待沐浴更衣完,沈榆收到了皇后派人传来的消息,说是大家都一路劳累,今日就不必过去请安,先各自休息。
    此时?傍晚已至,天边最后一抹霞光也?即将消失,周遭万籁俱寂格外宁静。
    沈榆随便吃了些东西?就让人撤了下去,别说绪昭容,这一路颠的她都头晕。
    皇后哪是怕她们?劳累,分明?是想息事宁人,让大家都消消气,不要把?绪昭容的事闹大了,到时?候里外不是人的还得是皇后自己。
    随着夜深露重,行宫的晚上?凉爽,偶尔还能听见几声鸟叫,听竹端着一些当季水果进来,一边又正?声道:“刚刚皇上?和绪昭容已经到了,不过皇上?哪也?没?去。”
    按道理这第一晚应该是去皇后那,不过这对帝后之间的关系沈榆也?摸不透,因为皇后看起来就是一个?真心贤德大度的正?宫,丝毫不会因为妃嫔受宠而?争风吃醋,这一点她也?有?过质疑,但她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很多时?候人的情绪可以?隐藏,但下意识反应却隐藏不了。
    每当听到绪昭容被惯着时?,饶是贤妃都无法回回波澜不惊,可皇后的脸上?只?有?平静,如果真的在意一个?人,肌肉反应也?是会有?下意识触动,皇后却只?想着做中间人,谁也?不得罪。
    皇后甚至连六宫之权也?不在乎,在没?有?子嗣的情况下,面对贤妃和德妃的虎视眈眈,她没?有?任何巩固自己在宫中权力的行为,反而?一直都在拱手相让。
    要么这就是个?玩弄权术的能手,要么就是真的不在意,或者志不在此。
    “这行宫的确是个?好地方,若能日日都这么安静也?好。”她靠在榻上?翻着书。
    听竹看了看外头,“可是有?些人的心却是静不下来。”
    “不如奴婢与行宫管事说一声,将外头那帮奴才全换了。”
    低头认真看着筋脉图,沈榆语气平静,“人有?鸿鹄之志,我岂能挡了人家的路。”
    换作以?往听竹可能还会劝解,但此时?只?是低笑一声,不再多言。
    一路下来沈榆的确困倦,没?有?看多久就熄烛歇下,纵然出了宫,可皇后还在,每日的晨省还是不能少。
    只?是不知睡了多久,外头隐隐约约有?什么声响,却见外头火光四起,还有?一些隐隐约约说话声,她睡眼惺忪的揉了揉额心,大半夜的还要让人加班。
    披上?斗篷,她打开房门出去,却见好些个?太监嬷嬷举着火把?在庭院里搜着什么,风风火火的不知道还以?为进了刺客,只?是手上?拿着的却是类似于捕蛇的网兜。
    “主子。”
    见她被吵醒,听竹立马就走了过来,“刚刚有?人说绪昭容的院子里出现?了毒蛇,绪昭容当场被吓晕,太医还在施针救治,所以?皇后娘娘下旨让人连夜在行宫四周搜寻一番,免得还藏着什么毒蛇咬着人。”
    “……”
    沈榆只?是闭上?眼,并未说什么。
    许是知道这静月苑住的是宠妃,那领头太监连忙就走了过来,点头哈腰的举着火把?,“奴才叩见兰贵人,是皇后娘娘责令奴才们?立即搜查,免得又冒出一条蛇惊扰了各位主子,您放心,奴才这就让他们?动静小点,绝对不叨扰您歇息。”
    眼看着玉淑仪那边也?是火光四起,怕是如今整个?行宫都在搜查,沈榆看了听竹一眼,后者立即递给太监一个?荷包。
    后者忙不迭接了过去,嘴角差点咧到耳后根,果然这宫里头来的娘娘出手就是大方,哪像他们?平时?待在这行宫里半点赏赐都讨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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