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把石板敲坏故意补上鹅卵石?”谢莫如一笑,“只是我想着,那石板铺在院子里几百年了,跟那院子一样经了风霜,冒冒然换块新的,反是不美。”

    这夫妻俩会过日子的程度,简直把内务府郎中气哭。

    大事议定,打发了内务府郎中,五皇子带着媳妇去瞧了他皇爹专用的温汤池,这行宫都是前朝留下的,温汤池自然也是前朝留下的,一进温汤室的檀香木门,入眼皆是白玉铺就,那座汤池更是集精致美丽奢靡气派于一体,便是万梅宫的汤池亦多有不及。谢莫如道,“我看,就是唐时温泉宫怕也不及此池。”

    五皇子笑,“是啊,我初见此温汤池也是吓了一跳呢。”

    两人仔细欣赏了一番,这汤池的修补就不能在材料上节省了,该用青玉的用青玉该用白玉的用白玉,只是温汤池畔用来注水的六个赤金龙头是一个都没了,这并不是谁偷了去,主要是东穆开国就不富裕,到穆元帝如今也不过五十来年历史,前头二三十年多有战事,掌政者励精图治还怕江山不稳呢,哪里有心思来泡温汤,所以这温汤行宫最多是着宫人内侍的前来清扫,一直没用过,更甭提大修了。五皇子一想,“也甭换金龙头了,用玉的吧,与这整体比较统一。”玉总比金便宜,大块的玉料内务府有的是。

    五皇子活计干的俐落,大半个月就都齐全了,包括行宫里树木修整移栽,宫室装缮打扫,都收拾妥当,就请他爹移驾汤泉宫了。

    五皇子上折子完工,穆元帝先派大皇子前来看一看,大皇子骑马来了,不料宫室大变样,半晌说不出话,问五皇子,“这得不少银子吧?”

    五皇子道,“父皇内库出钱,朝中大臣也说不出别的话。”

    “用多少银子啊?”大皇子又跟五皇子打听。

    五皇子伸出一根手指,大皇长深吸一口冷气,瞪俩眼睛不能置信,“这么多!”老五够黑的啊!父皇给他这一宗差使,一个月不到,他报一百万,就算修的不赖,老五起码得中饱私囊一半吧!

    五皇子道,“这还多?兄弟是省了又省呢!”

    大皇子啥都不说了,想着真是人不可貌相,外头人都说老五实诚,唉哟喂,外头人都是瞎子啊!他们兄弟里,怕是在工部的老四,也没老五这样的捞钱本领哪!

    大皇子看一回行宫,心里琢磨着,一百万的工程,能不好么?中午在五皇子别院吃了个便饭,下午回帝都跟他爹交差,很是赞了回行宫,“极是壮丽,儿子瞧了,宫里花木器俱皆齐全了,父皇现在过去小住最是合适。”

    穆元帝听大儿子也这样说,便通知后宫几个得宠的妃嫔,收拾行礼,带着太后去行宫小住。因修行宫的事儿是五皇子办的,穆元帝把苏妃也带上了,想着苏妃一向多病多痛,倒可去温汤宫好生养一养,那处儿暖和。

    穆元帝搬到行宫时亦颇是喜欢,无他,现在的建筑多是承袭前朝富丽繁复的风格,五皇子完全摒弃这种细碎精致,用色简单,气势疏阔,令人眼目一新,穆元帝屋里一坐也是窗明几净,样样周到。什么是享受,舒服也就是享受了。

    穆元帝先奉太后到了凤宁殿,这是太后的居所,殿内设茶花数盆,胡太后鲜少出宫,今儿出来也欢喜,见这花儿开得正好,笑赞,“这花儿好,红灿灿的,喜庆。”

    五皇子好悬没笑出声来,主要是当初给各宫室院子选花木盆景摆设时,穆元帝与胡太后的宫室自是重中之重,五皇子自然要挑金贵的放,谢莫如却是说的明白,“陛下那里放些讲究的花儿倒罢了,太后那里,颜色喜庆就好。”

    竟叫他媳妇说中了。五皇子心下暗乐,就听胡太后夸他,“小五越发能干了。”

    五皇子笑的灿烂,“孙儿正当给父皇分忧。”

    穆元帝也挺满意,关键是银子花得少,事儿且办得漂亮,穆元帝笑,“这差使办得不错。”

    五皇子笑嘻嘻地谦虚,“都是父皇教导有方。”

    行宫修好,天气转寒,一场大雪后,五皇子府上的粥棚又开始施粥了,五皇子没事便去转转,连文康长公主私下都说,“小五这孩子,平日里不大显,其实会办事,人也实诚。”

    ☆、第130章 哥哥们这是怎么了?

    五皇子的确是个实诚人,他办差时,不要说自己去弄些钱啥的,就是有人想跟他合伙弄钱,他都要黑脸的。当然,并不是五皇子就清高到不喜欢钱了,实际上,他也知道,柴米油盐样样不能离了钱。只是,五皇子对事对物一向有自己的见解,他是这样同谢莫如说的,“以为我傻呢。江山都是咱老穆家的,平日里冰敬炭敬什么的就罢了,这是朝廷常例,可要是别的,叫我趁着机会捞钱,这不是叫我坑自家么。哪里有这样干的?”故此,五皇子对于贪腐分子一向是将面孔板的紧紧的。

    于是,时日久了,五皇子在朝臣间就成了一个不大好说话的人。

    五皇子不理这个,他家里媳妇善持家,自己不缺钱花,朋友也有几个亲近的,平日里,除了把他皇爹交给他的差使办好,他就一门心思的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有时四皇子过来寻他,兄弟俩在炭盆烧得暖暖的屋子里吃酒闲话,分外悠然。俩人打小关系就好,四皇子当差原则性倒没五皇子这样强,不过,在差使上,四皇子只要求无功无过不得不失的能把日子过下去便罢了。两人一面吃酒,就说起如今帝都的大热门来,分封诸子的事儿。四皇子道,“五弟,你想要哪儿的封地,想好没?”

    五皇子想的倒是挺多,只是,这分封的事儿怕是不由他啊……他道,“咱们能自己选么?应该是父皇给哪儿咱就去哪儿吧?”

    四皇子滋溜喝了一口酒,道,“这也是呢。就不知父皇给咱们封哪儿了。”

    “一想到要离开帝都,我还挺舍不得父皇的。”五皇子想着,就藩就把他娘一并带去,也好母子团聚。

    穆元帝对儿子们都不错,四皇子也说,“是啊,做了藩王,三年回帝都一次,这么一想,趁着还在帝都,咱们该多孝敬父皇才好。”他生母早逝,亏得遇着老穆家这比较缺儿子的人家,四皇子虽不是受宠的,但也没吃过什么屈,对亲爹还真有些感情。

    兄弟俩一琢磨,想了许多表达孝心的法子,第二天就去他们皇爹面前表现去了。

    俩人先是频繁给他爹送礼,当然,如果送礼到了频繁的地步,那这礼肯定就不会太贵重了。像五皇子,就喜欢给他爹送些萝卜青菜啥的,冬天这个比较稀罕,但穆元帝也不至于缺,五皇子想的是,他爹身为天下之主,自然是啥都不缺的,但他送是他送的,这代表是他的心意,自然就不同了。四皇子则喜欢给他爹张罗衣衫鞋袜,他爹当然也不缺穿的,不过,四皇子送就代表了四皇子的心意啊。穆元帝给这俩儿子闹得满头雾水,心说,不年不节的,老四老五这是怎么了。

    俩人送了一个月,还有继续送下去的趋势,穆元帝开始以为儿子有啥事儿求自己呢,结果看儿子是光送东西不提要求,亲儿子非要孝顺,你说这做爹的只要脑子没病都不能拦着儿子表孝心啊。于是,穆元帝就安心享用了。只是,四皇子五皇子总这么隔天差五的送这些不值钱的东西,把太子大皇子二皇子给纳闷儿的,大皇子一向很烦四皇子五皇子这俩太子的狗腿,三皇子与两个弟弟则关系较好,三皇子寻个机会就直接问了五皇子了,五皇子与三皇子的关系虽不如同四皇子那般亲近,但两人性子都不错,又是兄弟,没啥利益冲突,五皇子便很爽快的跟他三哥说了,道,“咱们这不是快分封了么,我跟四哥想着,就藩后,咱们就不能继续住在帝都了,三年回来一趟,也不能时常见父皇。我们就想着,趁还在帝都,多孝顺父皇。”

    三皇子心眼儿多,大赞这俩弟弟,“四弟五弟说的是啊,哥哥近来也一直在想这事儿,许多大臣上本,我看分封也快了,别的都无妨,就是一想到要远离父皇,以后咱们怕是想膝前尽孝都难了。更有咱们兄弟,一旦分封,天南海北,再见面不知何年何月了。”说着也伤感起来。闹明白四皇子五皇子的主意,三皇子也不欲落人后,便时不时的去他爹跟前卖个好儿。贵重东西他倒是有,只是禁不起像老四老五这般隔三差五的送啊,三皇子觉着,青菜萝卜衣衫罗袜的老四老五都送过了,三皇子不打算干拾人牙慧的事,他脑子也挺灵光,他从太后这儿入手,更兼多多关心未成年弟妹,一下子那兄弟姐妹间的感情融洽的了不得。大皇子就有些坐不住了,心说,三四五这是抽什么疯呢,以往他这日子过得顺顺当当,叫这仨一表现,他这大哥怎么就显着怪寒碜滴呀。

    大皇子从来都是放大招的人儿啊,而且,大皇子不笨,他先闹明白弟弟们抽疯的原因,才放的大招。大皇子直接把儿女的名字给改了,儿子以前叫昊哥儿,昊,天地广阔之意,多好的名字啊。大皇子给改了,改叫念恩。闺女的名儿也改,原本大姑娘叫晨,二姑娘叫曦,都是一等一的好名儿,现在大皇子也给改了,大姑娘叫君恩,二姑娘叫慈恩。非但给儿女改名儿,大皇子还有大招在后头,他更是请来城中有名的丹青妙笔,画了一幅行乐图,命人细细的装裱好了,在一次父子们闲话说笑时命人取来,不是送给他爹,而是请他爹帮着题字,便是穆元帝瞧见这画儿也是赞道,“不错不错,这画儿不错。”

    太子亦道,“大哥好巧的心思,咱们兄弟姐妹都齐全了。”既名行乐图,画上画的全是皇室这一大家子在行宫取乐的场景,画间太后、穆元帝、皇子、公主的都齐全了。太子暗道,老大竟也有这等谄媚心思。

    三皇子笑,“这画儿实在巧,尤其里头的人物儿,栩栩如生。”

    四皇子撞一下他五弟,指着道,“这是你,这是我。这是父皇,这是太子,这是大哥。”还有几位姐妹,四皇子皆指认了出来。

    身为一个绝世好爹,还有什么比这全家福的图画更能让穆元帝龙心大悦的呢,眼瞅大儿子懂事,小儿子活泼,穆元帝笑道,“都是大人了,还这般跳脱。”

    四皇子也会说巧话,笑,“儿子就是再大,在父皇面前也是孩子呢。这不叫跳脱,这是儿子彩衣娱亲。”更是引得诸兄弟都笑了。

    气氛一时极好,五皇子瞅着画中一处稍大些留白道,“大哥这画儿虽好,只是这处留白太多了。”问过这话之后,五皇子后悔了小半年,他十分后悔问这话,好叫大皇子酸倒了他满嘴的牙。

    因为大皇子就等着有人问他呢,见五皇子问了,大皇子憨憨一笑,道,“这是给后头还未出世的小皇弟小皇妹们留的地方,我想着,以后分封就藩,怕是想在父皇面前承欢膝下也难了。”说着,大皇子将目光深情的投向诸兄弟,情意绵绵的抒情直叫人打个哆嗦,“咱们兄弟姐妹这般亲近,日后天南海北,只有在藩王来朝时才能见了。每思及此,就难免悲伤,便请张丹青画了这幅全家福。我留白留的多,以后再有小皇弟小皇妹也一并添上,还请父皇帮我写几句,太子也写上几句,弟弟们都给哥哥写几句,以后我在藩地,全当见着父皇、太子和弟弟妹妹们了。”话到最后,大皇子眼中隐现泪光,与他皇爹四目相对,就差默默无语两眼泪了。

    你说把太子给麻的哟,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太子心说,没见过这么肉麻的,老大你还是男人不?是男人就别弄这些哭哭啼啼的抒情事儿,叫人瞧不上!太子虽然觉着兄弟间也有与他很不错的,譬如四皇子五皇子啥的,但是,兄弟就藩啥的,他虽不舍,可国法如此,又有什么法子呢?

    不想,上苍怎么就给他安排了这么个恶心的大哥!要是大皇子自己个儿,太子管他去死呢,就是哭瞎双眼,太子顶多送他二两眼药水,可是,看他皇爹一幅感动的模样,太子连忙劝道,“大哥想的也忒远了,前儿我还同父皇商量呢,咱们兄弟不比别朝,自小一道长大,父子兄弟情分不同,朝臣虽上折分封,要我说,是不必急的。虽有国法,也需念及人伦,咱们在一起这二十多年了,干什么都在一处,忽然就热剌剌的说要走,不要父皇,就是我也舍不得兄弟们呢。”说着也落下泪来。

    大皇子没与他爹抱头痛哭,主要是他爹坐御案后,而且,他爹虽感动,但他爹没哭。眼见太子一掉泪,大皇子正站太子下首,他顺势将太子往怀里一捞,兄弟俩抱着头似真似假的哭了起来。

    太子一面哭一面恶心:我靠!我竟与这鸟人抱着哭!晦气晦气!

    大皇子则暗道:今儿真是为留帝都献身了!

    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瞠目结舌:哥哥们这是怎么了?

    ☆、第131章 分封之一

    哥哥们怎么了?

    哥哥们没怎么……

    哥哥们就是感情忒丰沛了些……

    哥哥们抱头哭了一回,穆元帝咽回了喉中哽咽,眼眶微红,笑道,“这是怎么了,说的好好儿的,什么时候就藩,还得朕说了算。朕膝下唯你们几个儿女,未享天伦,你们就打算离朕而去不成?”

    大皇子立刻不哭了,一面拈起袖子拭泪一面道,“儿子唯愿能长长久久的在父皇膝下尽孝。”

    太子也得表态啊,太子更是一脸真诚难舍,“寻常百姓家倒得父子兄弟相近相亲,一想到兄弟们将要远离,儿子心里难受。”说着那泪珠还在眼眶里闪啊闪眨啊眨,那叫一个真情流露啊。

    穆元帝舍不得儿子,心里却是明白,且他心志坚定,非泪水能改,道,“不过是先议一议分封的事,暂分封了,你们且留在帝都,一则父子兄弟得以团圆,二则你们年岁还小,这么年纪轻轻的便去就藩,朕也不放心哪。”

    此话一出,大皇子心下大定,太子颇是遗憾。

    三皇子温温煦煦的模样,“往时也觉着挺好的,就是一想要离开父皇,觉着仿佛没了依靠,不知要如何是好了?”

    太子:听老三这话,不知道的还得以为你没断奶呢!要不要赐你俩奶妈啊!

    四皇子也说,“是啊,老远的地方就儿子带着媳妇去住,怪冷清的。”

    太子:四弟好弟弟,你怕冷清,哥哥叫皇祖母多给你挑几个媳妇陪着就好啦~

    五皇子好奇,跟他爹打听,“父皇,议出给儿子们分封何地了吗?”

    太子:果然还是五弟好,一点儿不磨蹭。

    穆元帝好笑,“看来你自己有主意了?”

    五皇子咧嘴一笑,不说话。

    太子看他一幅似有主意的模样,以为五皇子是相中什么好地界儿,想先下手呢。太子自认不是个小气的,打趣,“五弟要是看中哪儿,直接跟父皇说,总要合了你的心意。”只要能给,他都劝着亲爹给。

    五皇子笑,“哪儿都好,北边儿北昌府,我听说地方很大,林子多,野味儿也多,一年有半年都在下雪,北昌府的房子有半截是建在地下的,觉着很好。南面儿也好,南安州有好吃的菌子。西面儿牛羊马匹丰盈,东面儿临海,听说海里有鱼有虾有贝壳。要是分封的事儿有了准信儿,父皇同儿子说一声。”他虽然舍不得他皇爹,但是分封就藩啥的,五皇子也不反对,反正又不能一辈了留在帝都,早些过去经营自己的地盘儿也没什么不好。五皇子挺想早些过去经营自己地盘儿的。

    五皇子这都在畅想自己做土皇帝的美好生活了,殊不知诸兄弟连带他爹看他的目光都充满怀疑,大家都想的是:老五没问题吧?这都挑的什么地方哟。

    分封之事且不急,穆元帝今日感怀到父子深情,留几个儿子在宫里用过饭,还有六皇子七皇子也叫了来,这两位皇子年岁虽小,也读书有三四年了。

    父子兄弟们一团亲热的用过饭,眼见天晚,穆元帝想着这几个大些的儿子住在宫外,便打发他们家去了。太子陪着穆元帝说几句话,送着父亲回了寝宫,又打发人好生送六皇子七皇子各去歇了,自己方回宫内歇息。

    太子私下与太子妃说到今日事,低声道,“老大惯会装模作样。”

    吴氏笑道,“大皇子往时就觉着是个唐突人,上次在宫门口就说五弟妹的不是,把五弟妹气得了不得。今儿这献画儿的巧宗,不知是谁给大皇子出的主意呢。”

    一句话给太子提了醒儿,太子曲指轻扣膝盖,沉声道,“是得查一查了。”

    吴氏又劝道,“其实要我说,大殿下难舍父皇也是应有的父子之义。殿下想一想,倘是父皇一说分封,大殿下立刻欢喜不迭的去就藩,也不是这么个事儿不是。何况,父皇一向待咱们极好。天下父母心,大都是一样的。”

    “是啊,虽有国法,看父皇的意思,一时半刻的还是要留他们在帝都的。”太子道,“四弟五弟还好,就是三弟,也是个绵软人。大哥一向是兄弟间最年长,什么事他打头儿惯了,父皇立我为东宫,他不知有多少不服气呢。”

    “当年陛下登基,怕是靖江王也不服气。服不服气管什么用,没这命数就是没这命数。”

    太子露出笑意,“罢了,你说的对,天下父母心,咱们也有儿子,我总得体谅父皇的心意。”

    太子在宫里与太子妃品评诸兄弟,四皇子则真心为他家五弟的智商捉急,挽着五皇子的手上了自己的车驾,夜黑风寒,皇子车驾都收拾的极舒坦,俩人刚上车,五皇子的贴身内侍捧来两盅醒酒汤,四皇子递给五皇子一盏,自己也吃了一盏,道,“五弟妹真是个周全人。”

    五皇子笑,拿出当家人的气派来,道,“妇道人家,也就办办这琐碎小事了。”

    四皇子咂摸着五皇子府的醒酒汤,“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你家这醒酒汤似也比我家的好喝呢。”

    “梅子汤兑了蔗糖水,四哥喜欢,明儿我叫她把方子给四嫂送去。”

    兄弟俩喝了回醒酒汤,车驾里拢了炭盆,身上也就渐渐暖和起来,俩人说几句闲话,四皇子方与他弟道,“五弟,你可真是的,北昌府那地儿,寻常当官儿都没人愿意去,说那里好多不服教化的野人,都是罪臣流放,流放到北昌府去受罪。南安州更不必说,你四嫂就在南安州住过,好啥呀,除了那里的小妞儿经常暑天穿露胳膊的衣裳,没啥好的。要我说,那地儿风化就不大好。西面儿更别提,宜安公主的父亲晋王不就是死西面儿了,东边儿倒是临海,临海才穷呢,听说海沿子上的人,一年四季,除了臭鱼烂虾没的东西吃,还时不时有海盗上岸劫掠。你可别想不开了,父皇对咱们一向疼爱,要是分封,咱们最好是分封个肥沃太平之地,要是能遇着个产茶产丝产盐的好地方,那真是一辈子吃喝不尽啦。”

    五皇子老老实实的说,“好地方谁都想要,只是我想着,上头有哥哥们。头一个大哥在兄弟间排行最长,大哥的封地,肯定是咱们兄弟中最好的。三哥更不必说,自有贵妃娘娘替三哥筹划。我母妃一向不懂这些,在宫里也说不上话。不瞒四哥,自从赵国公上本后,弟弟也没少琢磨这分封的事。前些天读史书读到,汉高祖分封功臣一节,萧何身为汉初三大功臣,高祖分封,他也只要别人不要的贫瘠之地,弟弟心有所感。咱们是父皇亲子,但为子孙计,不得不为之虑深远。倘子孙贤于你我,则无需你我为其操心;倘子孙不如你我,封地贫瘠些,倒也容易保全。”

    四皇子一直觉着这个弟弟太实在了,听到此言方知这个弟弟是见识深远,非自己所不能及。四皇子正色一拱手,“五弟此言,哥哥受教了。”

    五皇子笑,“四哥这就是笑我了,咱们兄弟打小在一处,四哥以诚待我,我焉能不以诚待四哥。哎……”五皇子又是一叹,灯火昏黄中,兄弟二人目光相对,四皇子也是一叹,二人都觉着,今日大皇子与太子这番作态,倒真不如早日分封就藩的好了。

    俩人的别院庄子离得也不远,四皇子还是先送五皇子回了别院,自己方回。

    四皇子妃知道今日宫里留饭,自己便先用了晚饭。四皇子带着冰雪进屋,四皇子妃起身相迎,亲为他解下身上的貂皮大氅,问,“外头下雪了?”

    “出宫时天儿还只是冷,就这一会儿,雪花儿就飘了起来。”四皇子去了氅衣,侍女捧来温水巾帕,四皇子洗过手,擦把脸,换了家常暖袍,问,“儿子呢?”

    四皇子妃往隔间儿一瞅,笑,“刚哄睡。”

    四皇子携妻子的手去瞧了一回,见儿子睡得小脸儿红扑扑,更是爱的了不得,伸手给儿子捏捏鼻梁,直捏得小家伙不耐烦的伸出小拳头翻了个身,乳母嬷嬷有些责怪的盯着四皇子。四皇子妃拍掉丈夫的手,两人出了隔间儿,四皇子第一千零一回道,“我看咱们旭哥高鼻梁大眼睛的,俊的很。”都是他那五弟,硬说他家旭哥儿鼻梁矮。四皇子都想再问一问五皇子,哪儿矮了?明明一点儿都不矮!

    四皇子妃好笑,问他可要再用些饭食,道,“炖了鹿肉,味儿倒是不坏。”

    宫里用饭一向规矩大,且要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四皇子并没有吃太饱,点头,命上了些。

    侍女摆上六七个热菜两三样汤品,四皇子妃服侍着他用了些,天色晚,这年头儿夜间娱乐活动就一种,夫妻二人便早些安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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