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谢道义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他给谢陵去了信,他想修复这段感情,让这个桥更结实。
    陆行渊嗤笑道:“他可真是一点也没变。”
    利益至上,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不管什么时候,他看中的都是利益。当谢陵有用时,他会比任何人都反应迅速,甚至会想办法写谢陵孤立无援,只能依靠他一人。而当谢陵没用时,他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给。
    他是如此的清醒残忍,不管是梦里还是梦外。
    陆行渊有些心疼谢陵,他想处在这样的环境下,淡薄的亲情还想变成一把刀来伤他,他一定会难受。
    可当陆行渊的视线落在谢陵脸上时,谢陵却是一副毫不在乎的神情,他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饶有兴趣地盯着陆行渊。
    此刻在他心里,远在天边的谢道义甚至不如眼前人的一根头发丝来的重要。
    意识到自己杞人忧天,陆行渊的担忧就变得滑稽,他想摸一摸谢陵的头,抬起手后猛地顿住,眼前这个孩子已是青年,再摸头就不合适了,更何况他刚才还揉别人耳朵。
    想到那柔软的触感,陆行渊的耳朵可疑地红了,他默默地收回自己的手,掩唇干咳一声,道:“你刚才说是路过,可是圣人有事?”
    从妖族去皇朝完全不需要经过魔族,琅煌特意绕这一段路程,陆行渊可不觉得是为了让谢陵和他见一面。
    “先生想请陆叔和我们一起去。”谢陵如实回答。
    陆行渊一愣,随即面露疑惑之色。自从琅煌带走谢陵后,他爹和这件事就不怎么扯得上关系了,这个时候把他也带去干嘛?
    要知道在这件事情里他始终是个外人,不然也不会拉琅煌出来当靠山。而且他把人给了琅煌,还让谢道义没占到任何便宜,谢道义心里指不定怎么记恨他,这时候谢道义要见儿子,还让他去晃悠,不是妥妥拉仇恨值吗?
    “我爹答应了吗?”
    谢陵摇头:“我来时先生还在和他商量,不过看陆叔的样子,似乎……蠢蠢欲试。”
    谢陵微微停顿,神色有些纠结。
    陆行渊挑眉,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他爹确实像外人说的那般,是个最和善的魔尊,但这并不代表他骨子里没有魔族的野性,他的礼貌克制下是比任何人都要大胆的疯狂。
    魔族大殿,琅煌灌了一口酒舒缓喉咙里的干渴,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眼前带笑的魔族。他已经把能说的话都说了,可对面这人只是笑着看着他,完全不表态。
    “你到底帮不帮?”琅煌最后问了一遍。
    要不是谢陵听话,懂事,又有天赋,琅煌也不会浪费自己的时间。他这徒弟什么都好,就是当爹的不行。
    琅煌想把自己的衣钵传给他,谢道义这个干扰一定要除掉,就算不能完全阻断,也要让它无限变淡。
    琅煌思来想去,最合适办这件事的人非陆晚夜莫属。
    陆晚夜摊手道:“我很想帮你,可我没有这个立场。”
    琅煌恨恨地磨牙,陆晚夜要是真在乎立场,当初就不会把谢陵从皇宫带出来。
    “不如你现在给我个立场?”陆晚夜嘴角带笑,明明看上去十分真诚,却让琅煌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抖了抖耳朵,微微侧身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和你结个亲家,让两个孩子结契。”陆晚夜慢条斯理地抛出最后的条件。
    琅煌瞪大眼,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大脑卡壳了一下,嘴里还没发出声音,又听见陆晚夜不紧不慢道:“只要你答应,这个立场再完美不过。”
    第一百七十八章
    陆晚夜答应陪琅煌去见谢道义,在他们动身那天,陆行渊发现库房少了很多东西,他心里隐隐不安,而当这份不安遇上还在魔族的谢陵时,完全达到了顶点。
    谢陵根本就不知道琅煌离开了,他甚至还在等琅煌叫自己。
    该去见谢道义的人还在魔族,不该去见谢道义的人却一脸兴奋,陆行渊眼前一黑,心道:完了,不知道他爹这次又准备玩什么惊骇世俗的把戏。
    陆行渊为他爹的疯狂着实捏了一把汗,派出了魔族的探子去打探他爹的消息,结果那些探子无一不是石沉大海。
    陆行渊掌管魔族已有多年,对探子的能力再了解不过,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他稍微想了想,很快明白这些人是被他爹控制了。
    毕竟他只是少主,而陆晚夜是魔尊,在他们二人博弈的时候,谁的胜率更大不言而明。
    可他爹是什么意思,不想让他插手吗?
    陆行渊觉得更不安了。
    在那种不明所以,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精神紧绷了几天,陆行渊得到了探子传回来的消息,但上面的内容怎么看怎么奇怪。
    他亲爱的父亲大人带上了足够多的礼物去皇城替他下聘,想和谢家结为秦晋之好。
    陆行渊:???
    替谁下聘?替他吗?聘礼下给谁?
    陆行渊可没忘记,谢道义只有一个女儿,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谢萱,他们之间别说感情了,他们连话都没说过,真正的点头之交。
    陆晚夜的行为实在超出了陆行渊的想象,以至于他所有的思绪都僵住了,就在他试图理清楚其中的线索时,他收到了另一个消息。
    聘礼是下给谢陵,并且谢道义同意了,琅煌做为圣人见证了一切。
    陆行渊:???
    短短一天内,陆行渊被震撼了两次。不同第一次的茫然焦躁,这一次的震撼后,他清楚地感受到来自内心深处的喜悦,战栗。
    理智上他知道这是一件十分荒唐的事,不管是父亲突然的请求,还是琅煌和谢道义的答应都透露着不同寻常的违和。站在三方的立场上看,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但在感情上,他无法抑制自己的期待,那种本不该存在的强烈的情感在知道答案的一瞬间喷薄而出,仿佛是筹谋已久的计划被突然实现,填满了内心的欲望。
    他想娶谢陵,他期待已久。
    感性占据了上风,违和感被他抛之脑后。他握住手上的那一纸消息,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掩盖不住。
    当陆晚夜让探子把消息带给陆行渊后,他似乎就不再掩盖自己的目的,很快魔族的其他人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让人意外的是没有反对的声音,大家出奇的一致,都觉得陆行渊和谢陵是般配的一对。就连云棠也少见地露出笑意,她对这门亲事很满意。
    父母和族人的支持是一种极大的鼓励,它能让人感受到被祝福的喜悦。
    谢陵作为故事里的第二个主角,自然不会被蒙在鼓里。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就去见了陆行渊,和陆行渊难以言表的喜悦不同,谢陵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开心,甚至有些担忧。
    “你不愿意?”陆行渊观察他的脸色,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他的抗拒。陆行渊仿佛被人泼了一盆凉水,瞬间冷静下来。
    其实谢陵不愿意也无可厚非,他们的相遇是偶然,他的援手是梦里残留的怜悯和不舍。扪心自问,他和谢陵之间有多少交集呢?
    谢陵被留在魔族这些年,一直礼貌地称呼他为哥哥,或许在他的心里,自己只是一个兄长罢了。
    他们被琅煌分开这些年,虽然常有书信往来,寄托彼此的情意,但都是克制的委婉的,谢陵在信里诉说过想念,却从未说过爱慕,他凭什么以为谢陵是爱他的?
    盲目的自信在现实面前化为苦果,不曾求而不得的魔族少主第一次尝到苦涩的滋味,他垂眼敛去眸中的失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平静道:“你放心,只要你不愿意,没有人可以逼迫你。”
    陆行渊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脸道:“我爹做事一向周全,许是皇城有什么变故,他为了保护你才出此下策。”
    陆行渊的声音越来越低,每一个替陆晚夜找理由的借口都让他感到心痛,说到最后,他已经完全把自己的视线从谢陵身上挪开,转向一旁的阴影中。
    谢陵听出异样,他往前两步,想去牵陆行渊的手,陆行渊避开了。他现在心情很复杂,他怕谢陵过分的靠近会让他压抑不住内心的感情。
    “哥,我并非不愿。我只是觉得太快了,也太顺利了。”
    和陆行渊平顺的人生不同,谢陵见识过这个世界的恶意,他不觉得谢道义会这样轻易的放过他。前两次他能逃过,是因为陆晚夜和琅煌的干预,但这样的效果肯定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弱。
    幸运不会一直眷顾同一人,太过顺利的结果让谢陵产生了怀疑。
    谢道义真的放弃了吗?他真的可以如此简单地和陆行渊结契吗?
    谢陵不确定,在他心底隐隐有一个答案,越过他的感情,坚定的严肃地警告他,让他不要答应。仿佛他一松口,等待他们的就是万丈深渊。
    陆行渊深吸口气,压下心底细细密密的痛意,道:“你不必为难,等爹回来了解清楚情况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陆行渊没有听进去这个解释,他借口族中还有事情要处理,丢下谢陵独自离开。
    看着他仓惶而去的背影,谢陵的耳朵耷拉下来,他摩挲着自己的手指,想到刚才扑空时的不安,他的内心浮现一层阴影,有什么东西想要从记忆深处跑出来,却又被无形的力量死死的压住。
    谢陵僵在原地,后知后觉地难过起来。
    琅煌和陆晚夜回来的很快,不同于陆晚夜的喜笑颜开,琅煌一路上都在生闷气,因为在看到陆晚夜游刃有余地和谢道义谈判时,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陆晚夜说他没有立场,其实他早就想好了对策,之所以拖着不答应琅煌,是想借此让琅煌接受这门亲事。
    陆晚夜在乎自己的儿子,琅煌同样疼爱谢陵,正常情况下要琅煌答应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所以陆晚夜耍了点手段。
    琅煌回过神来,觉得他可恶极了,想反悔又面临把谢陵重新推给谢道义的风险。
    “你我在此争执无用,不如让谢陵做选择。”陆晚夜一面安抚好友的情绪,一面在迎接的人群中准确地对上谢陵的眼睛。
    “那孩子涉世未深,怎么可能说的过你?”琅煌不赞成。
    陆晚夜垂下眼,道:“我只是想站在父亲的立场上和他说两句话。”
    琅煌知道自己拦不住,不再多言。倘若谢陵真的有意,魔族这个后盾足够支撑他和谢道义抗衡,倒不必担心什么时候谢道义又闹出幺蛾子。
    但若是就此放弃,琅煌又很不甘心,所以趁陆晚夜带走谢陵时,他的目光锁定了陆行渊。
    陆晚夜想抢他徒弟,他也可以抢陆晚夜儿子。
    二人各怀心思,让这亲事生出一点小小的波折。
    北苍大森林中部,断魂平原。
    这里常年阴雨笼罩,一年到头也看不见几个太阳。适应气候的水草长的格外丰茂,足有一人多高,在水草之下,一片碧波潜藏杀机,密不透风的绿叶中,居住着无数的妖兽。
    清风拂过,水草微微荡漾,嘎吱嘎吱的咀嚼声此起彼伏。如果有人拨开晃动的水草,必然能瞧见妖兽们正在大快朵颐,在它们的獠牙下躺着的是误入此地的修士。
    那些人早已气绝身亡,但身上的伤口却不像妖兽的手笔,反倒像是人类自相残杀。
    顺着那些尸骸的痕迹一路往前,平原地势渐高,水草渐矮,像碧波缓缓褪去,只留下一层青色的草芽。
    而在这青草围成的荒原上,几波人马剑拔弩张,阴沉的天色下,风声凌冽肃杀。
    这是一场还没有打起来,就已经硝烟弥漫的对峙。以师无为为首的天衍宗,三尸宗等人横跨大半个森林后撞上了在此修整的魔族,佛宗,魔情宗,以及刚被游风救回来的谢遥。
    谢遥和沈炽的状态都不好,游风勒令二人去修养,不必理会外界的事。
    无尘不在,佛宗交由慧明大师领队。他看见师无为倒是客气,但师无为心存恶念,对他的善意视而不见。
    “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会看见佛宗和魔族联手,佛子终究是太年轻了。”
    师无为的目光越过人群,并没有看见无尘和陆行渊,下意识地以为这二人联手去做了什么。
    凌玉尘本就忧心他们三人的状况,听到师无为这不安好心的话,只觉得一口恶气上涌,也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骂道:“关你屁事!你要是羡慕别人年轻,趁早抹脖子去投胎,你比他更年轻。”
    师无为眯了眯眼,阴鸷的神情上又添两分不喜,视线如同毒蛇一般,让人心底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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