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这宫里的贵人在陆承廷的书房待了半个时辰,走的时候,三娘子眼见他手中多了一个精致的九宫格木匣子,眉目爽朗,拾阶而下之际还尖着嗓子对陆承廷笑道,“大统领请留步,请留步!”

    三娘子也是一并出来送人的,目光中,这个让陆承廷见了都毕恭毕敬的小海公公肤白细腻,明眉皓齿,长得很是清秀干净的,可一双眼睛却透着精明世故的光,举手投足间有着他这般年纪的人所不多见的圆滑奉承。

    “公公慢走。”

    陆承廷的客道拉回了三娘子的思绪,视线中,胡禾海正跨步迈出院门,三娘子这才赶紧转头看着陆承廷道,“皇上有和你说今儿会来颁旨封赏吗?”

    陆承廷一脸苦笑,“没有。”

    三娘子不禁头皮发麻,“那怎么办?”

    陆承廷知道她所指为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觉得夫人今儿正好回一趟娘家,为夫则要进宫先去见一见姑姑。”

    “今天就回吗?”三娘子吓了一跳,嘟囔道。“我是两手空空的,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你要准备什么,我晚上来接你回府的时候一起给你带过来。”陆承廷低头看着愁眉苦脸的三娘子,眼底泛着显而易见的溺宠。

    “天香楼的酥油鸭,那是大哥爱吃的,万翠楼的玫瑰糕和芝麻饼,那是四娘子五娘子爱吃的,还有宜春堂的百草茶,那是母亲偏爱的,还有……”三娘子乍一时还真想不出许三老爷偏好什么,支支吾吾的竟没了声儿。

    “倒真像是你准备的随礼,全是吃的。”陆承廷朗声一笑,转身进屋的时候还不忘和三娘子说道,“父亲的随礼我手头就有一份,夫人不用费神想了,还是赶紧收拾收拾走人吧,免得一会儿晚了消息散出去了想走都走不了了。”

    三娘子闻言,脊梁骨里就窜上了一股寒意,便是赶紧扭头紧跟着陆承廷进了屋……

    一回到娘家,三娘子应礼还是先去了明月居。

    屋里,已经抽个子开长的欢哥儿见了她,竟满眼警惕的怯生问道,“你是谁?”

    三娘子笑了,从腰间抽出了一个小红锦袋放入了欢哥儿白白胖胖的掌心中,“哥儿不记得我了?我是你三姐姐。”

    “哎呦,哥儿,快和你三姐姐问好!”这时,之前进屋去通传的田妈妈已走了出来,闻言便连忙拉了拉欢哥儿,然后眯着眼对三娘子道,“哥儿这几个月开始记事了,不过却不曾见过三姑奶奶,是以有些眼生,姑奶奶还是应该要常常回来才好啊,太太可是一直惦记着您呢。”田妈妈说着,便拉着欢哥儿一并将三娘子迎进了屋。

    内厢房里,秦氏正盘腿坐在床边,头上缠了个锦缎白条儿,神色看着有些不大精神。

    三娘子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半跪在床榻边关切问道,“母亲,您怎么了?”

    说实话,眼下这个节骨眼儿上,三娘子是真怕秦氏会出事,毕竟,在五娘子的婚事已经有了喜人的眉目之际,若是秦氏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五娘子是肯定要丁忧的。多则一年少则半年,那到时候,薛家愿不愿意等她都是两说的!

    “我没事。”秦氏微微一笑,冰凉的指尖紧紧的拉住了三娘子的手道,“前两日欢哥儿闹夜,我半夜起了几次,染了风寒,这会儿吃了药已经好多了。”

    “如画呢?”三娘子诧异一问,这才想起打从她进屋以后似乎就没看到过如画的身影。

    秦氏眼底闪过一抹难色,只淡淡的开口道,“那孩子伺候我多年,国丧以前我已经将她送回她老子娘待的庄子上去了。”

    三娘子一愣,被秦氏拉着的手就收了收力道,可很快的,她便恢复了之前的从容,奉承道,“想必母亲是心疼如画姐姐年长未嫁,故而多有体恤她吧。”

    秦氏抿了抿嘴,不点头,也不摇头,自然的就将话题给岔开了。

    母女两一间屋两颗心,鸡同鸭讲的寒暄了半晌,三娘子方才把薛家的事儿摊了开来。

    “这媒是二爷牵的,听说已经在皇上跟前提及过了。”按着秦氏的性子。三娘子是真怕节外生枝,所以思忖再三,她还是在秦氏跟前夸下了重口,“薛家是武将世家,薛少卿却不爱将门虎女,他年长于五娘子,想来也是个会疼人的。”三娘子如今已是人妇了,那些姑娘家没法说的话,她倒都不用忌口。

    秦氏听着,脸上阴晴不定的,半晌才笑道,“到底是嫁了一户好人家,如今也知道要替你妹妹筹谋了,既这件事儿皇上都知道了,那我自然不能不点头。”

    听着秦氏这酸酸的口气,三娘子清楚她心中的算计,便坦然道,“母亲,您别以为我厚此薄彼心中只念着五娘子却忘记了四娘子。”出嫁从夫,撇开其他不说,三娘子以为至少有一点是让她很解气的,那就是她终于可以平起平坐的与秦氏说几句走心的话了,毕竟,她现在是侯府的二夫人。再也不是养在她跟前必须要唯唯诺诺看人脸色行事的小娘子了。

    “您给四娘子择的那门亲事我知道,现在五娘子的事一登门,您就暗中做了比较,可鸿胪寺哪儿有国子监这般养尊处优?”见秦氏眉眼一挑,三娘子便继续顺杆爬坡,“国子监是怎么地方,放眼四周,全是贵胄公卿家的少爷,五品以下的官阶还不能入学,别的不说了,就说将来王淮新的人脉之广,也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合的。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如今内阁有两位大人当年都是从国子监里走出来的。可薛少卿……不瞒母亲,自从我嫁进侯府,从未见过二爷有在家连待三日以上的,晚膳能凑在一块儿吃的天数一双手都数的过来,忙得这般脚不着地,却还是舔着刀口的日子,您能放心让四妹妹嫁过去吗?”

    秦氏一愣,随即立刻不显山露水的轻轻笑道,“你这孩子,怎么同我扯了这些有的没的,你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心大,能容人,你五妹妹得你眼缘,你也多有提携她,这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其实按我和你爹爹的性子,多是同文官打交道了,这贤婿之选,自然不会先考虑武将。以前沈家就不错,知根知底家境清白,偏平哥儿他自己没出息把婚事给搅黄了。不过眼下还是国丧期,我呢便也没放什么精力在你五妹妹的身上,毕竟这国丧一过,你四妹妹肯定是要先出闺阁的,到时再来谈五娘子的事也不晚,可现在你和三姑爷一道已经替她铺好了路,我估摸着肖姨娘知道后,是做梦都会笑醒的。”

    “只要母亲不嫌弃我越了规矩扰乱了您的安排,那五妹妹这事儿,就让我替母亲来跑跑腿吧。”母慈女孝的戏码三娘子是手到擒来的,就算秦氏再不愿意,可当着众人的面,她却没法出手拿捏自己这个已出嫁的女儿,这就让三娘子占了先机。

    ☆、第129章 静水流深?姻缘际会

    其实,三娘子和秦氏从来也都谈不了什么太深入的话题,这天她堪堪的在明月居坐满了整整一盏茶的工夫,便起身请辞去了文墨楼。

    她一走,秦氏那一直挂在嘴边的笑意就冷了下来。

    “呵,我之前就说过,让她嫁进侯府,迟早有一天翅膀是会硬的,可是我倒没想到,他陆承廷竟也有这样的本事,这么快就能独拦侯府大权了!”秦氏说的咬牙切齿,眼底露出的全是不屑。

    一旁的田妈妈看在眼中,使了个眼色便让屋门口站着的小丫鬟把不太安分的欢哥儿带了下去,然后才走到了床榻边跪坐在了秦氏的下首,轻轻宽慰她道,“您也别把什么事儿都往最坏的地方想,要老奴说啊,三姑奶奶方才的话也不无道理。”

    “你也胳膊肘往外拐?”秦氏一个眼神扫了下去,直愣愣的盯着田妈妈。

    自从出了如画的事儿以后,秦氏现在见什么人都存了一丝防备的心,就算是自己的船,也可能说翻就翻的。

    田妈妈讪笑道,“您这话说的,老奴生是许家的人。死是许家的鬼,三姑奶奶是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老奴哪里和她扯得上关系,老奴是说,您瞧着鸿胪寺少卿是个体面的,好像比王公子要精神许多,但您不想想,之前宫乱当下的时候,他们可是冲在前头的,老奴听说,那时候,养心殿前可是血流成河的,虽最后两军不曾正式对垒,但前锋厮杀可是少不了的。眼下倒是真太平了,可太太难道您就能保证这天下以后会一直太平吗?”

    秦氏眼底的戾光这才隐隐的有了一丝缓和,半晌终于透了一口长气道,“诶,我就是气她总喜欢挑刺儿堵着我,我这张罗了好半天,好不容易求动了老爷私下去请王大人吃酒相聊,她倒好,轻飘飘的一句二姑爷替五娘子说了一桩媒,就让我这点辛苦劲儿全成了笑话,你说,等再过两年,她若拿了权有了身份,我还能说得动她么?”

    “您心思太紧啦。”田妈妈笑着倾身提秦氏顺着气,“三姑奶奶如今是陆家的人,她好,虽咱们未必能沾光,可她不好,咱们也不用出手帮衬啊。您当陆家现在真是干干净净就等着换一个新主子的吗?您打小也是见多了的,这高门大户,哪一家是不生事儿的,陆家连着奔丧,前头老侯爷才刚死,后面世子爷就跟着去了。您之前不也说了,那靖安老侯爷身后是留了一屁股烂账的,且老奴还听说,世子爷死的时候,是只有咱们三姑爷一个人在他住的那处水榭里的呢……”

    “难道……”秦氏看着神神叨叨的田妈妈,瞪大了眼睛,“难道世子爷的死和三姑爷……”

    “咳!”不等秦氏说完,田妈妈赶紧咳嗽了一声,“太太仔细隔墙有耳。”

    秦氏一愣,立刻眨了眨眼,压下了声音,“罢了。这些都与咱们无关,索性她对嘉哥儿是真上心的,就冲着这点,五娘子的事儿我也就忍了。”

    “太太大度。”田妈妈闻言也松了一口气,然后赶紧转了话题把秦氏的注意力给拉开了。

    而话说,一路从明月居匆匆赶到文墨楼的三娘子这人才刚踏进内屋话都没说一句呢,眼睛就已经红了个透。

    姚氏这一胎怀的不易,保来保去结果还是没了,小产也是产,大夫让她必须坐满了双月子再下床,是以现在她还躺在床榻上呢。

    “快过来,站在门口做什么!”一早就知道三娘子入府了,姚氏左盼右盼,眼下终于盼来了她,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嫂嫂……”三娘子心里难受,挪着步子走到了床边,径直就坐了下来,拉着姚氏的手人却颤得厉害。

    “这好端端的,你哭什么?”姚氏人看着倒是精神的,唇红齿白脸颊泛光,也不知道是不是裹得严实的关系,她整个人看上去好像丰腴了不少。

    “都是二爷的疏忽,让嫂嫂吃了这样大的苦头!”见一旁的雪雁递上了帕子,三娘子接过以后就抹了抹眼角,“原我知道嫂嫂小产以后就想过来了,只是家里那时太乱了,我又还穿着丧服呢,这跑来跑去的不成体统不说也不见吉利,可好不容易挨到除了服出了丧,世子爷又……”三娘子说着说着眼眶里又泛起了水雾之光。

    姚氏连忙伸手拍了拍她起伏不定的肩,笑道,“我知道你也有你的苦衷,我人虽然在坐月子,可外头的事儿,你大哥是一件都没落下全和我说过的。”

    “那你这身子……”三娘子仔细的看了看姚氏,“大夫是怎么说的?”

    “你也知道,这第一胎我怀相本来就好,后来你大哥出了事儿,我确实暗中有着急过,可这孩子掉了,却不是完全因为我忧思过甚所致,左右还是这孩子福薄,和我们没什么缘分。”姚氏倒也是想的透彻,“后来大夫来瞧,也是这么宽慰我的,大夫说孩子的好坏,其实在肚子里的时候就已经能分辨一二了,像我这样怀的这么辛苦的,若是努力保了,将来生下来也可能是个先天不足的。不瞒你说,其实你哥哥出事那几天我虽有担心,但每天照旧还是好吃好喝的养着身子的,宫里宫外有公爹打点着,父亲知道了也有暗中出手帮过,更别说二爷还忙前忙后的疏通着,你哥哥从大牢出来我知道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所以这孩子,也是自己没的,怨不得任何人。”

    听姚氏能讲出这番与她推心置腹的话来,三娘子当下就放心了许多,便渐渐的敛了情绪。一一的将最近侯府发生的事儿细细的说给了姚氏听。虽最后她还是隐去了林婉清这一桩,可关于五娘子的亲事,三娘子却是没有半点隐瞒的。

    “鸿胪寺少卿薛宏毅!”姚氏听完以后就惊呼了一声,“他……他可是……出了名的童子军啊!”

    三娘子也跟着抿嘴笑了好久,“之前我只是有听二爷提及过薛少卿此人,知他与二爷是多年的旧识,情同手足。只是我真没想到,最后二爷竟想着会要把五娘子说给他。”

    “这是好事!”姚氏正色点头,“你别看薛家是武将之家,可是家风严谨的很,薛家从祖上开始,承家业大统者是不允许纳妾的!”

    “竟有这样的事儿?”三娘子愣了愣。这才发现好像真的歪打正着的给五娘子捡到了一块宝贝。

    “是啊!薛少卿的母亲是当年名动金陵城的才女蒋苑,据说当年,皇上对她的才情也是颇有仰慕的,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一行成画一纸成书,落笔神韵收笔绝叹,说的就是这个薛夫人蒋氏。蒋家在金陵名气很大,两间山麓私塾,年年想登门求学的人是数不胜数的,要是过了收学生的时间,那是有银子也未必进的去的。这样的蒋苑,竟嫁给了大字不识几个的薛参领,当年真的不知道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呢。”

    “撇开薛大人对薛夫人的一片深情厚谊,估计当年薛夫人下嫁,看中的也有薛参领不纳妾这一点吧。”三娘子感叹道。

    姚氏点点头,“自然是,你不知道,当时金陵城里有多少女子羡慕薛夫人呢,所以啊,二爷给五娘子择的这门亲事,是真的不错。”

    “是五娘子运气好,正好撞在了点儿上。”三娘子不禁汗颜,“也所谓人算不如天算。”

    “你从明月居来,方才估计是瞧足了母亲的脸色了吧。”姚氏说着拍了拍三娘子的肩。一脸的轻笑,可忽然,她目光一沉,转口问道,“对了,你知道如画的事吗?”

    “如画?母亲不是说如画到了出府的年纪,所以遣了她回老家庄子上了啊。”

    “呵……”姚氏淡淡一笑,“也是,母亲是肯定不会和你说实话的。”

    “怎么了?”三娘子方才就隐约觉得有些奇怪,如画是秦氏身边服侍的最久的丫鬟了,三娘子一直以为秦氏会把如画许给府里体面的家丁,然后过两年再让她回来做媳妇子的,毕竟对于许家这几个主子,如画可谓是知根知底的,将来便是跟在欢哥儿屋子里,那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这件事说起来也……”姚氏欲言又止的整理了一下思绪,方才长叹一声道,“其实说穿了都是长辈的事儿,咱们小辈也没资格品头论足。那还是先帝爷驾崩以前,有一天公爹吃酒吃多了,回来的时候在院子门口遇着值夜的如画,这花前月下的……诶……”

    三娘子瞪大了眼睛,脑中忽然浮现出一幕幕绯色的画面,“如画被父亲……”

    “没有没有!”姚氏连连摇头。“如画是个聪明的,当即脱了身就喊了田妈妈出来,第二天公爹酒醒了以后两人谁都没有再提及此事。可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儿很快就让母亲知道了,母亲就……把如画给赶去了庄子。”

    三娘子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她问及如画时秦氏和田妈妈会有那般闪躲的目光了,“如画伺候了母亲有十多年啊,我刚出生没多久她就已经在明月居打下手了,这……”

    “谁说不是呢。”姚氏轻轻的叹了口气,“当时如画是哭着来求我的,可我和她说,就算我开口把她留下,按着眼前这样的状况,她在许家也立不了足了,你说呢?”

    “嫂嫂考虑的对。”三娘子认同道,“只是没想到,如今家里渐渐好了,母亲的性子倒越发的小了,但是……爹爹竟……”

    “其实如画的心思是正的,且先不说爹爹和她这事儿究竟是意外还是爹爹确有此心,但不管怎么说,如果如画心思不正一些,借着这个机会是完全可以往上爬的,但是她没有,宁可被赶出去也不肯将就着在母亲底下做小,还是有些骨气的。”

    “所以如画被赶去了哪里?”三娘子好奇。

    “确实是她老子和娘待的庄子,不过我派了人私下偷偷打听过,她过的不好。”

    “她这样回邵阳,还能有什么好日子。”三娘子蹙了眉,心中隐约有了一点想法,不过当即却没有说破,只怅叹道,“母亲这样眼里容不下人,想来和父亲也只能是越走越远了。”

    “也是环环相扣啊。”姚氏点了点头,“母亲越是睚眦必报,父亲就越不爱进明月居,如今不都是肖姨娘在管家么,父亲说,等我出了月子,身子好了,就让肖姨娘把手上的事儿全交给我。”

    “嫂嫂要掌家了?”三娘子眼睛一亮,觉得姚氏也算是熬出了头。

    “若是能管的好,我自然也是乐意父亲抬举我的,我就怕……”

    “嫂嫂这般聪明,有什么好怕的,更何况还有大哥帮衬着你呢,嫂嫂出手管家那是天经地义的。”不等姚氏说完,三娘子就接了她的话。

    两人随即又是一阵唏嘘感慨。这一聊就聊到了晌午。

    这天的午膳,三娘子自然是留在姚氏这儿同她一起吃的。想许世嘉初任翰林院侍读学士之职,新官上任,许世嘉自然不敢马虎,今儿一早是寅时末就出了府,瞧他那样子,好像大有这两天都巴不得睡在翰林院的架势。

    姚氏双月子已坐到了尾,如今正是巴不得有人陪她吃饭闲聊的时候,今日三娘子一来,正好中了她的下怀。

    可是用完了午膳,三娘子却不敢再同姚氏聊下去了,生怕扰了她休息会影响她的身子。随即两人约好入秋小聚,三娘子便腹饱脸润的出了文墨楼,往肖姨娘的院子走去。

    毕竟,不管秦氏有多勉强五娘子的婚事,三娘子却由衷的觉得陆承廷给五娘子说的这是一门好亲。

    果不其然,在听到三娘子带来的这个好消息以后,肖姨娘哭着就要给三娘子磕头行礼,吓得三娘子也跟着她差点跪了下来。

    屋子里顿时闹哄哄的,丫鬟婆子全都凑了上来,五娘子却愣在了一旁,想笑,又想哭。

    三娘子当即就上前轻轻的拍了一下她的肩道。“薛家祖宗立下规矩,承家业者这辈子都是不能纳妾的,这门婚事,你可满意?”

    肖姨娘见女儿愣得都出了神,连忙甩开了一旁搀着她的小丫鬟,抢在五娘子前面说道,“满意,满意,多谢三姑奶奶和姑爷费心了,小五这是何德何能,能得三姑奶奶这般周全上心,下辈子、下辈子我一定会做牛做马来报答三姑奶奶的。”

    为人娘亲,肖姨娘这辈子的要求都是简单平实的。从前,她希望自己能过得衣食无忧,现在她希望五娘子能过的衣食无忧,要求不高,才会容易满足,容易满足,才会岁月静好。

    三娘子以为,肖姨娘能以一个后居者的身份得到许三老爷的信任从而掌管许家内宅的事务,其实和她这不争不抢的性子是有很大关系的。

    那天,三娘子从肖姨娘的院子出来的时候,是五娘子步步相送的。

    时近黄昏,倦鸟归巢,看着眼前这儿时惯见的院景,三娘子不禁恍惚得放慢了脚步,幽沉的用手比了比自己腰间的高度道,“我记得我最开始教你练字的时候你才到我这儿,怎么一转眼你也要与人说亲了。”

    “姐姐放心,我一定不会给你和姐夫丢脸的。”五娘子心中微动,不禁想到因为自己的事儿,三娘子这一路以来的折腾,当即就正色许了诺。

    “出嫁从夫,你未来的夫婿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人,他与二爷情同手足,在皇上跟前也是颇受重用的权臣,你将来要做的就是敬奉公婆,相夫教子,这一生足以了。”

    “我知道。”五娘子垂了眼帘,毕恭毕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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