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长安脑海中闪过一丝荒谬,心里坚不可摧的信仰骤然崩开一个却口:“可你明明说她是……”
    刘术厉声打断:“你藏得够深啊,居然能瞒过神明的眼睛。宁长安,你是双鲤镇的罪人,你才是最恶妖邪!今夜,我要代替神明为世间除害——”
    他拿来保命防御法器已经出现裂痕,必须立刻将人解决。刘术手掌伸进袖里去掏暗镖,尖端被他淬了剧毒。
    他小心翼翼将暗镖藏进掌心,另一只手里捏着干扰视线的烟雾弹,他高高举起手臂,为的就是让所有人注意他的动作。刘术不动声色地注视着祭坛上的每个人,宁无忧看过来了,墨心竹也看过来了,至于宁长安,他暗暗冷笑,根本不足为惧。
    这三人都得死。
    烟雾弹瞬间炸在地面,几乎是同时,墨心竹敏锐地发觉刘术另一只手掌有了细微的动作,她看见这人指缝中闪过一道极细的银光,但是烟雾炸开得突然,嘈杂混乱中,她无法判断刘术会从哪个角度发起进攻。
    刘术嘴角勾出一抹阴毒的笑,他抬起另一只手臂——
    烟雾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无论是深陷涡旋中心的墨心竹还是双鲤镇的百姓。谁也不知道迷雾中发生了什么,很快,平静的夜空无端卷起一阵狂风,驱散雾障的同时掀起一阵浓烈的血腥气,墨心竹看见一团血雾在眼前炸开,好在自己撑了结界,然而宁无忧他们没这么好的运气,兄弟俩身上都溅了血,被死死摁在地上的宁长安看见一道黑影垂落在地,狂风一卷,地上的东西朝他滚了过来。
    是刘术掐住暗镖的手臂。
    暗镖总共三支,靠近能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毫无疑问,上面淬了毒。
    不远处,刘术的笑容凝固,眼珠僵硬地转动,他看见自己的护身法器碎成细渣,他没察觉有人靠近,更不知道对方如何朝他出的手,失去右臂的剧痛瞬间夺走他所有思考,那一刻,几乎连疼痛的呼喊都无力发出,刘术双腿一软跪在自己的血泊当中,眩晕之后视野慢慢清晰,他看见面前站着一位男子。
    这人熟悉又陌生。
    短短几年,时间却好像将他身上的温度剥夺干净。
    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注视着他,刘术毫不怀疑:我会死。
    没关系,他心存侥幸,他有对付这人的经验,整个双鲤镇百姓的性命都被他握在手中。
    刘术跌跌撞撞从血泊之中站起,想用仅存的一只手去取丹药,然而一阵银光闪过,他彻底失去双臂。
    一时间,无论站立的奔跑的,只要没眼瞎,全都目睹了祭坛上血腥一幕,承受能力薄弱的百姓直接晕过去,剩下的人发出尖叫:“你对我们祭司做了什么!!!”
    这群人不会别的,当下,他们除了性命和信仰一无所有。戚庭斩下刘术双臂的举动深深刺痛了信徒们敏感而脆弱的心,致使他们就算手无寸铁也要撸起袖子上前拼命。
    “想杀祭司,先从我们的尸体上跨过去。”
    都是些陈词滥调。
    在场修士出现了瞬间犹豫,和以前一样,他们不会应付人。身为修士,他们可以无所顾忌地斩杀妖邪,却不能轻易对人出手,尽管双鲤镇百姓的疯狂令人作呕,尽管他们的行为远远超出想象。
    男女老少,这里的人太多了。
    但魔族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他们无所谓人族死活,纷纷稀奇道:“听见没?他们想变成尸体。”“我可以光明正大杀人了?”“为一个骗子主动去死,真可笑。”
    烈犬哈哈笑道:“真神仙下凡都承受不住他们的热情,小仙君,你说是吧。”
    步星辰嫌弃地呸了两声:“谁想要这样的信徒,一群疯子。”
    这次落樱没敲他,他觉得自己说对了,还十分骄傲地挺了挺胸膛,继续发表观点:“依我看,这里的百姓满眼只有那个祭司,其他谁的话都听不进去,除非所谓的神亲自降临戳破谎言,当然,神不存在,所以这题无解。”
    他远离人群,双鲤镇的百姓只听到了近处魔族的冷嘲热讽,他们被嘲笑得面红耳赤,没想到这群人如此冷血。祭坛上那位是他们首领?可他看上去很眼熟,像以前到过这里的苍云宗修士。
    “放开祭司!”
    很久以前,刘术对他们说过,危难关头,众人集合的血液能换神明暂时显灵,他们深信不疑。领头的中年男子为表决心,闭上眼,随着一身高亢的呼声降落,他用刀抹向自己脖子,接二连三,等到第四个的时候,所有人手中刀刃凌空飞起。
    烈犬不满道:“你拦他们干嘛?”
    百里贺懒懒散散打了个哈欠:“这次不是我。”
    在场还有谁会风诀?
    他们将目光投向墨心竹,只见她对戚庭招手:“师兄,先别杀他。”
    戚庭果然停住动作。
    苍云宗修士感叹:不愧是灵族出来的清纯靓丽以德报怨小白花。
    底下百姓不买账,还在喊她妖女,墨心竹听烦了,转头命令在场魔族抽他们嘴巴。
    苍云宗修士:“……”
    好奇怪,为什么让魔族做这些?魔族会听他们小师妹指挥?还抽嘴巴……不是,他们真打啊!
    这就有点超出理解范畴了。
    刚刚的小白花去哪里了?
    ……
    墨心竹专心致志研究手里的如意果核。
    古淮踹开路障登上祭坛,墨心竹把东西给他看:“大哥,阿姐的魂魄在里面,她好像能感应外界变化。”她觉得古念想出来,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古淮垂眸打量手里白玉一般的果实,它质地坚硬灵力充沛,为灵体提供了良好的庇护场所,但是古念的魂魄现在很虚弱,无法脱离桎梏。古淮低声念了一句晦涩难懂的法咒,强大的魔力源源不断从他身上涌出,掌心的白玉发出耀眼光芒,光芒褪去后,一道灵体宛如轻烟从里面袅袅而出。
    半透明的灵体缓缓睁开双眼。
    她是个容貌艳丽的女子,陌生的环境让她陷入短暂迷茫。
    古念浮在半空,眼珠微转,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并肩而站的一对男女,男的她认识,太熟了,不提也罢,至于旁边的女子……
    古念脱口而出:“阿竹?”
    墨心竹的声音激动到颤抖:“是我。”
    古念惊奇地飘上前,还想说什么,人群短暂沉寂后爆发的呼喊打乱了她的节奏。
    “神明显灵!”
    连祭坛上的刘术都朝她跪拜,排山倒海般的崇敬之词将古念淹没。
    “大祭司没有骗我们,神明真的存在,妖女一直在惑乱人心!”
    “杀了她!”
    “请您杀了这帮扰乱安宁的罪人!”
    古念顿了顿,指着自己问:“我?神明?”
    那群人深深匍匐在地。
    古念又指墨心竹:“她?妖女?”
    “是。”他们抬起头,目光期待。
    古念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有没有搞错,我才不是神,神仙?他们算什么东西。”
    刘术双膝在地上挪蹭上前:“可您……”
    “神仙虚荣傲慢,故作清高,恬不知耻……”古念完全是凭借魔族本能批判,她说了好长一串贬义,漫不经心扫过人群,“那种东西,注定要被我们魔族踩在脚下。”
    人群沉默。
    古念虚虚揽过墨心竹,继续:“神仙不是好东西,你们又是什么玩意儿,敢把我妹妹称作妖女,信不信我割了你们舌头。”
    人群死寂。
    古念猛地指向一处:“我记得你,就是你这个老东西,一天到晚对着我神神叨叨胡言乱语,仗着我魂魄虚弱,妄想剥夺我的力量。气死我了,还真被你搞去一部分,害得我差点醒不过来,你拿我的力量去做什么了?说话啊,怎么是个哑巴?”
    刘术已经魂魄出窍,从古念说到“我们魔族”那几个字开始,他什么也听不见了。
    赐予他力量的神明呢?
    给予他地位的神明呢?
    好像一切都是从捡到那颗白玉珠开始……
    “您在开玩笑,对不对?”
    “你有病吧。”
    刘术连失去双臂的疼痛都顾不上了,现实和妄想在他脑海里掀起巨浪,翻江倒海。
    他木然地张了张口,面对底下同样木然的百姓,他什么话都说不出。
    现在承认他错了?狡辩白玉珠被人调了包?
    可他是祭司,怎会不认得自己的神明?
    事实就是,他现在正跪在地上,对着魔族乞求庇护。
    双鲤镇的百姓对魔族恨之入骨,其中还有他的功劳。
    古念才不管人群死寂,转身继续打量墨心竹:“我们阿竹长高了。”
    墨心竹满意地让风诀落下,刚才的刀刃重新回到双鲤镇百姓的手里。
    灵族小白花立即变成魔族蛇蝎草:“嗯,你们可以去死了。怎么不动?死呀,反正最后都能被神明复活,哦对了,根本没有神,那就为了你们的魔族领袖,为了你们砍断双臂的废物祭司,去死吧。刚才自杀的那几个是救不回来了,有一个好像还没断气,快,问问他痛不痛,实在下不去刀这里还有绞刑架,可以把它修一修。”
    墨心竹不想看见他们自以为壮烈地牺牲,没有良心的人是不会痛的。她就是要让这些无可救药的人尝到恐惧,要让信仰崩塌的痛苦深深烙在他们灵魂之中,要让他们知道,活着会受惩罚,死了也无法挽回过错,他们一直以来崇拜的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影,他们愚蠢地被一个祭司玩弄于股掌之中……至于之后如何,这群人的生死与她无关,毕竟那几刀扎得她很疼。
    “大祭司。”终于有人开口询问,“都是骗我们的?”
    刘术不知所措地跪在原地颤抖:“完了……”
    他的反应给了众人答案。
    “妖邪是假的?新生儿的凶吉也是假的?”
    刘术向戚庭求饶:“别杀我……”
    戚庭看向墨心竹,刘术仿佛看到一线生机,乞求地对墨心竹说:“我错了,不该这样对您……”
    众人怒道:“你怎么能这样!”
    “闭嘴!都要死的,逃不过的,让他们死,我能赎罪……”
    刘术贪生怕死,双鲤镇的百姓需要咒骂他发泄。
    戚庭两边都不想让他们如愿,墨心竹摊了摊手,他长剑一挥,刘术倒在血泊之中,那些人骂不醒尸体,尸体也听不见外面咒骂。
    戚庭看见墨心竹朝自己走来,立即丢下带血的长剑朝她张开双臂。
    “师兄,你没有被狱澜夺去意识,还是我大师兄。”墨心竹放心大胆上前抱住他,“我就知道。”
    第107章 整顿
    墨心竹衣上的鲜红触目惊心, 戚庭轻轻将手搭在她后腰,像是触碰失而复得的珍宝。她身上还飘着淡淡的血腥味,涌出的灵气刺在戚庭被怨气侵蚀的身体, 宛若冰火交融。黑色的雾气将墨心竹包围,没有一点触碰到她的伤口,他在努力克制。
    狱澜不喜欢这座禁锢他力量的、将倾未倾的监牢,戚庭不由他掌控, 这人残余的理智本该在他的撺掇下摇摇欲坠, 但是为什么,看见墨心竹的那瞬,他分明是动容的, 理智却再度绷紧,这种改变让狱澜无计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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