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笑的合不拢嘴,给她夹了鸡蛋又夹肉。

    孔氏看那一半肥肉一半瘦肉的肉片子,转手夹给了裴文礼,“相公多吃点肉!”

    裴文礼知道她不吃那白白的肥肉,挑了块都是瘦肉的夹给她。

    看他们俩感情好,朱氏又说起重孙子的话。

    孔氏低着头,红着脸的道,“相公要备考,这些时候都挑灯夜读。也争取春试一举考中!”

    “功名重要,娃儿也重要!”陈氏也就在这上面能说道孔氏。

    裴文礼就趁机说出自己想去县学的事,“夫子可以帮我写保举信,保送我进县学。马上再有三个月就要下场了,夫子说我学问好,但策论上还有点欠缺,知县大人已经任了六年,夫子说可能要挪地方,明年换了新的知县,还不知道啥情况,让我去县学,找县学那两个厉害的夫子好好指点一下策论,免得到时候马失前蹄!”

    热热闹闹吃饭说话的一家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去县学,就代表要拿不少银子交束脩,找夫子指点也要多少送点礼,在县城里吃住也要花钱。

    “夫子不是说你能考中吗!?”陈氏着急的问。要是公公婆婆不愿意出银子,怕是就得从她私房银子里抠了。

    裴文礼沉吟,“我们夫子毕竟只有个秀才功名,县学里两个夫子,都是举人功名,学问更好。考虑到明年还换新的知县,胜算就不是很大了。”

    一家人都殷殷勤勤的盼望着他能考中功名,光耀门楣,最好升官发财。哪能胜算不大!?

    朱氏看了看裴老头,“老头子!你咋说?”

    裴老头慢慢的放下碗,“既然就剩三个月了,那就去县学念吧!总不能为了抠那一点,因小失大!”

    裴文礼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正要保证一番。

    朱氏截了他的话,看着陈氏道,“你不是攒了二十多两银子给大郎念书赶考的!?这时候正好拿出来给大郎用!”

    虽然能预料到,陈氏还是一口气哽在喉间,半天没有缓过气来。可她心里也知道,她私房钱被翻出来的时候说了话,要是不兑现,这个婆婆能踩到她头上折腾死她。除非大郎高中功名,她翻了身,婆婆才不敢再动她。

    陈氏听到自己说好,脑子里嗡嗡的响,连大儿子保证的话都没听清楚。

    一把十两银子拿出来,陈氏的心都在滴血。纵然听到裴文礼搬去县学之后,孔氏会回村里来住,儿媳妇终究在她手底下了,也没半分轻快高兴。

    俩人回到镇上的时候,方氏娘几个正在收摊,准备回家。

    孔氏想到那些传言,笑着上前微微福了下,“二婶!”

    方氏每次面对知书达理的孔氏都有些自惭形秽的无措,胡乱的应声,跟她打招呼。

    “还是中秋的时候见的,大丫都长高这么多了!”孔氏目光落在裴芩身上,温柔的笑道。

    以前连白面都没吃过几顿,饱饭都吃不上,这些日子吃的好了,不单裴芩,三丫四丫和裴文东都长高了。

    方氏天天守着没多注意,听她一说,仔细打量裴芩姐弟几个,“还真是长高了一截呢!”

    四丫看他们来的方向,出声问,“大嫂!你们回家了?”

    孔氏温柔的点头,“回家商量你大哥去县学的事,过两天你大哥去了县学,我就搬回家了!”

    “大哥要去县学!?”四丫睁大眼,要去县里念书了,哪还能考不中!?

    “嗯。”孔氏笑着应声。

    四丫看了眼裴芩,等他们俩人一走,就又叨叨起来,“本来学问就好,去了县学里,明年保准能考中功名了!得罪了他们,以后要报复我们了!就算大嫂大哥不会,奶奶和大伯娘肯定会!还有裴文博和二丫姐!”

    “你现在去添他们的脚丫子还来得及啊!”裴芩满不在意道。

    四丫拉着小脸表示不满。

    方氏又希望裴文礼高中,又担心他高中之后,像四丫说的,她们娘几个要被婆婆和大嫂报复。回到家,说了自己的担心,让裴芩姐弟几个以后都注意一点,尽量不和老宅的人对上。

    “我只能保证,在他们不找茬的时候,无视他们!”裴芩才懒得去跟他们对上。

    “芩儿!娘知道。可咱总要想想以后。你大哥要考中…”方氏劝她。

    “打住!”裴芩有些不耐道,“你们用膝盖想想,他要真的能考中,还往县学挤个啥!?他之前连县学都上不了,那县学里比他学问好的多了去,人家都还没考中,轮得到他!?”

    四丫小声嘟呶,“说的像有道理一样,万一呢!?”

    裴芩装作没听见,啥万一不万一的,等明年春试后自然就知道了。她现在的任务,就是教好王家那个熊孩子,坐等数钱就行了。

    可家里的开销突然大了,陈氏心里的恨火又没处发,就又瞄上了裴芩。小贱人!我收拾不了你,自有别人收拾你!想到前两天得到的信儿,钱狗剩还没娶,还想要娶裴芩,陈氏眼里阴光闪过。

    不过,上次裴芩就闹着离家出走,方氏那个贱人也不同意,她得想个万全的法子,让那个小贱人抵死不认账都不行,非得嫁给钱狗剩去做后娘不可!

    想了两天,陈氏的目光落在三丫洗的衣裳上面。

    因为没法洗澡,裴芩也只有回家早了,烧了热水擦一擦,所以里面的小衣就换的勤快。

    早上起来,方氏和面,裴芩忙着炒浇头,准备配料。四丫要烧锅打下手,洗衣裳的活儿就交给了三丫。到村里井边洗好,再端回来晒上。

    东西拾掇好,娘几个就锁了门,去了镇上摆摊。

    陈氏本想找小儿子去翻那篱笆墙,又怕小儿子说漏了嘴,趁着到处都没人的时候,她拔掉两根树枝,钻进去,找到裴芩那条亵裤,收走,又悄悄钻出去,把树枝重新插上,拽了几个蜀黍秸叶子盖住拔掉的印子。

    没有人看见,陈氏松了口气,看着手里半干的亵裤,阴笑出声。钱狗剩拿了这个,以那个小贱人现在能折腾的本事,她吐出去的私房钱立马就要回来了!只要钱狗剩拿着亵裤找过来,那个小贱人,要么嫁给钱狗剩,要么只有一根绳子吊死去了!

    陈氏怕夜长梦多,想立马就把亵裤拿给钱狗剩。

    可裴文礼送孔氏回来了,她刚提了想出去一趟,孔氏以为她拿了私房钱出来心里不乐意,拉着她说话,还拿了给她做的新鞋面让她看,说过年她不做新衣裳了,只要给裴文礼做一套下场穿的。

    那鞋面还有朱氏的,大孙子送去县学了,那明年保准就能高中了,还不用她出银子,朱氏心情很好,也有些担心陈氏气恼了自己,等大孙子高中她不敬着她这个婆婆,顺着孔氏说好听的话。

    陈氏眼看着快晌午,却走不掉,心里着急不已。要是晚了,让那个小贱人察觉,就坏事了。

    孔氏看晌午了,就卷了袖子要下厨做饭,拉陈氏在一旁指点她。

    以后说不定还要她娘家帮衬,陈氏又不好跟她甩脸子,只能心不在焉的陪着她做了饭。

    看她吃的不香,朱氏以为她心里气恨,吃完饭叫陈氏刷锅,其余人都赶出去,在厨屋里跟陈氏说话,“大郎是你儿子,你存了银子不给他花还给谁花!?二房的几个分出去也没分一点家产,以后还不都是你们的!?你这会置啥的气!?”

    看她不满的眼神直直瞥过来,陈氏笑了一声,“娘说哪的话,我没有置气,不过昨儿个没睡好,有些没精神。”

    朱氏仔细打量她的神色,见不像说假的,就抿了嘴,“没精神就去躺着会吧!大郎媳妇儿在家里伺候着,你也别太拿矫!”

    让陈氏想出去,也找不到借口了。

    偏生今儿个有一队拉货的人路过镇上,见裴芩娘几个在街尾卖饸烙面,听说好吃又没见过,还是那样压出来的,一下子二十几号人,一人吃两碗,晌午刚过,拿的面就卖完了。

    娘几个早早收了摊回家。

    陈氏正不耐烦孔氏的‘孝顺’,听外面苗婆子和方氏几个打招呼的声音,浑身一个激灵,就说出去一趟。她要赶紧把亵裤送给钱狗剩,这样就算那小贱人咬死了亵裤被偷,那也怪不得她头上。

    而那边孔氏听说方氏几个回来了,回屋拿了一盒槽子糕出来。

    “大嫂!你干啥去?”裴文丽一看就拔高了声音问。

    孔氏柔声道,“二婶她们分家的时候我也不在,既然回来,自然要去看看。”

    “去看看就看看,还给她们拿啥的东西!?她们买的肉,人家送鸡和点心啥的一堆东西,她们可连个鸡毛点心皮都没给我们送!”裴文丽气恼道。

    孔氏微愣,“别人咋做是别人的,咱们做好自己就行了。”

    裴文丽也不太敢反驳她,就跟在她后面,“我和你一块!”看她们拿不拿出那些点心来!

    裴文博一听也要跟着。

    小姑子和小叔子啥样,孔氏心里很清楚,笑着道,“你们不用跟着了,我自己过去说两句话就行了。”

    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过去,裴文博非要去。

    孔氏就拿了拿出两文钱,给他们一人一文钱,“拿着买糖去吧!”

    裴文博还是想跟着,裴文丽拿住了他。

    那边陈氏揣着裴芩的亵裤,就匆匆出了门。

    远处传来苗婆子大喇叭的声音,问陈氏跑那么快干啥去。

    三丫去摸洗的小衣都干了没有,她洗的衣裳,她晒的,一看就发现少了一件,“长姐的亵裤咋不见了!?”

    “啥不见了?好好晒着的衣裳,咋会不见了?也没谁往屋里收啊!”方氏说完,见没找到,立马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女娃家的,要是丢了小衣,被啥人捡了去,可比丢帕子还严重!

    看她脸色骤然变了,裴芩站在院子里,看了一圈,目光落在被插好歪了篱笆墙,大步过去踢开上面盖的蜀黍秸叶子,看到被拔掉的印子。

    天冷,地都上冻了,要拔掉插在地下的树枝再埋进去可不是原来的样子。

    裴芩阴着脸,伸手抽出一根手腕粗的木棍,大步出去。

    “芩儿!芩儿你干啥去!?”方氏看她那架势,又犯病了一样,急忙追出来。

    孔氏刚走到门口,正要打招呼,看裴芩杀气腾腾,拿着木棍大步出来,也吓了一跳,“大丫这是……”

    裴芩直接扒开她,快步走到老院,嘭的一脚踹开大门,冲进去。

    朱氏几个听到响动,都冲出来,叫嚷着,“你个死丫头这是又干啥!?谁踩着你尾巴了!?”

    “陈氏呢?”裴芩怒声问。

    “你又想干啥!?我娘可没咋着你!”裴文丽叫嚷道。

    裴芩拿着木棍就往陈氏屋里冲。

    裴文丽拦又不敢拦,尖声叫骂着,“你个小贱人想杀人啊!?我娘没在家!”

    听陈氏没在家,又看屋门锁着,裴芩转身大步离开,到门外面问,“有谁看见陈氏没?”

    巷子口几个人都惊疑的睁大眼,有问咋回事儿的,看她这架势,却也没有告诉她陈氏往哪去了。

    裴芩眼神落在苗婆子身上。

    苗婆子眸光闪了下,好事的指了路,“刚才看见她匆匆往那边去了,不知道干啥去了!”

    裴芩快步奔过去。

    方氏红着眼要追,裴芩跑的飞快,转眼就没了踪影。

    苗婆子拉着三丫问出了啥事儿,“你长姐一副要杀人的样子,正追你大伯娘呢!出啥事儿了?”

    三丫擦了把眼泪,“我给长姐洗的小衣丢了!”

    “小衣丢了……”苗婆子哎呀一声跳了起来,“好好的小衣咋会丢了!?这女娃儿家的小衣要是丢了,被那不三不四的人捡去了,那不得嫁给人家啊!?”

    孔氏脸色微变。

    方氏满腔恨意,咬着牙朝苗婆子指的方向就追。

    苗婆子也跟在后面,还有两个好事的,跟出来看热闹。

    那边跑到山路上,快到钱寨路上的陈氏,已经被裴芩追上了。她在家干活儿也就是摊到头上的小活儿,裴芩吃得多力气大,跑的快,看她上了钱寨的路,更是一阵冲刺,猛地追上。

    虽说裴芩没有不大女人的消息,但她打那些不会功夫的女人,从来不试武器,都是徒手。追上陈氏,抡起手里的木棍,先狠狠照她头上敲了一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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