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贻贝、蛤蜊、紫菜、海带、蛏子、螃蟹、海螺……守着海湾却过着穷日子,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啊!
    虽然科尔对于海产的了解有限,但他提及的几样常见贝类和海藻已经让陆希很高兴了,主要是,按科尔所说,这些东西在白浪湾简直都要成灾了,渔民们吃也吃不完——当然了,海货毕竟不能当饭吃,只靠白浪湾的人自然是消化不完的。但是产量大才好啊,蚝油、干贝、琼脂、蟹黄、鱼露……啊啊啊啊大海我来了!
    下一支舞曲响起,科尔去跟别的小姐跳舞去了,陆希这一支舞曲却没有舞伴,也不想呆在舞厅里做壁花,看看上面朱丽亚公主不知什么时候也消失了,于是她干脆也离开了舞厅——反正她的下一位舞伴安排在两支舞曲之后,有这时间她完全可以在外面溜达一下。
    舞会在皇家庄园举行,庄园仍在白都之内,但占地面积广大,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高大的树木和宽广的草地,完全像在郊外一般。
    这里就连鹅卵石小路边上种的都是名贵花木,而且经过仔细修剪,简直像是园艺展览一般。而且,陆希发现了好几种花期不在这个季节的植物,也同样开得洋洋洒洒的,估计是神术?
    总之这个庄园到处都展示出精致和富丽,不仔细观赏却把时间耗在舞厅里真是可惜了。
    陆希正这么想着,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一回头,有个打扮得像公孔雀一样的人出现在路径上:“我亲爱的堂妹——”
    什么玩艺儿?陆希整个人都愣了一下,刚才在大厅里没看见有这人啊?
    而且,管她叫堂妹?
    “咳——”来者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我是法比奥。”
    这就是冯特伯爵原本选中的那个继承人?
    陆希不由得上下打量这位法比奥·冯特。别说,此人的相貌跟冯特伯爵还真有几分相像,尤其是相似的发色与瞳色,在不知情的人看来,恐怕他才更像冯特伯爵的后裔。
    但是气质上就天差地别了,反正冯特伯爵是从来不喜欢这种层层花边的礼服,也绝不会在衣领和袖口都佩戴宝石别针,搞得全身上下亮晶晶,仿佛珠宝展示架。
    “法比奥——堂兄?”陆希只能停下来,“你也在这里?”四周好像很安静,并没有仆人在附近,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她裙子里还带着武器呢。
    “是的——”法比奥也下意识地向四周看了看,然后又咳嗽了一声,“本来该上门拜访伯父的,但因为前几天身体不适,所以……”
    是身体不适,还是因为国王要把他安排给奎因小姐却没成功,所以不好意思露面?
    当然陆希不会当面戳穿,只是随便点头应付:“看起来现在是没事了,那就太好了。”
    “啊,是——”法比奥干笑了一声,发现实在没得说,终于进入了正题,“白都的社交季其实十分严苛,亲爱的堂妹,你处处都好,但这个——”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下陆希的头发,“关于血脉,你知道贵族们一直都很看重。所以,容我说句实话,即使你继承了伯父大人的爵位,也很难找到一位血统高贵的丈夫。奎因家的血脉还是差得太远了。”
    但是奎因小姐看起来比你聪明能干多了。陆希打量着法比奥衣服上的花边。经过金羽的教导,她已经具有了一些辨认能力,法比奥衣服上这些花边,应该是下水清洗过的。
    在社交季,贵族们需要大量的新衣服,因为同一套衣服是不能在公开场合穿第二次的。而花边这东西,比衣料还贵,所以有些负担不起的小贵族,会把旧衣服上的花边拆下来装饰新衣服,因为没有花边装饰的衣服,同样也会让人讥笑。
    法比奥衣服上的花边能让她看出破绽来,估计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拆下来了,毕竟只穿一次的衣服,花边还用不着清洗。所以说,别看他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其实已经入不敷出了吧?也是,毕竟当初王室把他选出来推给冯特伯爵,一方面是因为他长得跟冯特伯爵有几分相似,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啥也没得继承……
    所以生活窘迫,遵从国王的意思与奎因小姐结婚就大有好处了吧?陆希鄙夷地想,合着现在这事儿不成了,又跑她这儿来诋毁奎因家的血脉了?
    但是陆希很快就发现,她还是低估了法比奥的厚脸皮,当他提出自己的目的之时,陆希简直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你说什么?我,跟你,结婚?”
    “是的。”法比奥满脸笑容,还向前走了一步,试图来握她的手,“我亲爱的——”
    陆希倒退两步,强忍着没给他脸上来一拳:“你是不是疯了?我们是堂兄妹!”刚才不是还堂妹堂妹叫得很亲热吗?现在是失忆了还是怎么着?
    然而法比奥的表情比她还惊讶:“是呀,正因为我们是堂兄妹,所以我们结合才能生下血统更为纯正的后代,这样,玫瑰家族的阴影血脉才更可能被继承。亲爱的堂妹,你总不想在伯父……之后没有一个觉醒血脉的继承人吧?那样你要靠什么来稳固长云领呢?靠手下的骑士吗?但你要知道,他们是忠于伯父,而不是忠于你,甚至——请原谅我说一句冒昧的话,对于伯父来说,他那两名心爱的骑士,就是约翰和丹尼尔,在伯父的心目中,恐怕他们比你更为亲近和信任,将来掌握领地大权的,很可能根本不是你啊。”
    别说,这货在某些方面说得还挺对的。
    “这就是你为什么要离开长云领的原因吗?”
    “呃——是的。”法比奥犹豫了一下,隐去了自己被挑唆的那部分,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我没有能够觉醒成为一位骑士,这就已经让伯父授权给他的骑士,而堂妹你只是个女人,难道你觉得伯父真会把领地交给你吗?如果你在社交季没能找到一个丈夫,那我恐怕,最后你必须要跟伯父的骑士结婚了。那时候你高贵的血脉会被分薄,后代觉醒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高贵的血脉……陆希感觉想吐槽都不知从何吐起,但她还是忍住了,反问道:“但你和我都没有觉醒,即使我选择了你,父亲不同意怎么办?又或者他即使同意了,但仍旧让他的骑士掌握权力,我们又有什么能力反抗吗?”
    大概是这个“我们”让法比奥误以为成功在望,眼睛立刻亮了:“的确如此,只靠我们两人是不够的,但是,我们可以寻找别的帮手啊。”
    “你该不会是说国王陛下?”
    “当然不是。”说到国王,法比奥居然也露出了不屑的表情,“国王陛下也不过是倚仗着教会才登上王位的。我说的,当然是教会啊。”
    “什么?但是父亲——”陆希故意做出震惊的表情,“他绝不会同意的!”
    法比奥连忙说:“我们当然不是公开向教会求助,可以私下里联系啊。”他观察了一下陆希的表情,又补充说,“我绝不是想对伯父大人有什么不利,只是他的骑士不得不防啊,一旦获得了权力,我亲爱的堂妹,你可不要以为他们会放手了,即使我们的后代觉醒了血脉,他们也不会甘心把权力奉还的。你是女人,不理解男人对于权力的渴望。但是有教会支持,我们不但可以把权力握在自己手里,还可以改善长云领,这几年没有教会,长云领的日子过得有多苦你一定也知道的,对比一下王都——我的堂妹,你觉得哪种生活更好呢?”
    还真挺能说会道的。
    陆希漫不经心地想,一面问道:“你这么说,是已经跟教会有所联系了吗?”
    “是的。就是克利斯主教,他原本就是青石城教堂的主教,而他背后还有索肯大主教。当初退出长云领是他们的耻辱,如果能再次回到青石城,他们当然愿意帮助我们的。”
    克利斯!不就是带走六个孩子的那家伙吗?陆希心里一动,做出为难的样子:“这,我得考虑一下。而且,你说的也未必可信,父亲跟教会闹得那么僵,我是父亲的女儿,还是私生女,教会——我是说那位主教,真的愿意帮助我吗?”
    “一定会的!”法比奥迫不及待地说,却被陆希摆手打断了:“这不是件小事,我要再想想。”
    法比奥从来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否则当初也不会被海因里希忽悠得直接跑来了王都,现在他也并不比从前有多少长进,冲动地就说道:“如果你跟那位主教大人见一面,应该就会相信了吧?你等着,我会安排的。”
    “见一面?”陆希摆出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真的能见面吗?万一被父亲发现。”
    法比奥大拍胸脯:“放心!都交给我,绝对不会让伯父大人发现的。”
    “好吧……”陆希总算松了口,“那就,先见一面吧。”
    看着法比奥像斗胜的公鸡一样趾高气昂地消失在路径尽头,陆希不由得沉思起来——法比奥这目标转变得也太快了,这么几天时间,他就找到了新的出路,但是教会那边所谓的支持,是真的吗?
    她一边思索,一边顺着小路往前走,忽然间听见了前方的花树后面传来了声音:“公主殿下,您怎么在这里?”?
    第150章 王后舞会(二)、这是圣痕!
    在陆希前方是一片蔷薇花形成的花墙, 其花叶浓密到根本看不到后面的人,陆希不得不扒开一点枝条,才能露出一个缺口。
    花墙后面正是朱丽亚公主, 她还穿着刚才接见众人时的那套华服, 坐在一条溪水旁边,而站在她对面的是个女仆, 正惊讶地在说:“刚刚还有几位大人在寻找您, 公主殿下您怎么在这里吹风?”
    只不过是个在大厅里服侍的女仆而已,可朱丽亚公主却露出了惊慌的神色,甚至伸手遮住了自己的胸口:“没,没什么,你回去吧……”
    这实在是太明显的异常了,女仆不但没有离开, 反而上前一步, 担心地问道:“公主您怎么了?您受伤了吗?”
    “没, 没有!”朱丽亚公主更慌乱了,“你快点回去吧, 我并没有——”
    “可是您——”女仆侧头向她手掩的位置看去, “您这是——”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 因为脖子后面挨了一记重击,让她连一声惊呼都没有发出来,就软倒了下去。
    这一下子连陆希也被吓了一跳, 朱丽亚公主更是险些要跳起来的样子:“奥丽!这,这是做什么呀?”
    从女仆背后走出来的正是那位一直在提示她的宫廷女官, 这会儿她一手拿着一个镶贝母的精致匣子, 一手提着根棍子, 看起来像是园丁的什么工具, 她就是用这根棍子打晕了女仆。
    “公主殿下,她看见了您的圣痕,不能让她说出去。”这位女官奥丽脸板得死紧,扔下棍子看了一眼女仆,“一会儿我会把她拖出去处理掉的,只要说她偷了您的东西就行。”
    “可,可她并没有偷——”朱丽亚公主看起来手足无措,“奥丽,她只是关心我,再说,她也不知道圣痕……”
    “那也不行!”女官板着脸,“不需要她知道,只要她说看见您的伤痕,那就会引来所有人的关注,到时候根本就瞒不住!”
    公主眼眶红了:“都怪我不小心……”
    女官的表情柔和下来:“这怎么能怪您呢?圣痕是神明的赐予,怎么能隐藏得住。”
    “可我并不想要这份赏赐——”公主缩成一团,几乎要哭了出来,“我并不虔诚,也没有能力,神明为什么要赏赐给我呢……”
    “公主殿下——”女官心疼地抱住她,“我们无法反抗神明安排的命运,还是别哭了,先想办法把圣痕遮住吧,您还要回去主持舞会呢,不能离开太久。”
    朱丽亚公主擦着眼睛抬起头来,陆希就看见她锁骨的位置上有一道红紫色的痕迹,像是被什么东西磕了一下——确切地说,可能是酒杯边沿,因为那道痕迹十分规整,且呈月牙形。
    确实,舞会中准备了一些酒水,陆希记得朱丽亚公主也确实端过酒杯,但酒杯磕在锁骨上能有多大力气?能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这样的颜色,皮下出血可不轻呢,陆希自己就算摔一跤,也未必就有这么重……
    还有,女官说什么圣痕,这是什么意思?这道瘀血的痕迹,难道还有个好听的别名不成?
    女官打开那个精致的贝母盒子,里头装的原来是□□,但是这时候的妆粉好像是珍珠粉,附着性和遮盖性都跟陆希用过的遮瑕膏和粉底差远了,女官忙活了一头汗,痕迹仍旧遮不住。
    这时候,被打晕的女仆倒是醒过来了,她才一睁开眼,就正好看见了朱丽亚公主锁骨上的痕迹,顿时一声惊呼:“圣痕!”
    这下子公主和女官同时变了脸色,而女仆嗖的一下爬起来,竟然动作很快地就要转身往外跑,同时似乎张嘴就要喊叫。
    这会儿女官还差着她几步,根本来不及去捂上她的嘴。而且女官自己也穿着紧紧的束腰,还不如没穿束腰的女仆方便呢。
    眼看女仆是拦不住了,朱丽亚公主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忽然间花墙后头闪出个人影,跟女仆撞了个满怀,而且她双手在女仆的脖子上一掐,女仆就一声不吭地软倒了下去,比刚才挨了一棍子倒得还利索。
    女官顿时警惕万分,倒是朱丽亚公主毫无戒心,甚至有点惊喜地喊了一声:“露西小姐?”
    掐晕——实际上是按住颈动脉把女仆“压晕”过去的当然就是陆希,虽然她还不知道那个“圣痕”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很明显跟教会有关系而且朱丽亚公主十分抗拒这个“神的恩赐”。
    既然这样,抗拒神的就是同志,先帮了再说。
    但是女官显然没有公主殿下那么单纯,警惕地盯着陆希,甚至还想去摸那根棍子:“女伯爵大人,您怎么在这里?”
    “出来走走,恰好看到了。”陆希简单且坦白地说,然后指了一下朱丽亚公主的胸口,“你用这种方法,是掩盖不住的。”
    女官仍旧未放下警惕,朱丽亚公主却露出了求助的眼神:“那该怎么办呢?舞会的衣服,都是这样的……”
    的确,光明大陆上这种舞会服全都是把胸口露出来的,也不知道这里的风俗是怎么回事,未婚小姐没个陪伴的人连逛街都不行,可是却能把胸口露一半出来……
    当然,这种衣服对陆希其实不太友好,因为她不像这些女士们那么“胸怀宽广”,估计有不少小姐都在笑她。
    咳,又扯远了,重点是这种衣服根本就遮不住锁骨,当然也更遮不住那弯“圣痕”了。
    “这里有新鲜的黑莓果吧?”陆希想了一下,仿佛放在酒杯上做装饰的确实有那种浆果来着,“与其费尽心思遮掩,不如用黑莓果汁把它染成一朵花,说不定公主殿下还能引领起新的潮流呢。”
    黑莓果,就是黑莓镇当地盛产的那种浆果,那玩艺儿的果汁颜色紫红,跟朱丽亚公主锁骨上这道瘀痕几乎一模一样。更重要的是,那种果汁染在皮肤上就很难洗掉,所以黑莓镇的居民才不敢偷采黑莓果,因为采集时难免会染到手指上,立刻就会被关卡的守卫发现的。
    说个笑话,很多彩色布料洗起来,都比这个容易掉色……
    很快,朱丽亚公主锁骨上就多出了一串摇曳的紫藤花,而陆希搓了搓自己已经被染成紫色的手指:“看起来还不错。”没想到她还有点艺术细胞哩。
    “的确……”奥丽女官左看右看,放心了。
    那弯月牙状的瘀痕,被涂抹成了紫藤的枝条,陆希用了好几层黑莓汁反复描画,呈现出一种近于黑色的深紫,完全盖住了瘀血本身的颜色。而颜色略浅的大串紫藤花垂挂在公主的锁骨下方,有一半还没入了衣领之中,自然而然把人们的目光往下带,去关注公主的胸怀了。
    咳,这难免有点儿那啥的暗示,但遮掩圣痕的效果绝对刚刚滴。
    “太感谢了——”朱丽亚公主眼泪汪汪,“幸好遇到你,否则这次一定会被人发现的。”
    “是的!”奥丽女官也终于改变了态度,甚至向陆希行了个礼,又厌恶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女仆,“这个东西不知道是谁安排进来的,恐怕一直在盯着公主殿下您了。”
    安排进来的,盯着公主?就为了圣痕?圣痕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过这些问题陆希并没有问出口:“时间不早了,公主殿下最好是换一件衣服,然后再回去,这样大家都会认为,殿下离开就是为了改换一个形象,这样就不太容易引起怀疑了。”
    “非常感谢伯爵大人,那今天的事……”奥丽女官还有些犹豫。
    “我什么都不知道。”陆希耸耸肩,“我不过是因为没有舞伴,所以出来走一走罢了,公主殿下就请先回去吧。不过这个人……”
    奥丽女官脸上露出了凶狠的神色:“把她扔进小溪吧。”
    “呃——不需要知道她是谁的人吗?”陆希试探着说,“或许我可以找人把她带出去……”
    “不,这样不合适!”奥丽女官显然还是对陆希不太放心,一口拒绝了。拒绝之后,她又发现自己对刚刚帮助过公主的人说话似乎太刚硬,不由得有些尴尬地躬身:“非常抱歉,我失礼了。但庄园里的女仆如果失踪会让人怀疑的。”
    但是淹死了就不让人怀疑吗?陆希不由得叹了口气,还不如失踪,更能让背后的人摸不着头脑呢。而死——必然会有人疑心,她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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