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她闺女,起码也是个半瞎!这么厉害的嫡女,哪怕方氏不出门儿,你也得小心应对啊!哪怕不够小心,你眼睛也不能当摆设,叫人传递我错误讯息啊!我要知道谢莫如这般手段,我万不能在这满屋丫环婆子面前想将她的军,最起码,不会如此没脸!

    如同谢太太了解宁太太,宁太太一样了解谢太太,应对谢太太,她有十成十的把握,只看两家多年交情,还有她家老爷的官位,再怎么着,谢太太总会给她个面子。

    但,谢莫如不一样,她一进门就说,您是以姨娘母亲的身份来的,恕我不能给你见礼了。直接先压了宁太太一头,您谁啊,我不认识,第一次见,我就知道您是姨娘之母。我父亲妾室的母亲,我都不能给你行礼,不然怕有误会。

    是啊,谢太太会给她面子,但从礼法上论,谢莫如可没这般忌讳,她年纪小,她还有嫡系的地位,更要命的是,哪怕方氏在杜鹃院足不出户,那仍然是宁平大长公主的女儿。而大长公主,正是谢莫如的外祖母。

    血缘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就像宁太太,再怎么恼怒闺女不争气,还是得过来替她说项。就像宁平大长公主已经过逝,可方氏仍然安安稳稳的住在杜鹃院,朝夕供奉,一如往昔。方氏能活的这样安稳,便是其母遗泽所至。就是谢莫如,她明明白白的说出来,我既不姓方也不姓穆,我姓谢。但是,宁太太最终忌惮的仍是谢莫如身体里大长公主那一系的血脉,如谢莫如所说,方家已无他人,大长公主业已过身,表面上,杜鹃院身居劣势,可实际上,宁家的强势会让人认为,她家的确是在欺凌母族失势的母女二人。

    如果杜鹃院真的失势,宁太太便真是欺凌了,她也不怕。软柿子么,谁都能捏一捏。但,倘杜鹃院真的失势,方氏又如何能过得如此安稳呢?

    不是谢家真的就嫡庶尊卑如何严明,哪怕讲究嫡庶尊卑,也不必把方氏当祖宗一样供奉着吧?

    是陛下。

    陛下希望方氏活着。

    活着,不是有口气儿就行的那种苟延残喘,还得衣食住行,一如往夕的那般,有尊严的活着。

    所以,即便方氏从不出杜鹃院,谢家也不敢有半分慢怠于她。因为方氏倘有个好歹,皇帝就要问一问缘故了。

    原本,宁姨娘走的也是“得实惠”的低调柔顺路线,方氏是正室如何,宁姨娘得谢松专宠,孩子都生了三子一女,慢慢得到谢太太的认可,还有了贤惠的名声,待方氏一闭眼,便可正位。当然,倘方氏死不肯闭眼,那也无妨,方氏没有儿子。

    一切顺遂至极,直到陈嬷嬷这猪队口出妄语。这种事,人人心里都有个计量,但,不能说。

    陈嬷嬷一说,谢家势必要表明自己的姿态,而为了表白自身嫡庶分明,谢家就得重惩宁姨娘。

    而宁家,更是万不敢认有此狼子野心。所以,宁太太得过来辩白此事,为女儿申辩事小,见不到方氏,取得谢莫如的谅解也很重要。

    两家所为,不仅是依礼法嫡庶必须做出的姿态,更重要的是,不能让九重宫阙的皇帝陛下误会。他们必须表明,谢家是守礼法的人家儿,嫡庶绝对分明。而宁家,则要表明,宁姨娘只是太过无能,管教下人无方。

    所以,都是下人的错。

    宁太太对形势的认知非常清楚,明白,而且事态的发展一如她所料,直到她要求当面向谢莫如赔不是。

    宁太太先前得到错误信息,以至于错估谢莫如的战斗力,最后的结果就是带着满肚子吐不出咽不下的苦水,失魂落魄告辞离去。

    至于宁姨娘,宁太太一走,谢太太便命她回牡丹院好生歇着,养一养精神,闲了抄一抄女诫,不必再来松柏院请安。

    素蓝捧上茶来,谢太太呷一口,道,“一会儿去芍药院看看,小跨院儿也尽快收拾出来,要是华章堂放学,让莫忧过来用饭。”

    素蓝应一声“是”,下去吩咐了。

    谢太太握着一盏茶,在思虑谢莫如的事,她在想,是不是谢莫如当真认为,宁家会对方氏不利?有心想跟谢莫如说,咱家也不是泥儿捏的,你只管放心过日子,但又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因为先前宁姨娘得势,谢家也是默许。后来,见谢莫如明敏善察,小露头角,谢家方将天秤放正。

    其实,归根到底,谢太太对谢莫如都不够了解,所以,在见识过谢莫如的手段后,便格外慎重。

    最终,谢太太还是在午饭后,叫了谢莫如来说一说自家嫡庶一百年不动摇的方针与决心,让谢莫如只管安心过日子,不要多想。就是宁家,也不敢谋害方氏的。谢太太是这样说的,“我还活着呢,难不成在咱们家里,我还护不住你们母女。你只管安心,宁氏昏馈无能,容易为小人所乘,以后家里的事我也不敢劳烦她了。家里,有我,外头,还有你父祖在,先不说咱们是至亲,难不成我谢家的事,需旁人插手么?”方氏如何,也是谢家的事,倘叫别人的手来操控谢家内宅,这就是打谢太太的脸。

    谢莫如轻轻一笑,对素蓝道,“带小丫环下去,你去守着门。”

    素蓝看向谢太太,谢太太微颌首,素蓝忙带着小丫环们下去了。谢莫如指尖在膝盖轻叩,“其实,我既担忧宁家,又不担忧宁家。”

    谢太太郁闷,“合着我的话你仍是不信。”

    “并不是这个意思。内宅有祖母,我一直很安心。”谢莫如从来都很有耐心,哪怕面对宁太太,仍是不急不徐,温声道,“今日一则是暂且弹压下宁家,二则是想看看宁家到底如何?”

    “祖父祖母与他家很熟,我就说一说我对宁家的看法吧。”房间内只此祖孙二人,谢太太不言,便只有谢莫如舒缓淡定的声音,她道,“还请祖母恕我直言,宁家是一家对权势有着非同寻常渴求的人家。宁老爷,是个喜欢兵行险招且忌讳不多的人,宁太太更是视誓言如粪土,不要说一言九鼎,她的话,没有半点儿可信之处。”

    谢莫如此言的通俗说法儿就是,这两公母,男人野心昭昭,女人说话还不如放个屁。

    谢太太并不急,她倒是很想知道,谢莫如怎样得出的这个结论。谢太太道,“说说看。”

    “我看宁太太衣饰举止不俗,想来出身大族?”她先问谢太太。

    “她娘家晋中王氏,家中也是世代为宦,其祖父身上还有晋宁侯的爵位。”

    “如今王家有人在朝为官么?”

    “朝中的话,其兄为大理寺卿王佑。”

    谢莫如轻声道,“听二叔说,当初祖父与宁大人同列金榜,一为榜眼,一为探花。想来,那时,宁大人尚未定亲?”见谢太太默认,谢莫如道,“出众的学子,待有了功名,更容易说上一门好亲事,无可厚非。二叔也是春闱后尚主,不过,二叔与宁大人没有对比性。”

    “从宁大人上书建言大长公主归政说吧,听说宁大人上此书后,很快因贪贿之罪被流放岭南。祖母觉着,宁大人此举,是出自公心吗?”

    谢太太亦是出身大家,且随丈夫多年宦海沉浮,并非一无所知的妇人,如今祖母两个坦诚相对,也没什么不可说的。谢太太道,“哪怕宁大人有想邀功之意,但流放是真的,岭南是瘴气毒虫遍布之地,凡到那里的人,生死都看老天爷了。”

    “宁家有人死在岭南吗?”

    谢太太一时语塞,谢莫如道,“功莫大于从龙,在我看来,宁大人不过是以此邀功今上罢了。上谏书是,获罪亦是。”

    “他既上了那道奏表,便已经邀功,后来获罪,岂不多此一举?何况,那时陛下毕竟尚未亲政,他上归政奏表,倘有不谐,恐有性命之忧。”谢莫如年纪小,谢太太是经历过那段岁月的,哪怕她是内宅妇人,并不能亲见朝中血雨腥风,不过,谢太太可没少跟着担惊受怕。

    “不会,那时,陛下虽未亲政,但已经有了处理政事的能力,有了自己对是非的判断。而且,宁大人岳家毕竟是侯府门第,人脉总是有的,一个贪贿,想来数目亦不大,或者更像诬陷、误会,宁王两家皆非寒门,宁大人有什么理由在刚得罪大长公主后去贪贿,岂不是现成的把柄递给别人?”谢莫如目光沉静,“至于宁大人为什么要给人递上这把柄,其实很容易解释,这是一石二鸟之计。不管怎样说,只要处置了宁大人,哪怕大长公主并未因他的谏书有所不满,陛下定要为此对大长公主生疑的。其二,祖母阅尽世事,定知道这世上还有个计策叫苦肉计。譬如宁太太与宁大人,宁太太陪宁大人千里流放,这叫什么,这叫患难夫妻。君臣之间亦是如此,这个臣子当初为陛下说一句公道话便遭到流放,吃了那些辛苦,这般忠贞不二,仗节直言,那么,这个臣子会比那些只上谏言而毫发无伤的人更有份量。”

    在谢莫如抽丝拨茧的分析下,饶是谢太太亦禁不住浑身汗毛直竖。她倒是见惯官场之中讲情买官求差使的事,但这般丝丝入扣的阴谲鬼计,而且,做这事的人是自家一直走动颇近的宁家,饶是谢太太这把年纪也听的心下生凉,目瞪口呆。

    谢莫如道,“人生在世,有心机不可怕。在官场,能扬名立万的,哪个没有心机。但宁太太随随便便就能立地起毒誓,这就太可怕了。”

    谢莫如淡淡,“我从来没有在意过宁姨娘,是宁姨娘太没有耐心。宁家这样的家族,也不大可能专门为宁姨娘出头儿的。但是,如果顺手有推一把的机会,他家也不会介意。”

    “没有信念,不问是非,轻忽誓言,一意只是追逐权势。这样将权势视为信念的人家,我的确是有些忌惮的。”

    我有些忌惮。

    那么,祖母,你忌惮吗?

    ☆、第31章 一击必中

    谢尚书落衙后回府,方知晓了宁太太被轰之事。这位尚书大人倒是知道世事无常,但没想到不过早上出门傍晚归家,家中就已是风云变幻。

    谢松谢柏都较其父回来的早些,父子三人听完谢莫如是怎么灭掉宁太太的,都有些瞠目结舌。谢尚书于内心深处重新评估了回长孙女的战斗值,与老妻道,“这得好生与莫如说啊,还有我们在呢,再怎么着,也不必她担心身家性命。”

    谢太太道,“这还用你说,我早劝过她了。”

    要说寻常内宅之事,谢尚书是很信得过妻子的,这回却是问了句,“有用不?”谢莫如可不是个好劝的人,这个长孙女很懂得自己拿主意。

    谢太太心说,这个根本不用劝,打发了丫环婆子,把谢莫如对宁大人当初苦肉计的推测给说了。谢尚书虽是面无表情,心下听得是津津有味,暗叹,真人杰也。

    谢太太说完后问丈夫,“宁大人当初是不是真的存了这个心?”

    谢尚书拈拈胡须,意味深长,“唉,有理有理。”

    “我也觉着。”谢太太没看出丈夫话中深意,一味叹道,“真看不出来,平日里瞧着宁大人再温雅不过的人,对自己也能下此狠手。”当初,宁大人上奏表之前,先给自己置了口棺材搁家里,然后给宁太太写了休书,孩子也都归宁太太,再与家族断绝关系,当真是孤胆忠魂,背水一战。后来宁太太带着孩子硬是与宁大人流放,帝都知道的人都夸宁太太不离不弃,忠贞如一,真贤妻也。倘不是谢莫如点破,谢太太怎么都不能信那是苦肉计来着。

    谢尚书起身道,“让莫如来书房,我好生与她说说,别叫孩子心里不安。”

    谢太太眼瞅就是吃晚饭的时候了,道,“这急什么,先叫她过来,有什么事用了饭再说。”

    谢尚书叹,“今天这饭不好吃啊。”

    谢太太只得命人把谢莫如叫过来。

    谢尚书让谢莫忧带着三个弟弟在松柏院吃晚饭,他带着老妻二子连带谢莫如去书房说话。

    到了书房,先令心腹小子在院门口守着,各自落坐后,谢尚书道,“都是骨肉至亲,我就直说了。莫如,我得先谢谢你在你祖母面前给我留面子啊。”

    这就是聪明人的好处,你的好意,哪怕不说,他能明白。谢莫如淡淡,“这是应该的。”谢莫如从未小觑过谢尚书,这位祖父与她说话时都少,倒不是谢尚书偏见啥的,主要是谢尚书在家的时候都不多,有空也是去教导儿孙,孙女不在谢尚书的视野范围以内。但,豁出命使苦肉计的宁大人如今不过正四品国子监祭酒,谢尚书没用过啥苦肉计,长子还娶了方氏,却早坐稳刑部第一把交椅。用事实就能知道,谢尚书的道行,起码不比宁大人低。

    不论是揭宁太太的面皮还是离间谢太太对宁家的感观,原因是她与宁家反正早就是仇比海深了,根本不必留情。但,谢尚书不一样。谢尚书是她的祖父,他们之间,有回旋的余地。所以,她当然要给谢尚书留面子,她不确认谢尚书想不想让她说。毕竟,她不希望与谢尚书关系闹僵,所以,对谢太太的话,她只说了一半。

    这是应该的。

    这种回答,简单绝妙。

    谢莫如不是说“谢祖父赞”或是“祖父过誉”之类的话,而是直接说“这是应该的”。

    是啊,我们是祖孙,我们是骨肉至亲,你当然会为我着想,所以,才会说“这是应该的”。

    所以说,会说话与话痨完全是两码事。会说话的人,简单一句话就能让你开心。谢尚书的确开怀,突然发现孙女战斗力非比寻常,而这个战斗值爆表的孙女对他有着善意的判断,谢尚书是真的高兴。

    谢莫如是个与众不同的人,这个,谢尚书早就知道。谢莫如对事对物都有着自己出众的判断力,这个,谢尚书已经体会到了。有这样的前提,谢莫如还能觉着他这个祖父不错,谢尚书竟有些不胜荣幸之感。当然,谢莫如会有这样的判断,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谢家与谢莫如之间利益多过冲突。可,即便如此,也足够谢尚书庆幸一回了。他是真心实意的感激老天爷,血缘赋予他们有天然的同盟,而他愿意继续将这种善意维持下去。

    谢莫如已经表示出善意,谢尚书自然亦有其风度,他微微一笑,道,“继续说完吧,别叫你祖母听半截,后头的话,让她知道一些也没什么。”

    谢莫如便不再客气了,她对谢太太道,“原本,晚辈不该说长辈的事,既然祖父想告知太太,那我就代劳了。”

    谢莫如会说话时是真会说话,她看一眼谢尚书,道,“倘我没猜错,当初宁大人的心思,祖父应是猜到一些的。”要说当初谢尚书看不出宁大人的意图,谢莫如是不信的。倘是当真看不出,谢家焉何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收留宁氏!据说当初还有议亲的意思。

    谢尚书见谢莫如果然料到了,不由轻声一叹,“莫如,你能看到这里,已是相当出众。”

    谢莫如道,“我只是不知当初宁氏生病,祖父是不是知晓?”

    谢尚书苦笑,“我也不是神仙,那时想保宁大人一命都来不及,哪有心思顾及她一个小姑娘。当时原本宁家一家要出发了,宁氏突然病了,虽说宁大人已经出具休书,与孩子们也都断绝关系,但宁太太执意要一家人甘苦与共。宁氏突然就病的厉害,贸然上路,怕是性命难保。那时,在帝都,晋宁侯府与宁家断绝来往,不会伸手相助,我才让人送她到咱们家。”

    接着,谢尚书坦诚相告,“我是猜到,倘陛下亲政,宁家就是天大功劳。我与宁大人本就相交多年,同年同科,当时想两家联姻,也是真心的。但,很快陛下赐婚,这事就没再提过。”后头的事,当着长子的面儿,谢尚书没再说。

    倒是谢松道,“哪怕宁大人是苦肉计,当时满朝文武,也只有他一人肯用这苦用计。他用苦肉计,担了天大风险。他有功,陛下必定会赏他。你今天扫宁太太面子扫得太狠了。”

    谢莫如平静道,“我与他家本就颇多嫌隙,原也就不必面子上装的千好万好。”

    谢松素来端方君子的作派,这次听谢莫如说话却不恼怒,略一思量,道,“也有些道理。”

    谢柏倒无所谓,道,“莫如反正年岁还小,这次的事,宁太太跟母亲说一说便罢了,她不该要求见莫如。论理,她是姨娘的生母,论身份吧,又是四品诰命,且是这把年纪,当着满屋丫环婆子给莫如赔不是,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嘛。”本来依宁太太的身份地位,这么干就有些逼宫的意思了,关键是还没干成,丢脸上头还得加个更字。

    兄弟两个很显然想到一处去了,谢松是喜欢宁姨娘,可也没喜欢到走火入魔,是非不明的地步,反过来说,宁姨娘要真有让谢松走火入魔的本事,也到不了今日。谢柏直接说宁太太是姨娘生母,谢松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对。这本就是事实,谢松想的是,谢莫如这样强势,她明明白白的说她与宁家有嫌隙,而今是谢莫如与他们父子三人一并坐着说话,看来父亲的意思,不说疏远宁家,起码这个孙女是入了父亲的眼。

    关于这个,谢松倒没觉着怎么样,谢莫如会入父亲的眼太正常了。谢莫如外家一系本就有着强悍的母系血统。宁平大长公主就不提了,这是众所周知的曾经的掌政公主,不说别的,今上幼年登基,能保住江山,都得拜宁平大长公主所赐。当年太祖皇帝眼瞅着不行了,程太后问太祖皇帝,“少主可保江山否?”这是说,你儿子太小了,能保住江山吗?

    太祖不言,宁平大长公主答道,“儿臣尚在,江山永固。”就这样,太祖皇帝一系得以江山得保。

    宁平大长公主强悍若斯,但说起来,还远不比程太后。这一位才是牛人中的牛人,太祖皇帝能当了皇帝,自己有本事是一方面,但很大一个原因也是得益于他有个有本事的娘。程太后不是一般的有本事,别的女人爱好风花雪月啥的,程太后专好起兵造反。据说当初举义旗前,开弓没有回头箭,太祖皇帝十分犹豫,把程老娘给磨唧上火来,直接俩嘴巴抽过去,太祖皇帝立刻不磨唧了,乖乖就起义了。后来太祖皇帝坐了江山,准备封一下自己祖上三代,要封自己亲爹时,程太后十分不屑,评价这位世祖皇帝,“竖子也,不足为帝号。”

    哪怕说这话的人是自己亲娘,太祖皇帝也是一脸灰啊,只得与他娘艰难的解释,爹他老人家虽对不住您,可儿子我做了皇帝,我得有个来历啊。不能光有娘没爹啊!程太后立刻给儿子找个来历,“天地生吾儿,封天地即可。”

    太祖皇帝给他娘噎个死,还是厚着脸皮给他地下的渣爹弄了个皇帝当当。

    所以说,谢莫如母族一系有着这样强悍的血统,她强悍一些是正常。要是突然软糯了,除非是像外祖父。那位方驸马,倒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如今看来,谢莫如并没有遗传到方驸马的好脾气。当然,若只是性子强悍,谢松根本不会多在这个长女身上留心,不过,人家非但遗传到了母系的强悍,也遗传到了来自母系的政治敏锐。

    谢松哪怕爱摆个端方的架子,这会儿也不大端着了。他虽然不软糯,但素来很识时务,孔夫子还讲究因材施教着,官场中人从来更势利,最讲究的是因人而异下菜碟。

    谢松对谢莫如道,“你年纪还小,这次扫了宁太太面子不要紧,只是要论及当年与大长公主有过节的人家,委实有几家,好在你姓谢,出去还是少提大长公主的事。”

    “父亲放心,我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么,她爹还真是委婉,有几家?满城亲贵,那些曾经倾向大长公主的,恐怕已被当今整下去了。留下的,怕是大都跟大长公主有过节。

    谢松眉心一跳,心说,你明白,你最好别把大长公主那些恩怨往身上揽,那才叫明白。再一想谢莫如身上还有方家血统更拉仇恨,谢松简直要愁白了头。

    谢莫如一笑,“父亲刚刚不是才说,我姓谢。”看她爹的样子真是愁的不轻,幸而她娘只生她一个,要是如宁姨娘一般能生,估计她爹能为杜鹃院的血统问题愁死。

    谢柏道,“莫如,做父母的,总是想护孩子于万全。”

    谢莫如道,“最容易夭折的年纪都过去了,现在出事的可能就微乎其微,倘有人现在开始忌讳我,那肯定是发现我给人以威胁。一个人,会忌讳另一个人,本身就说明,这人不够自信。找出他不自信的地方,一击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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