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惊羽一时无言:“……”

    不要随便相信长得好看的陌生男子?

    这句话是挺有道理的,在这个世道,多得是衣冠禽兽,表里不一的人,渣男当道,多少姑娘冲着一张俊脸,就丢了心,丢了魂。

    但是——

    他耍人总该有个理由吧?

    若是和这位公主没有半点儿过节,他何至于这么捉弄她?这并不像是他的作风。

    “阿尧,你老实和我说,你是不是与她有过节?”苏惊羽星眸微眯,“皓月国,是我们出云国的友邻之邦,刚才那位好歹是个公主,你如此作弄她,她事后若是找你算账,你打算怎么办?”

    “这有何难。”贺兰尧轻描淡写道,“她若是找我要说法,给她一个说法就是了,霍钧那儿好办,让他帮着扯个谎,他应该不会拒绝,至于那穿着黑色绣金蟒锦衣的男子……便让四哥去扮好了,届时我就说隔得远,没看清人,就看了个衣裳,能怪我么?玄轶司院落外守门的人不在,总不能将过错全推给我。”

    “你……”苏惊羽有些无奈地望着他,“那你跟我说说,人家跟你什么过节吧?”

    “今儿早上,就刚才那位牡丹公主,也不知是抽了什么风,硬要我跟她问候,可笑,她算什么?那会儿我心情正糟糕透了,她上来惹我,现在让我整治一番,也是她自己作的。”贺兰尧不咸不淡道,“女神,我早说过了,除了你,我对待其他人可没有耐心,谁惹我,谁就得倒霉,我觉得我今日已经很客气了。”

    苏惊羽眼角微微一抽,“起因呢?好端端的,为何要你去问候她?”

    这个世道女子大多矜持,那姑娘身为公主,断然是没有理由强逼着贺兰尧给她问候的。

    “今早四哥带他们在宫中闲逛,正好逛到了操练场这儿,我并不知道你在家中休息,就站在这儿等你,后来乌啼说你不在这儿,我也不想听他们几个在身后磨叽,便走开了。”贺兰尧说着,冷嗤一声,“哪知道四哥叫了我一声,我那会儿没有心情与他们客套,便没有理会。之后那女子便追上来,拦住了我的去路,说我傲慢无礼,简直不知所谓。”

    “毕竟是邻邦之国的客人,你对他们不理不睬,确实是有些失礼了。”苏惊羽有些无奈地望着他,“只怕他们心中会觉得,出云国皇室子弟如此没有礼仪……”

    “小羽毛的意思,不跟他们问候还是我的不对了?”贺兰尧轻瞥了她一眼,“要怪就怪你,换做平日,我还可以假客套一番,但你与我争吵之后两日不来看我,我哪来的心情与旁人说客套话?那疯女子拦了我两回,我都放话让她莫要来找死。”

    苏惊羽扶额。

    “我自然是明白你的性格的,你若不开心,谁的账你都不买,但他们毕竟是异国贵客,我只担心他们要是跟皇帝陛下提起你的态度,你要被数落一番。”苏惊羽沉吟片刻道,“你忘了你师父教导的么?无论内心多暴躁,面上都要平静如水。”

    “说来说去,还是怪你。”贺兰尧漫不经心道,“是你牵动了我的情绪的,被父皇数落就数落,难道我还怕他教训我不成?你若是不想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就不得再与我翻脸,哪怕你我争执,你也不能对我避而不见。否则遭殃的就是其他人,通常在这样的时候,谁惹我,谁倒霉。”

    “你这是放狠话威胁我了?”

    “我只是说出我心中的想法,你又不是头一天知道我任性妄为,冷血无情。”

    苏惊羽:“……”

    他倒真是好意思承认。

    “如今天气这么凉,还是不要在外头吹风了。”苏惊羽说着,扯着他往回走,“走,回寝宫离去。”

    贺兰尧由她扯着走,不急不絮叨:“小羽毛真把我当弱不经风的人了?觉得这点儿风我都吹不了么?”

    “没有没有,你最强壮了,是我怕冷,我吹不得,行了么?”苏惊羽翻了个白眼。

    二人走在半路上,远远地看见乌啼跑过来了,苏惊羽脚步一顿。

    看来,是贺兰尧交代的事儿办完了。

    “殿下,你您吩咐的我照办了,方才……”乌啼说到这儿,忍不住笑出了声,“我将院子外守门的人迷晕拖走了,眼见那牡丹公主就那么进去了,我一直在院子外守着听动静,果然不出殿下的预料,不少的密探们在庭院外直接冲澡,就穿了条裤子,而后我就听见……里面传出了好几声惊呼,那牡丹公主的尖叫声尤为大声,院子里现在只怕是乱了,哈哈哈——”

    苏惊羽唇角抽了一抽。

    果然……

    那牡丹公主被贺兰尧这么一整,看了多少男子*的上半身。

    而且冲澡的时候,头发裤子想必也是*的,那种湿身诱惑……玄轶司绝大多数男子因为常常练武,体格都十分好,身子也健朗,想必有八成以上的密探都能练出人鱼线和六块腹肌,那叫一个大饱眼福啊。

    不过在她看来是大饱眼福,在那牡丹公主看来,却是丢死人了。

    被人设计当中撞到那么多男子冲澡,她这心里必定要恨得牙痒痒。

    贺兰尧此刻自然不知苏惊羽在想什么,只低笑一声,“后来呢?”

    “后来,那些个密探也是要面子的,浑身湿着自然不敢让她多看,全都急急忙忙地披上了外衣往屋子里跑,我看到这儿便赶紧离开了,那牡丹公主这会儿估计也离开了。”乌啼还在笑着,“殿下,你说她回头是不是会来找你算账?”

    “自然是会。”贺兰尧慢悠悠道,“你往身后看。”

    乌啼听闻此话,立即转了个头,只见远远地走来一道深红色的身影,可不正是那牡丹公主宫盈袖,她步伐极快,面色阴沉中带着愠怒。

    看着架势,必定是来算账了,还真是说来就来。

    “乌啼,你现在立即去四殿下那里知会他一声,让他穿上黑色绣金蟒的锦衣,去玄轶司找霍钧喝个茶。”贺兰尧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你将方才发生的事全告诉他,要是这牡丹公主告到父皇那里,让他帮着我圆个谎。他和霍钧向来关系好,霍钧想必也愿意帮这个忙。”

    机灵如乌啼自然知道贺兰尧打的什么算盘,无非就是让四皇子做一个和皓月国皇子一样的打扮,回头这牡丹公主告状,他就说自己看错了便好了。

    “明白了殿下,我这就去办。”

    乌啼说着,快步走开了。

    “得亏了是四皇子和霍钧好说话,这要是换成其他人,谁敢在皇帝陛下面前扯这个谎。”苏惊羽说着,眼见那牡丹公主越走越近了,顿时闭上了口。

    而宫盈袖的态度果然也不出二人所料,到了二人身前,开口就是一声低斥——

    “贺兰尧,你敢这么耍我!”

    “我耍你?”贺兰尧的脸上浮现一丝不解,“我耍你什么了?”

    苏惊羽望着他装无辜的模样,当真是像极了,他演戏果真是很有天赋的。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么?!”宫盈袖面色涨红,“我与你有何过节,你这么戏弄于我!你这是想让我丢人,让我被那些个玄轶司的密探笑话吗?这种事要是传出去,我颜面何在?”

    “你所言,我一个字也没听懂。”贺兰尧莫名其妙地望着她,“你问我与你有何过节?这问题我倒是想抛回给你了,我何时惹了你,你今早发了疯的来让我跟你问候,这会儿又发了疯的来质问我,你身为公主,做出此等泼妇行径,不觉得好笑么。”

    “你不承认是吧,好!”宫盈袖冷笑一声,“你不承认,我便告到陛下那儿去!”

    “随你。”贺兰尧冷嗤一声,“清者自清。”

    “你!”宫盈袖拧了拧眉头,“贺兰尧,你可知,从来就没有人敢这么戏弄我宫盈袖?我必定要让你得到教训,你若是现在跟我认个错,兴许我……”

    “兴许你怎样?不告状了?或是原谅他了?”不等她说完话,苏惊羽便打断,“牡丹公主,你虽贵为公主,但也得讲理才是,十殿下说了他什么也不知道,你莫名其妙地跑来这儿大呼小叫,却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没说,弄得我两一头雾水,你倒是说说,你怎么就失了颜面了?”

    这个时候,苏惊羽自然是选择站在贺兰尧这一边,将装无辜进行到底。

    而她的的插话,让宫盈袖目光一冷。

    “我没有在与你说话。”宫盈袖冷冷地斜睨了一眼苏惊羽,“姑娘不觉得打断别人的谈话十分无礼么?”

    “可你冤枉的是我未婚夫君。”苏惊羽轻挑眉梢,“我焉能坐视不理。”

    “凡事都有变数,你还未过门就将自己的地位摆的这么明显,未免不妥吧?”宫盈袖唇角的笑意带着一丝轻嘲。

    苏惊羽闻言,星眸微微一眯。

    最了解女人的,当属女人。

    从这个牡丹公主的神情和语气中,她可以解剖出好几条信息量。

    愤怒、不甘、讥讽、以及——嫉恨。

    她自认为自己的态度还是比贺兰尧好一些的,贺兰尧从头至尾摆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孔,而她则明显客气了一些,可这牡丹公主对着贺兰尧时,也就是被整治后的愤怒,对着自己,却讥讽,不屑,甚至嫉恨。

    苏惊羽垂下了眸子。

    这个幼稚鬼,又招女人喜欢了。

    他这么一副目中无人傲慢无礼的模样,按理说他这种态度很招人不待见才对,怎么就还能吸引人了。

    莫非当今世上太多女子都欠虐……男人越不把她们当回事,她们反而越看得上?

    “小羽毛,咱们无需和她废话了,她若是要告状,且就让她去告好了。”贺兰尧说着,牵过了苏惊羽便走。

    “站住!”宫盈袖在二人身后低斥一声,“你们当真就不怕我去陛下那儿告状是么?好,等着!”

    贺兰尧头也不回。

    宫盈袖望着二人离开的身影,攥紧了拳头。

    ……

    养心殿。

    “还请陛下为小王的皇妹做主!”御案之前,一袭黑色绣蟒锦衣的高大男子伫立着,他的身后,站着一道深红的纤细身影。

    “承蒙陛下热情,让小王在宫中随意闲逛,小王下午逛到了御花园,与贵国太子碰见了,太子好客,与我在花园中闲谈对弈,傍晚之时,皇妹出来寻我,她不知我在何处,便询问了与她巧遇的十殿下,哪知十殿下胡乱指路,将皇妹引去了玄轶司众密探居住的院落,让皇妹……”宫明淮说到这儿,面色隐隐泛着铁青,“让皇妹无意中撞见了玄轶司密探在庭院中冲澡,这实在是,实在……”

    剩下的话他并没有再接着说,像是气恼的说不出口。

    “怎么会有这等事?”御案之后的皇帝惊讶过后,拧了拧眉,望了一眼宫明淮身后的宫盈袖,只见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像是又气又恨又委屈。

    “小王绝没有胡说。”宫明淮沉声道,“那个时辰,正是玄轶司密探们解散不久之后,兴许是澡堂子挤不下太多人,不少密探便*着上身在屋子外直接冲澡,小王下午都是与太子殿下在一起闲聊,绝没有和十殿下碰见,十殿下却说我被霍大人请去了玄轶司的院子,皇妹信以为真,便去了。”

    “玄轶司的院子外头,按理说应该有两名守卫才是。”皇帝顿了一顿,道,“他们应该不会不知道院子里的情况,若是公主要进去,怎么也该拦一拦,和她说清里面的状况才是,怎么会任由她进去了?”

    “陛下,我那会儿去的时候,那院子外一个人都没有。”宫盈袖道,“陛下所说的守卫,我当真没有看见,就那么直接进去了,没有人提醒我里头是个什么情况。”

    “这当真古怪了。”皇帝说到这儿,转过头朝身后的王总管道,“去将十殿下请过来,将霍主司也一并请来吧。”

    王总管应了声是,退了出去,不多时,就将贺兰尧和霍钧一同带回来了。

    “儿臣参见父皇。”

    “微臣参见陛下。”

    “免礼。”皇帝望着二人,率先向霍钧提问,“霍钧,十皇子说,今日傍晚,你邀请了淮王去了你玄轶司的院落,可有此事?”

    “淮王?”霍钧望了一眼一旁的宫明淮,眉眼间划过一丝疑惑,“傍晚臣邀请的并非是淮王,而是四殿下啊。”

    “那人竟是四哥?”霍钧的话音落下,贺兰尧便接过了话,同样神色不解,“傍晚时分巧遇牡丹公主,问我可曾见过身着黑色绣蟒锦衣的男子,我说见过,便给她指了去玄轶司院子的路,怎么难道今日四哥穿的也是黑色蟒服?”

    “四皇子今日下午穿的的确是黑色绣着金蟒的衣裳。”霍钧说着,望了一眼宫明淮,“与淮王身上这件一个样式。陛下,金蟒代表着尊贵,皇室子弟中,穿蟒服的实在不少见,巧的是今日四殿下和淮王穿了样式一样的衣裳,皓月国与出云国是邻邦,两国之间有丝绸生意来往,宫中衣裳相似,这也是正常的,傍晚的事,臣也是刚听说,臣也正好奇牡丹公主为何会闯入玄轶司的院子,眼下看来,是一场误会。”

    “误会?”宫明淮瞥了一眼霍钧,“霍大人,衣裳相似,但人并不相同,十殿下难道连自己的四哥都能给错认成本王了?”

    “当时,我与他们的距离并不近。”贺兰尧不紧不慢道,“那会儿玄轶司众密探才解散,霍主司和四哥在人群中,我没有与他们打过照面,霍主司身为玄轶司最高阶人员,衣裳,以及腰带与其他人不同,很好辨认,而他身边的黑色蟒服男子,我却没有去注意,后来巧遇牡丹公主,她说她的皇兄穿着黑色蟒服,我便以为是淮王了。”

    宫明淮一时语塞。

    皇帝望着御案前几人,又拧了拧眉,“传四殿下过来。”

    这事儿怎么牵扯的人愈来愈多了。

    没多久的功夫,贺兰平也让人带了过来,他果真身着一身黑色绣金蟒的衣裳,和宫明淮的样式一样。

    “儿臣见过父皇。”

    皇帝望着那衣裳一模一样的二人,身形也是差不多高挑的,只觉的,这要是站远一点,看不清人脸的话,光是靠衣裳当真还不好分辨。

    “父皇,傍晚的事儿臣听说了,可是为了牡丹公主误入玄轶司院子的事召我前来?”贺兰平面上浮起一抹浅笑,“这件事儿,倒真是个误会,光是儿臣身上的这件衣裳,可不止儿臣与淮王有,太子那儿也有一件的。十弟误将我认成淮王,这并不怪他,再说后来牡丹公主闯进玄轶司院子,儿臣疑惑,守院子的人去哪儿了?儿臣听闻这事,本想查清楚,可父皇却召我过来了。”

    “那就要问问院子的守卫了。”一旁的宫盈袖拧眉,“擅离职守,是何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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