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然反转的局势,当真是让她猝不及防。

    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贺兰尧竟还留着这么一个后招。

    原本胜利应该是属于她的,但此刻,身后反叛的护卫们却在无声告诉她,她依旧没有胜利。

    如今的局面,已经脱离了她的预料——

    她中了对方的毒,对方的人质在她手上,平局。

    她的死士们在对方的身后蓄势待发,而她身后,原本她的护卫,如今是对方的人,正拿箭羽对着她的后背,平局。

    好像谁都没有获胜。

    好似——一个僵局。

    她没有说话,贺兰尧与苏惊羽同样没有说话,只是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不慌不忙,不急不躁。

    而她却无法做到像他们那么云淡风轻,她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了。

    她身后的护卫们全是叛徒!而这样的局面,正是贺兰尧造成的。

    “我多的是时间跟你慢慢耗。”贺兰尧开口,声线慢条斯理,“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跟我们一直僵持下去,双方都不得利,二,让你身后的叛徒们,与我们身后的死士们交换位置,结局同样是双方都不得利,但至少双方都暂时归于安全范围,你自个儿看着办。”

    尹清罗衣袖下的拳头攥紧。

    片刻之后,她开口,咬牙切齿,“换位置!”

    “那好。”贺兰尧挑了挑眉,“慢慢挪,你我双方身后的人都呈拱形,好似一个圆,现在开始,所有人朝右挪,很快,位置便可以互相切换,开始。”

    贺兰尧的话音落下,双方身后的护卫们便都朝右侧方向挪动。

    片刻之后,人体圆圈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双方身后的人便都换了过来。

    “尹清罗,你还是输了我一步棋。”贺兰尧唇角勾起一丝凉薄的笑意,“至少你的护卫少了一半,而这一半,都归我们这边了,你自个儿想想,你是不是亏了?”

    “这群叛徒不要也罢。”尹清罗冷笑一声,“一群不听话的狗,何必还要养着,你若喜欢,送你何妨?”

    “又在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贺兰尧不疾不徐道,“你现在再回头看看如何?”

    尹清罗听闻此话,心中‘咯噔’一声。

    贺兰尧又在玩什么鬼把戏?

    她心中惊疑不定,一手掐上了君听的脖颈,而后才回过头。

    而回过头的一瞬间,又是让她大吃一惊!

    众死士身后,一条巨大的红影正在晃动。

    尹清罗大叫,“这家伙怎么进来的?!我不是吩咐过要在客栈周围撒下雄黄么!”

    “傻了吧。”贺兰尧低笑一声,“没错,你的确这么吩咐了,但负责撒雄黄的护卫们此刻都在我身后,你也说了他们是叛徒,既然是叛徒,当然要做点儿叛徒该做的事了,比如,将雄黄粉掉包,换成另一种蛇不畏惧的粉末。”

    “你卑鄙!”尹清罗拍案而起,“你方才还说红蟒不会出现,你这不讲信用的小人!言而无信!”

    “讲不讲信用,要看对待什么人,看对方是否值得你守信用。”苏惊羽望着面色铁青的尹清罗,悠悠道,“对待旁人,是该讲信用,但对待你这个集卑鄙无耻下流于一身的人,谈何信用?”

    “你……”尹清罗正准备破口大骂,忽听身后响起数道惨叫声。

    她掐紧了昏迷中的君听,回头一看,那红蟒正摇晃着尾巴,一甩尾便是将众多死士直接甩出几丈远,试图攻击它的死士,被他一尾巴糊在了墙上,直震的那人口吐鲜血,顷刻间便没了声息。

    它这一甩尾的力气,就好比习武之人的一掌,能给人造成不小的内伤。

    尹清罗大惊失色,忙靠近了君听,尖锐的指甲正抵在君听的脖颈上,朝着贺兰尧苏惊羽低斥——

    “别乱来!否则,我马上拧断她的脖子,我若死了,一定要拉她当垫背!”

    “小红,停下。”贺兰尧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尹清罗身后的红蟒当即安静了下来,匍匐在地上吐着信子。

    “现在的形势足够明显了。”贺兰尧唇角轻扬,“你处于劣势。”

    “只要君听的性命还攥在我手里,我便没有输!”尹清罗冷笑一声,“你们现在想杀我的确很容易,但你们可考虑清楚了,一旦你们对我不利,我会立刻要了她的小命,你们若是不在意她的死活,就放马过来。”

    “你不就是想活下来么?态度诚恳一点会死?”苏惊羽望着尹清罗狰狞的面容,冷嗤一声,“看看现在的你,又丑又狰狞,没有半点儿想要谈判的诚意,你好意思骂我们不守信用,你自个儿又是什么好鸟?说好的和平谈判,却在屋顶上设埋伏,如今智商不够用败下阵来却要责怪他人缺失诚信,你反省过你自己么?你懂什么叫当婊子还要立牌坊么?”

    “你……”尹清罗被苏惊羽一番话骂的面红耳赤。

    “我什么我?我说的难道不对么?你能找到话来反驳么?尹清罗,我早就想当面骂你了,如你这样的女子,是真正意义上的当婊子还立牌坊。你显然不明白风流与下流的区别,我也不想和你说什么大道理,今日为了救君听,我们可以放过你,但是,今日之后,我们不保证还放过你。”

    苏惊羽说到这儿,抬手拍了拍掌。

    很快的,身后便有人拉来一辆马车,停在了客栈门前。

    尹清罗眯了眯眼,“我还能相信你们么?要我放人,先把解药给我!”

    她此刻觉得脸颊又开始隐隐作痛,原本还想自己找寻解毒之法,但以现在的处境看来,是不太可能的了。

    如今既然已经处于劣势,不得不放人,那么她就要将她需要的东西都要来。

    她手上昏迷的小丫头体内还有她下的毒,贺兰尧他们显然不知道,而小丫头处于昏迷状态,自然不可能告诉他们。

    这也算是她的又一个后招了。

    “解药可以给你,今夜也可以放你离开。”苏惊羽不咸不淡道,“你的仪仗队离这儿不远,我们可以将你放回你的仪仗队,不会让你在出云国的地盘上出事,你可以让八皇兄作为人证,毕竟他是你的驸马,也是我们的皇兄,我们总得留点儿情面,但你要记住了,一旦离开出云国的疆土,你依旧会面临危险,我与阿尧如今已经是犯人,不在乎多一条刺杀异国公主的罪名。”

    尹清罗咬了咬牙,“成交。”

    她的死士全趴下了,她如今哪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贺兰尧苏惊羽既然承诺不在出云国的地盘上动手,还让贺兰烨当人证,她便已经算是争取来了活命的机会。

    能够逃离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

    接下来的时间里,由贺兰烨作为人证,双方交换了解药与人质,尹清罗便带着贺兰烨与剩下几个死士乘坐苏惊羽为他们准备的马车,离开客栈,去往仪仗队。

    一个客栈住不下太多人,尹清罗最初也只带了几十名武力高的护卫住进客栈,剩下数量上百的队伍皆是武力不高的宫人以及侍卫,全留在了城外安营扎寨。

    贺兰烨不情愿地跟着尹清罗离开,心中愤恨。

    尹清罗不死,他便不能摆脱这个入赘驸马的头衔。

    她怎么就没能死成呢!

    但愿离开了出云国疆土之后,她能死成。

    ……

    “这个尹清罗,还是挺不简单的。”苏惊羽望着前头渐行渐远的马车,不紧不慢道,“医书还知道备份……若不是遇上你这个大智慧,她这辈子恐怕也没吃过几回亏。”

    为了能早点儿救君听回来,他们不介意让尹清罗多活几天。

    “但凡是我想要对付的人,就没有能轻松活下来的。”贺兰尧如此说着,唇角浮起一丝冷冽的笑意,“小羽毛,想不想去鸾凤国玩玩?”

    苏惊羽闻言,微微惊诧,“阿尧你的意思是……”

    “皇帝正抓捕我们呢,在出云国,我们是无法顶着真面目光明正大地出门了。”贺兰尧轻挑眉头,“不如换个地方玩玩,就当是远游了,你不是最喜欢远游了么?”

    “这主意不错啊。”苏惊羽心中起了兴趣,“反正我们现在也没什么要紧事,不如就暂且离开出云国去别的地方转转,我还真是很好奇这鸾凤国究竟是什么样的,如尹清罗这样的女人有多少?”

    她想见识见识,女权社会是个什么模样的。

    活了两世,她都还未见识过。现代人所奉行男女平等,而古人责奉行男尊女卑,如鸾凤国这样特立独行的女权国度,是如同奇葩一般的存在,真的——挺有吸引力的。

    她甚至觉得,鸾凤国是一个适合渣男、直男癌、种马男生活的‘好地方。’

    以上这些令女子讨厌的男子们,就该丢到那样的女权社会,去体验一把被女子踏在脚底的感觉。

    想想都觉得暗爽。

    “看你这神情,好像很是期待。”贺兰尧清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依我之见,无论是男尊女卑,还是女尊男卑,都不如男女平等来的好,人,只要有能力,足够强悍,无论男子女子都会让旁人刮目相看,男子不应该生来就高女子一等,倘若没有他们口中的‘女流之辈’,他们也无法存在于这个世上。”

    苏惊羽听着贺兰尧的话,一时怔住。

    “阿尧啊阿尧,若不是因为了解你,我真怀疑你是穿越来的!”苏惊羽亲昵地拍了一把他的肩,“你这思想简直就是现代完美社会主义思想!如此先进又通情达理,堪称金句!”

    她从前没有想到,他那么傲慢的一个人,竟会有‘男女平等’思想。

    通常来说,强悍的男子们,有着大男子主义并不奇怪,贵族家的公子们更是渣男种马遍地跑,心中的人生观大多都是——女人就是泄欲工具,用于传宗接代,好女人就应该三从四德从一而终相夫教子贤良淑德,既要忍受男人的花心又要帮忙持家还得给生儿育女,不能对夫君的作为有半分怨言,这才能是好女人。

    他们要的这哪里是好女人,这分明就是傻逼。

    她的阿尧终究不是一般男子,思想如此与她贴合。

    人,只要有能力,足够强悍,无论男子女子都会让旁人刮目相看,男子不应该生来就高女子一等,倘若没有他们口中的‘女流之辈’,他们也无法存在于这个世上。

    贺兰尧从不小看女人,他只小看没本事的人,没魄力的人。

    这样的男子,女子怎能不爱?

    “你又感动了是不是。”贺兰尧伸手,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别傻笑了,咱们该回去了。”

    苏惊羽当即回过了神,“对哦,让小青看看君听那丫头片子有无大碍,她腿上的伤一直不处理,恐怕要恶化,走,咱们赶紧先回去。”

    ……

    夜已深沉,装潢雅致的房屋之内火光通明。

    君听躺在榻上还未醒来,邵年坐在床头前,握着她的手,面上浮现些许的担忧之色。

    “她腿上的箭伤迟迟不处理,已经开始溃烂,得用刀割开那些烂肉。”公子钰坐在床沿,望着君听腿上的伤口,手中已经亮出明晃晃的匕首。

    他将匕首拿火烧热之后,伸向了君听小腿的伤口处……

    君听虽是在昏迷中,却也感觉到了疼痛,额头上沁出一层细细的汗,眉头紧锁。

    苏惊羽站在邵年身后,望着这一切,只觉得尹清罗当真不是个东西。

    毫不善待人质,任由人质身上的伤口恶化溃烂,把一个才十五六的小姑娘折腾成这般。

    真是毫无人性。

    公子钰为君听处理好伤口之后,又为她号了脉。

    “她身上不仅仅只有箭伤。”公子钰眉头轻拧,“脉象很是紊乱,体内还有毒素存在。”

    “什么?”邵年面色一沉,“那疯女人还给她下了毒?!”

    苏惊羽闻言,怔了一怔,很快的,便恢复了常色。

    给人质下毒,的确是尹清罗能干出来的事儿。

    君听被救回之时是昏迷的,无法告知他们她中了毒,而他们一时间也没有联想到这一点。

    “这不奇怪,尹清罗这样的老狐狸,留下这样的后招,实属正常。”贺兰尧开口,声线不疾不徐,“她虽然留了这么个麻烦给我们,但她不知道的是,我们手中也有百世药经,她怎么可能想到,月光神棍会与我分享百世药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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