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饭后,二人便出了永宁宫,一路悠闲地走向玄轶司操练场。

    然快要走近操练场的的时候,苏惊羽却看见了操练场的围栏之后站立着一道纤细的身影,那身影隔着围栏观看着操练场里的情形,身旁还站立着一名宫女。

    苏惊羽见此不禁挑眉。

    看那打扮,也不知是哪位公主或者娘娘,按理说,宫中的女主子们,少有对这种练武之事感兴趣的,而玄轶司与内宫隔得远,平时不会有人大老远跑来看密探们练武。

    除了那位活泼好动的赤南国公主,她倒是来的勤快,可几乎每次都是奔着苏折菊去的,以致于现在苏折菊常被同僚们调侃,怀疑那位异国公主看上他了。

    苏惊羽同贺兰尧走近时,那道纤细的紫影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人靠近,便转了个身。

    她这一转身,让二人看清了她的面容。

    这一刹那,苏惊羽脑海中浮现出的形容词便是:娇美。

    娇艳之美。

    女子看上去约莫双十的年华,肌肤温润而莹泽,柳眉之下,是一双水盈盈的含情目,漆黑的瞳仁好似能溢出水一般。双颊艳若桃李,鼻尖微微挺翘,唇瓣泛着红月季一般的色泽,娇艳而有些丰润。

    她一身浅紫的紧身束腰衣裙,勾勒出美好的身段,衣领处各自绣着一朵绽放的月季,如她带给人的第一感觉——

    一朵盛放的妖艳月季花。

    那女子的目光在苏惊羽面上停留了片刻,视线一转又落在一旁的贺兰尧身上,愣了片刻,便又收回视线,低下了头。

    “苏大人,十殿下。”那女子身侧的宫女朝着苏惊羽二人福了福身。

    “十殿下?”那紫衣女子听闻此话,怔了怔,下一刻便有些仓促地行礼,“民女见过……”

    “娘娘,您又忘了!”她才屈膝,她身边的宫女忙将她扯了起来,“您现在是祥嫔娘娘,不是民女,见着皇子殿下不用跪的,否则可就乱了规矩了。”

    苏惊羽听闻此话,眉梢轻挑。

    祥嫔,这就是祥嫔。

    皇帝从南郊狩猎意外狩回来的美人,仅仅不到半日的时间,宫中传言,美貌胜过李芸茹,宁若水。

    如今一见,果然,五官细致赛过李芸茹,娇媚风情略胜宁若水。

    “臣玄轶司苏惊羽,见过祥嫔娘娘。”苏惊羽朝她垂首道。

    “苏大人,不,不必客气。”祥嫔柔声说着,语气中,似乎有点儿紧张。

    苏惊羽自然知道她紧张什么。

    民女出身,平时没见过大场合,甚至不清楚宫中的规矩,见着有人对自己行礼,总会觉得不自然,不习惯。

    这位祥嫔,比宁若水当初还局促拘束,毕竟宁若水当了好些年宫女,早就见惯了大场面。

    不过,迟早要习惯的。

    “祥嫔娘娘,对玄轶司密探的训练感兴趣?”苏惊羽笑问。

    “我才入宫,对宫里有些好奇,便让人带我出来走走,走着走着,就走到这儿来了,原来这就是玄轶司的密探们,以前,在街上偶尔能看见密探们,英姿飒爽,想不到,有一天能目睹他们的训练。”

    苏惊羽闻言,礼仪性的一笑,“那娘娘便继续看吧,臣要进去督促他们了。”

    祥嫔闻言,轻轻‘嗯’了一声。

    苏惊羽见她一言一行都很拘束,便也不再多言,拉着身侧的贺兰尧绕过了围栏。

    从她和祥嫔说话开始,贺兰尧便一字不发,安静得很。

    “殿下,怎么忽然就这么安静了?”苏惊羽偏过头,笑问贺兰尧。

    贺兰尧悠悠道:“都是些无趣的客套话,我并不认为她够资格让我跟她客套。”

    苏惊羽笑而不语。

    二人并不知,在他们走远了之后,围栏外的紫衣女子目光逐渐冰冷,原本的宁静柔和荡然无存。

    “珠儿,那就是害死我花姬妹妹的苏惊羽么。”祥嫔望着前头苏惊羽的身影,冷冷一笑,“看上去果然挺特别,此女的笑容格外虚伪,不带一点儿人情味。”

    “这位苏玄衣卫,和丽妃宁若水,就是咱们的目标。”祥嫔身后名唤珠儿的宫女道,“香姐,太子殿下特别嘱咐过,此女不好对付,一切小心为上。”

    “知道了。”祥嫔淡淡地应了一句,随后似是有些感叹,“珠儿,我这身打扮,是不是不大好看?又或者我这两年美貌消减了,不如从前好看?”

    “哪里会?这身打扮分明我见犹怜,楚楚动人。香姐原本就千娇百媚,盛装打扮更加好看。”珠儿说到这儿,面上泛着不解,“香姐怎么忽然对自己的容貌不自信了?这可不像你啊。”

    “你看见那十殿下的反应了么?”祥嫔不温不火道,“我从没碰见,有男子见了我的容貌之后,毫无情绪变化的,他刚才看我就像在看一根木头,什么感觉都没有。想当初,太子殿下初见我,都是惊艳了好一会儿。”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随后又冷哼一声,“还有咱们的陛下,看见我的那会儿,眼睛都不带眨的。”

    她从前一直便是信心满满,但今日见着那位传言体弱多病,清冷宁静的十皇子,却让她难得对自己的外貌产生了质疑。

    珠儿听闻她的话,怔了一怔,随后眸光中划过一丝了然的笑意:“怎么?香姐对十皇子感兴趣了?这十皇子确实有些冷淡,惜字如金,方才你和苏惊羽说话,他可是一个字都不曾说。”

    祥嫔沉吟片刻,而后道:“他身上有一种气息,不知你有没有察觉。”

    “气息?什么气息。”

    “一种能引起我注意的气息,从见他第一眼开始,我就察觉了。”祥嫔望着前头那一抹走远了的白色身影,目光中溢出点点兴味,“一种,干净的,诱人的气息。”

    那个美若玉雕,清冷若霜的十皇子,今日她也是第一回见。

    她虽然表面上控制的极好,惊艳过后便很快故作镇定与局促,但她心底,却是不平静的。

    那个看上去如同瓷娃娃一样精致又脆弱的人,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的同时,也想……蹂躏。

    她已经很久没有对一个男子产生如此浓烈的兴趣了。

    “香姐,感兴趣归感兴趣,可别忘了正事。”身旁的珠儿轻咳了一声,“香姐可别忘了,你可是答应了皇后娘娘要整垮丽妃,那丽妃应该比苏惊羽好对付一些,咱们便先从她入手吧。”

    “答应归答应,但我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也想给自己找找乐子的,我想,太子殿下也不会管我太多,他要的,只是结果而已。”祥嫔扬唇一笑,“这个十皇子,住哪个宫?”

    ☆、第112章 那你可喜欢他?

    “香姐,你想做甚?”珠儿听祥嫔问贺兰尧的寝宫,忙道,“这如今可是在皇宫,不同于外面了,这宫里这么多双眼睛呢,香姐你可别做的太过……”

    “你当我没有分寸么?”祥嫔打断她的话,“我自然是不会如同我的花姬妹妹那么笨的,我没有忘记,我来宫中是给她报仇来的,但是,这宫里这么闷,我总得找些解闷的事来做,你放心,我自会避开宫里的耳目,不会让人抓住把柄的。”

    珠儿听她言语中那般自信,便也不再劝说了,道:“皇宫以北,永宁宫,那宫殿较为偏僻一些,十皇子不得宠,宫中也没有多少防卫,很好找的。”

    祥嫔听闻此话,面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偏僻?那更好,行了,回宫吧,我这肩上的箭伤又有些疼了,偏偏还不能用我自己的药。”

    她一个区区‘民女’,身上自然不应该带着什么好药,只能用太医院太医提供的,这肩上的伤,也只好暂时忍一忍了。

    为了进这个宫,还真是不太容易。

    ……

    “女神,你们玄轶司的密探们,还真是不乏酒囊饭袋。”同苏惊羽站在高处的阶梯之上,贺兰尧望着操练场上数百密探,目光从左到右扫视了一圈,仅仅片刻的时间就收回了视线,不咸不淡地给出了一个差评。

    “平庸的招数,不团结的群体,不整齐的节奏。”

    苏惊羽早就料到他不会有好话,如今听他给出的评价,只是呵呵一笑,“殿下,你可以继续贬低,我只当做没听见。”

    玄轶司数百名密探,虽然说有那么一小部分的人是通过关系,或者不正当的手段进来,但绝大多数人都不是平庸之辈,再差劲,也不至于如同贺兰尧说的‘酒囊饭袋’。

    数百人的队伍,本领总有高低之分,内部总有斗争,这都是避免不了的,高阶的人员看在眼里,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确实可以当做没听见,因为你压根就不需要太积极管理他们。”贺兰尧在她耳畔低笑一声,“毕竟你以后是要与我成婚的,届时,我才是你生活中最重要的那一部分,这些玄轶司密探算什么东西,你这玄衣卫其实也可以不用当。”

    “那可不成。”苏惊羽回答的十分干脆,“我以为男神你足够了解我了,我可不愿做躲在男人身后,依靠男人生活的没用女人。”

    其实这只是一小部分的原因。

    更大的原因在于——关于她脸上的这块瑕疵,关于她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毒。

    月光早说过,她脸上这块胎记,更准确来说是一块毒斑,是可以祛除的,而他缺失一样东西——冰山青莲。

    这东西就在皇宫之中,她到现在都没有一点儿消息。

    说句不矫情的话,若能摆脱丑女的头衔,没有哪个女子会不想摆脱,她苏惊羽虽然不以貌取人,但明知有方法而不去尝试,那就是傻。

    贺兰尧跟她强调过不止一次,他从不在意她的容貌。但她却希望,有一天能祛除了这所谓的毒斑,站在贺兰尧的身前,让他能看清她好看的模样。

    还有……月光白天出不了谪仙殿,这是一个秘密,一个不能公开的秘密,要是被敌人得知,对月光会大大不利,不能见日光,是月光一个堪称致命的弱点。

    他帮过她数不清的忙,总不能就丢下他,她不是无情无义的人。

    “阿尧,你是否会觉得我很古怪。”苏惊羽忽然低笑一声,“即使我成婚之后,我也未必能做一个安分的贤妻良母,相夫教子也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贤妻良母?相夫教子?你若是哪天真的有这种想法,那才吓人。”贺兰尧不等她说完,便打断她的话,“我建议你婚后不要继续呆在玄轶司,并不是想让你安分地做一个贤妻。相夫教子这种安稳的生活,平庸又无趣,不适合你这么生猛活跃的女子。”

    苏惊羽唇角轻轻一抽,“那是什么原因?”

    “玄轶司上下五百多号人,全是男子,就你这么一个女子,你整日地混在男人堆中,我怎么放心?”贺兰尧不疾不徐道,“若是哪一天,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将你勾搭走了……”

    “打住!你以为就我现在的容貌,谁会来勾搭我?”苏惊羽没好气地瞥他一眼,“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玄轶司的那帮家伙们,自从我逮住庄妃的男宠就地开膛那一日起,他们压根就没将我当成女人了,如我这般凶狠的女子,又长得这副模样,你以为谁会眼瞎了来勾搭我?他们眼神好着呢。”

    贺兰尧望着她,潋滟的凤目微微眯起,“女神的意思是我眼不好使了?”

    “我不是在说你……”苏惊羽一拍额头,“我是说,除了你,不会再有人能看上我了,你晓得么?这世上能有几个贺兰尧?”

    “贺兰尧只有一个。”贺兰尧悠悠道,“但……能看上你的,却未必只有我一个,女神你如今虽不大好看,但你身上那股子狠劲还是挺吸引人的,只怕,会有人看上了你这股狠劲,想要与我争夺你。”

    苏惊羽:“……”

    想多了吧?正常的男子,不都是喜欢温婉大方,小鸟依人,贤良淑德的,就比如她那三妹,相信一定是许多男子的心仪对象。

    而她苏惊羽……玄轶司众密探私底下评价她,几乎都是:生猛、凶狠、不像女人、诸如此类的话。

    尤其是抓庄妃男宠那夜,亲眼目睹她逼问小黑,听她讲述开膛破腹烧烤肠子那番话的那些密探们,想必在他们心中,她是一个很难忘的女子。

    一个凶残又血腥的女子,已经不被规划在大家闺秀的范围内,他们几乎都能将她当成男人看待。

    她也不介意,让某些自以为是的男子们,见识见识女人的狠。

    女人,可不是随意能轻视的。

    “有时候我觉得,女神你的这副尊容,也挺值得我高兴。”贺兰尧散漫的语调在耳畔响起,“如此一来,便导致了你不会有几个倾慕者,这样我可以少弄死一些人,最好一个倾慕者也没有,也省的我去烦心。”

    苏惊羽翻了一把白眼,“这么说来你还不希望我长得好看些了?”

    “不太希望。”贺兰尧回答的十分干脆,“只怕你好看了,就会四处勾三搭四招蜂引蝶,即便你不招惹别的男子,也会有人主动贴上来。我眼里揉不得沙子,你知道么?前几日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脸上那处瑕疵没有了,你成了绝代佳人,往哪里站都能放出光彩,而后吸引了不少的烂桃花,争先恐后往你身上贴,他们几乎要将你淹没,让你都无法看见人群外的我。”

    苏惊羽听着这话,眼皮子一跳,“然后呢?”

    “然后……”贺兰尧沉吟片刻后道,“然后我便怒了,杀出了一条血路,逮着一个烂桃花就往他身上砍,我杀的血流成河,空气中都是血腥的味道,地面上开着一朵朵血色之花,我踩着一堆堆的白骨……”

    “好了我不想听了。”苏惊羽抬手揉了揉眉心,“接下来的你不用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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