麽麽明白她想干什么,想劝她道:“夫人,你……”

    巩昌侯却打断她道:“让你去你就去,别这么多废话。”

    麽麽摇了摇头,只能去将册子捧了出来。

    巩昌侯夫人翻了几下,将册子上几处好的田庄和铺子都划了出来,对麽麽道:“将这几处田庄和铺子的地契房契找出来,明日给杜家的国舅夫人送过去。”

    麽麽终还是忍不住道:“夫人,您上次已经给了杜家一大笔银子了,您的嫁妆可不剩下多少了。何况皇后在皇上跟前连句话都说不上,两位国舅爷到现在也没个一官半职,根本就是靠不上的。”

    巩昌侯夫人终于忍不住哭道:“麽麽,难道我不知道杜家未必能靠的上,但凤藻宫的那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发难,我和祁哥儿总不能等死,哪怕是有一点希望,我也总要试一试。”

    这是她几十年辛辛苦苦才置办出来的产业,扔出去她也心疼。上次给杜家的那大笔银子,有部分都是从府里挪出来的,这次却再不能从府里挪了,否则侯爷要是发现了还不知该怎么收场。

    他们还不是完全没有希望,祁哥儿虽然废了,但他们还有萍哥儿,她决不能让爵位落到了别人手里。

    巩昌侯夫人拿着帕子捂住嘴,忍不住大哭起来:“这都叫什么事啊!”

    要是她当初不对程观月那么狠就好了,要是茗哥儿还活着就好了,有个当贵妃的姨母,不用说他们这一房的爵位都是稳稳的。

    麽麽摇了摇头,心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她早就劝过她,老程侯爷与俞姨娘毕竟为世子爷的世子位出过力,对世子夫人还是宽厚一点好。偏她不听,非听青姨娘的花言巧语,觉得俞姨娘一方是彻底翻不了身了,留着程观月不仅对世子爷没有半点好处,还会让程观廉恨上他们,要是程观廉因此支持世子爷的庶兄们来抢世子爷的世子之位,爵位说不定会落到旁人手里……

    便是她这个自小跟着巩昌侯夫人的老奴,也觉得巩昌侯夫人和世子爷有些自作自受。

    巩昌侯夫人将手里的嫁妆册子交给麽麽,道:“麽麽快去吧。”

    可是到了第二日,巩昌侯夫人还来不及让人去给杜家送上这份大礼,宫里就来人了。

    来的是凤藻宫的人。

    巩昌侯夫人跪在地上,听着面白无须的公公尖着声音道:“贵妃娘娘许久不见巩昌侯夫人,心中十分想念,想请夫人进宫说说话。贵妃娘娘还说了,她也十分想念已经夭折的小外甥,可惜小少爷已经入土为安。不过好在茗哥儿还有个异母的兄弟,长得与茗哥儿应有几分相似,还请巩昌侯夫人将小少爷也一起带进宫去,一解贵妃娘娘的相思之苦。”

    巩昌侯夫人只觉得脑中一片蒙黑,差点要晕过去。

    她握了握拳,忍住自己颤抖的身体,好一会才僵硬的笑出来,道:“公公,萍哥儿病了,不好带进宫去,免得给贵……贵妃娘娘过了病气……”

    公公马上打断她道:“那正好,宫里有好的太医,可以给小少爷医治。”说着看了巩昌侯夫人一眼,又道:“夫人,贵妃娘娘交代了,她今日是一定要见到小少爷的,夫人还请行个方便,不要为难我等在贵妃娘娘面前交不了差。”

    巩昌侯夫人张了张嘴,还想说话,这时候巩昌侯的一个妾室却牵了萍哥儿匆匆走出来,嘴里喊道:“公公,萍哥儿在这呢。萍哥儿好好的,哪里是病了。公公快带他进宫见娘娘去。”

    巩昌侯看着差点晕倒在当地,看着那个妾室,恨得几乎要咬碎了牙。

    妾室却不惧的迎上她的目光,脸上带着得意。

    公公看了巩昌侯夫人一眼,冷哼了一声:“巩昌侯夫人,欺瞒贵妃虽然比不上欺君之罪,但这罪名也不小啊。”

    说着抬了抬眼,道:“将曹家小少爷带上,扶着巩昌侯夫人,打道回宫。”

    身后的小公公们道了一声是,两人前来扶起巩昌侯夫人,一人前去抱起萍哥儿,然后转身准备回宫。

    萍哥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道却觉得心里害怕,一边挣扎一边哭出来,喊道:“祖母,祖母……”

    巩昌侯夫人听了,终于回过神来,推开扶着她的公公,跑过去将萍哥儿抢回来,僵笑着道:“我来,我来抱他。”

    打头的公公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对她旁边的公公使了使眼色,然后一前一后几个公公,半挟持了他们上了马车,然后往皇宫而去。

    ☆、第 36 章

    第36章

    凤藻宫里。

    观音看着紧张的揽着萍哥儿走进来的巩昌侯夫人,勾唇一笑,道:“巩昌侯夫人,真是好久不见。”

    巩昌侯夫人颤抖的抱紧了孩子,抬头看着那个美得惊天绝艳,明艳得近似妖精的女人,然后带着孩子缓缓的跪了下去,,声音带着颤音道:“拜,拜见贵妃娘娘。”

    观音看了她一眼,再转眼看向萍哥儿。

    萍哥儿被她看得害怕,身体一缩,往巩昌侯夫人身边缩去。

    观音勾唇笑了笑,道:“这便是本宫那位好姐夫的庶子吧?本宫还是第一次见,长得倒还真的有几分肖似茗哥儿。”

    观音对他招了招手,道:“来,走上前来,让本宫好好看看。”

    萍哥儿敏锐,越发害怕的往巩昌侯夫人身上躲。

    巩昌侯夫人也护着他,僵笑着道:“娘娘,小孩儿不懂事,还是不要上去烦扰了娘娘了。”

    这将是祁哥儿唯一的孩子,也将是她唯一的孙子,是她全部的希望。倘若祁哥儿还能再有别的孩子,她也不会对这个孩子这么宝贝,可是没有了,这个儿子唯一的一条根。

    可是观音看着她,却想起她是怎么对待茗哥儿的,茗哥儿才是她正正经经的嫡孙啊。

    那样可爱的一个孩子,那样孝顺的一个孩子,别人对他一点好,他都能记上好多天。巩昌侯夫人和曹祁明明对他不算好,但他无论去哪里,看到好玩的好吃的,他都能想着要给爹爹和祖母带一份。

    她的眼睛带上了几分冷意,道:“本宫是妖魔吗?这样不敢上前。”

    她说完,对身边的杭公公使了使眼色。

    杭公公笑着上前去,将萍哥儿从巩昌侯夫人手里扯过来,笑吟吟的道:“夫人,能得贵妃娘娘高看一眼,是小少爷的福气呢,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巩昌侯夫人睁大了眼睛看着孩子,孩子一副害怕得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正回着头看向她露出求救的神情。

    巩昌侯夫人想要扑上去将孩子抢回来,结果却被身后的两个宫女及时的按回了地上,宫女道:“夫人,贵妃娘娘没有叫起,您可不能自己起来。”

    萍哥儿终于被牵到了观音前面,观音拉起他的手,笑着问道:“今年该七岁了吧?本宫记得你只比茗哥儿小几个月。”

    萍哥儿的手放在她的受理,一直在抖,仿佛那里插着千万个刀刃一样。

    他小声的害怕的回答道:“是。”

    她摸了摸他的脸,笑得异常温柔,道:“真是个乖巧的孩子,跟茗哥儿一样的乖巧,茗哥儿死的时候才六岁多点……”她顿了顿,又接着笑问道:“本宫记得当时你们一起落水,怎么你没事,你的哥哥茗哥儿却死了呢?告诉本宫,你们落水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那时她查问过程观月的丫鬟,说是茗哥儿和他一起发生口角,然后他将茗哥儿推下水的,而又这么刚好的落水的地方就没有人。那时候他也已经是六岁多的孩子了,他不相信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无心。倘若真的无心,就不会他一点事都没有,茗哥儿却连命都没了。

    后来她才查出来,青姨娘出生在渔家,既是如此,凫水也应该很厉害吧。她既然会凫水,那必然会教自己的儿子。

    萍哥儿一直在抖,带着哭腔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不是我……”

    观音又问道:“茗哥儿很喜欢有兄弟姐妹的,他晚上有没有来找你,有没有跟你说‘萍哥儿,来跟哥哥一起玩啊,来陪哥哥啊’,有没有?”

    萍哥儿终于吓得瘫软下来,害怕的哭出了声。

    他不知道,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是他,是姨娘,是姨娘……

    是姨娘跟他说:“……茗哥儿是嫡子,排在你前头,有他在就永远没有你出头之日。姨娘会安排好,你趁着没人的时候就将他推下水,娘不是教会了你凫水吗,等他淹死了,娘再去喊人将你们救上来,到时候你就说是茗哥儿和你一起不小心掉下水的。他死了,等你父亲以后做了侯爷,你就是世子……”

    姨娘自小就告诉他,住在府里的夫人和小少爷是拦在他前面的绊脚石,等以后有机会回了侯府,一定要让他变成世子。

    他虽小,但已经明白了身份的重要性。他听了姨娘的话,然后茗哥儿就死了。

    他后来也一直做梦,梦到茗哥儿来找他,他好害怕呀。他一直跟他说,不要找他不要找他,是姨娘,是姨娘教他这样做的,但是他就是不走……

    巩昌侯夫人看着吓得一直在哭的孙子,急得自己的眼泪也要出来了,跪在地上哀求道:“娘娘,萍哥儿那日真的是无心的,求您放过他……”

    “无心?”观音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道:“本宫今日也是无心的。”

    她又道:“罢了罢了,本宫不过想跟他亲近一番,倒没想到他会吓成这样。”说着对杭公公道:“杭公公,带他下去洗把脸,然后带他去御花园玩一会。”说着又看向巩昌侯夫人,笑道:“本宫跟巩昌侯侯夫人,好好的说说话。”

    杭公公谄笑着道了一声是,然后拉着萍哥儿出去了。

    巩昌侯夫人看着被带走的孙子,匍匐在地上,哭着道:“娘娘,您有什么不满的,就全都发泄在臣妇身上,求您别为难一个孩子。”

    观音冷冷的看了她了一声,她倒以为她会放过她呢。

    观音道:“夫人说的什么话,本宫的姐姐嫁了你曹家,咱们可是亲戚,本宫怎么会对你怎么样。至于萍哥儿……”她说着“哎”了一声,接着道:“这御花园同你们家巩昌侯府一样,就是池啊湖的有点多,萍哥儿会不会跟茗哥儿一样不下心落个水什么的,本宫就不知道了。”

    她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又道:“对了,听说你跟皇后的关系不错,本宫今日将皇后也请过来一起叙话了。”

    她话音刚落,门外太监便通传道:“皇后娘娘到。”

    观音笑着道:“你看,说曹操曹操到。”

    杜氏进来的时候有些怒气冲冲,质问道:“贵妃,你一大早将本宫交过来做什么。本宫告诉你,皇上虽然宠你,但本宫还是皇后,你别太狂妄了……”结果一进门,就看到跪在地上的巩昌侯夫人,又轻咳了几声,道:“贵妃这里有客人,又将本宫请过来做什么?”

    观音并没有站起来给她行礼,笑吟吟的道:“知道皇后跟巩昌侯夫人关系好,所有本宫今日找巩昌侯夫人叙话,便将皇后一起请过来了。”

    杜氏急忙摆脱关系道:“谁跟她关系好了,贵妃可别乱说话。”

    心想贵妃是不是知道巩昌侯夫人给杜家送银子的事情了,她耳朵倒是灵通。

    她又想,就算她收了巩昌侯夫人的银子又怎么样,她可还什么事都没替她做,可怨不上她。

    她看了坐在上面的观音一眼,见她根本没打算将上首的位置让给她,心中气闷,又不敢在她的地盘发作,只好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

    说着看到还跪在地上的巩昌侯夫人,又故意责问观音道:“我说贵妃,巩昌侯夫人都来了多久,你还让人家跪着。不是本宫说你,后宫女子,要宽和大度,温柔贤良,切不能心狠手辣,魅惑君王……”

    观音打断她道:“本宫倒是忘了夫人还跪着,夫人起来吧。”又对旁边的宫女道:“给夫人赐张座,另外再给夫人打盆热水来洗洗脸。”

    杜氏本来还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训斥她,见她如此,只能将话都吞了下去,有些无趣的抚了抚鬓发。

    等宫女打来热水替巩昌侯夫人洗过脸,又扶了她在凳子上坐下。

    她就像是个傀儡一样,由着丫鬟将她如何就如何,全身心里想的都是被带走的萍哥儿。

    观音又玩着自己寇红的指甲,问起道:“本宫那位好姐夫怎么样了?还好吗?”

    巩昌侯夫人听着心里一紧,连忙道:“好,很好,不劳娘娘挂记。”

    观音笑了笑,道:“那就好。”又道:“他可真要好好的活着,本宫就怕他死了。”活着才能尝到生不如死的痛苦呢。

    巩昌侯夫人不敢说话。

    杜氏见这里根本没有她什么事,更怕观音将她请过来是有什么阴谋诡计,站起来道:“贵妃要是没事,本宫先走了。本宫可不像贵妃这样闲,宫里还多的事情要本宫处置。”

    说完扶着宫女的手,转身欲走。

    观音道:“皇后急什么,等一下说不定有好戏看呢。”

    杜氏回过头来看着她,正想开口说话。

    这时候杭公公匆匆的走了进来,样子似着急,更像是含着笑意,道:“不好啦,娘娘,曹家的小公子被杜国舅爷推下荷花池……落水死了!”

    巩昌侯夫人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整个人从凳子上面摔了下来,然后眼前乌黑一片。

    而杜氏则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却见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们。

    杜氏咬着牙,恨不得将她撕碎了……她,她可真敢!

    她说过,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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