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铁柱家虽然不干磨坊了,但还有些家伙什在,裴芩之前晒了番薯干,在孙铁柱家磨了番薯面。

    方婆子和余氏,阮氏连同方慧,方婆子也在一旁帮忙,和了番薯面,包了番薯面杂菜饺子蒸的。蒸了番薯面杂粮馍馍。

    又用饸烙面机压了番薯面条,炒了冬笋和酸笋,萝卜,白菜,做了蜜汁肉,炖了满满一锅的肉骨头汤。

    孙全亮带着干活儿的众人都过来,高高兴兴的领了饭吃。

    吴栋思上次只是吃了几样番薯做的菜和烤番薯,还没见过番薯磨成面做成饺子,馍馍和面条的,很是纳罕的也要了一份,让裴芩别给他准备饭菜了,他也和大家伙一块吃。

    上次是为了好吃,这次对着的是镇上的村民。基层的老百姓,可不关心番薯能做成啥啥好吃的菜,他们只管粮食能填饱肚子。

    方老秀才看还有蒸的杂菜饺子和番薯面杂粮馍馍还有多的,就招呼围观还没走的人也来尝尝。他们都没种过见都没见过番薯,乍然让他们当成粮食种,心里肯定会有点怯,只要吃过,知道了那么多好处,不用咋推广,他们自己就会抢着种的!

    番薯面杂粮馍馍还不咋好吃,不过比玉米蜀黍面要细一点,容易下咽,但蒸出来的番薯面皮包的杂菜饺子,虽然看着黑黑的,不过却是真的好吃。还能做成面条,真的像玉米和蜀黍面一样。尝过,吃过的那些人不由的动心。

    章岩也没用筷子,学着孙铁柱和裴芩她们,直接用手捏着蒸饺,这样粗糙的东西,没有玉米蜀黍面难以下咽,最关键的是,产量比玉米蜀黍甚至高出几倍,又有官府支持。他眸光看向裴芩打量。

    裴芩正夹了一段面条喂给小兴旺,看他塞了满嘴,还在用力吸一根面条,乐的哈哈笑,仿佛有阳光从她笑容和身体里散发出来一样。

    王庭收回目光,“小舅舅!明年咱也种番薯吧!这个饺子好吃!”他看那些人像是害怕一样,裴芩要推广番薯,肯定不容易。

    章岩看着小外甥,勾唇笑道,“番薯不能久放,种也不能大肆种。”

    “可以磨成番薯面啊!”王庭咬了一口番薯面饺子道,“磨成番薯面,就能像玉米面蜀黍面和白面大米一样存放很久了!”

    “的确可行。”章岩说了句,忍不住目光又看向裴芩。

    裴芩吃完一碗面,舀了一大碗的肉骨头汤,吃着蒸饺喝着汤。之前觉得她动作粗鲁,可真把她放到这些村民中,就能看出区别来。那骨子里的优雅豪爽,隐隐勃发的气场。

    庄稼人闲不住,尤其地里有活儿的时候。吃了东家一顿好饭,吃完饭,孙全亮就领着人又下地了。

    吴栋思没有走,而是让孙里正拿了收粮税时用的大秤,来称重这七亩多地一共种出了多少番薯,他需要一个具体的数目好写折子递上去。

    裴芩见那边有方立,冯守兴,还有孙铁柱他们,就过来算产量。

    吴栋思是带了钱粮师爷和胥吏一块来的,拿着算盘和纸笔,要算番薯的具体产量。

    可指望他们算,今儿个一下午估计都算不完。

    这边称一下,裴芩就在一旁记一笔,重量一出来,她这边就能得到答案了。

    等所有番薯挖完,都过了秤,裴芩这边也已经得出了最终答案,“一万七千二百一十七斤。除掉番薯外面沾的土,有一万七千斤。”

    钱粮师爷听她报出答案,惊了下,他这边都还在算。

    吴栋思也有些惊疑的看着裴芩。

    “我只是偷师学了点心算。”裴芩笑道。

    等结果算出来,和裴芩算的答案一样,吴栋思再看裴芩,眼神就慎重了些。沈颂鸣不会无缘无故就跟一个小镇没有关系的村姑扯上关系,还对她那么好。就算她有两分姿色,可沈颂鸣要什么样的大家闺秀娶不到!?

    回到衙门,写折子的时候,用词和侧重就稍稍改了些,不那么偏重了。

    收获的番薯,也给王家,常员外家,方家和冯家,邹兴家,孙铁柱家,孙里正家都分了些,孙全亮几家被雇来干活儿的也都分了一篮子一筐子的,裴里正家也得了一筐子。

    方立觉得给自家的有些少,看那堆成山的番薯,道,“这么多番薯,要都卖了吗?”要拿去卖钱,所以不舍得多给他们点!?

    “明年整个原阳县推广番薯,这些番薯都是要留种的!”裴芩也没打算把这些番薯给吃了。不过,碰破皮的,小的那些,还是都可以挑拣出来吃了的。

    那就拿去卖了的!方立呵呵呵笑着说了能卖多少多少钱,又让方留明没有课业的时候多过来给表姐帮忙。

    方老秀才叮嘱了裴芩仔细让人看着作坊里的番薯,有事就赶紧找他。

    裴芩应了好,把他们都送走。

    累了一天,好好歇了一觉,次一天官府的衙役就过来贴了告示,给裴芩送了地标牌,按她的要求,写了‘官府推广’和‘番薯种植基地’的大字,还有吴栋思和孙里正的署名。

    裴芩直接指使衙役在南北地头挖了坑,把地标牌埋上,明晃晃的立在地头。

    这样官府颁发的地标牌,还是衙差们挖坑埋上的,村民也更加深刻认识到,这番薯是个珍贵的东西,官府这么重视。

    裴里正也在后山村,召集了村人,讲了吴县令来巡查收番薯和发了告示的事,商量明年村里种番薯。

    镇上的人家吃不饱的只有极少数,到了村里,每年吃不饱饭的就大有人在了。一句种了番薯一家人不用饿肚子,心动的人家就越来越多。

    朱氏有些抓耳挠腮,那个该死的小贱人得了官府的封赏,岂不是更嚣张猖狂!?寒衣节还闹着要让老二媳妇儿弄成小妾扶正,这以后岂不是更能耐了!?搭上县太爷的不是他们家,却是那几个小贱胚子,老二恢复功名,大郎赶考,她们怕也不会让他们借力!

    陈氏也恨的心里冒火,得了官府的封赏,为啥不是他们!?偏偏是那几个该死的野蛋子!

    裴老头担心的更多,裴里正在村里大肆推广种番薯,要是一亩地两千斤,村里那些年年吃不饱,借粮食的人家肯定要种了。她们不在后山村了,只一个小作坊就收买了裴里正,种一个番薯,就收买了村里的人心,不,十里八村,大到原阳县,怕是都要念她们的好了!

    到时候,方氏的死就会被再次掀出来,老裴家没有任何益处,还要再被人翻出来说嘴谩骂一遍。眼看着家里转好的情况,立马又对他们不利了啊!

    可种番薯是官府推广的,还发了告示,连地标牌都是官府的衙差埋上去的,谁也不敢多说啥。

    钱婉秀揉着一块丝帕,阴声哼道,“不过就是搭上了县令的边,一个七品的小官!”给娘家写信,让帮忙周旋。

    这边番薯刚开始推广,地里都长着麦子,明年要种也要等到夏秋两季,汝宁府知府大人已经收到了匿名举报,说裴芩拿番邦的东西蛊惑百姓,要残害百姓,颠覆楚王朝。没直接说,却也明确举报,裴芩是番邦奸细,有谋逆造反之心。

    这样的一顶帽子盖下来,即便不能确定裴芩有罪,查明的过程中,裴芩最先的就要蹲大牢,受刑。一个闺女家,蹲了大牢,名声就彻底毁了。受了刑,能活着出来都难!

    裴芩正在家里带着孙全亮雇的人拿着新打的刨片器,把番薯都刨成片,晒干好磨面。

    那些等着买麻酱烧饼的都等不及了,有人太缺德,赶裴芩她们出摊就过去等着,一口气买走一兜子,轮到他们的时候,都买不到了。偏偏裴芩这些天忙,摆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余氏和方婆子来给她们送冬笋,问地里的白菜,“不是说要做啥辣白菜,马上下了雪,白菜就冻了,也该开始了吧!”

    “我已经订了一批缸,等陶窑把缸送来,就收了白菜开始!”裴芩当然不会忘了这个事儿,她还指望明年春用辣白菜挣一笔呢!

    “白菜冻了就不好了。啥时候开始做,支会一声,我和你舅母过来帮忙!少雇俩人,也少花俩钱!”方婆子年年都种白菜,怕她小娃儿,一下子种几十亩地,弄不好,赔了钱。

    “好!过几天去请姥姥和舅母!”裴芩对老人家的好意,没有拒绝。

    裴茜却不太喜欢,让她们过来帮忙,嘴上说的不要钱,到时候还不是拿着工钱,又吃她们的!?

    不过她念的书越来越多,认识的人也多了,知道有些话不能说,心里膈应不舒服,也不会不过脑子就突突说出来。

    裴芫笑着表示很欢迎,她如今也大了,翻过年就十三了,很多事都慢慢懂了。老裴家是真的有钱,还有个她们不了解的钱家在后面撑着。长姐逼着钱氏做小妾,又连坑了老裴家几次。他们肯定恨死她们姐弟了!现在姥爷家有两个秀才,她们都来往着,有啥事也能照应。老裴家真要咋着她们姐弟,也要掂量!

    不过,番薯推广了,虽然有些人不太能接受,不过慢慢的,肯定会很多人都种上番薯,吃上饱饭。她们也会得了封赏,老裴家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总让裴芫有点心里不安的预感。

    很快,裴芫觉得她的不安证实了。

    裴宗理过来,拿着点心吃食和几块绸缎料子,说是来商量裴芩及笄的事,“及笄是女儿家的大事,等及笄后,芩儿就是大姑娘了,能说亲了!”

    裴茜对他对老裴家的都不能忍,“我长姐及笄,关你屁事!休想哄骗我们,让你利用!”

    裴宗理对上裴茜这说话刻薄,三句不离方氏的死和他们的算计,很是有些没办法,看裴芩很平静理智,只能从裴芩入手,“芩儿!我是你爹,你及笄,我肯定是要操心的!”

    “痛快点,直接点,想干啥?”裴芩现在可没空跟他扯皮。

    裴宗理说完向来委婉,办事也学会了迂回来达到目的,虽然回来这快一年,也渐渐适应了些,可裴芩简直直接的他连话都说不成,“芩儿!我毕竟是亲生父亲!父女亲情,是谁也割舍不断的!”

    “你以为是瀑布啊,还割不断!?”裴芩白他一眼。

    裴宗理温和的目光看着她,笑叹一口气,跟她讲及笄的规矩,需要干啥干啥,不是村里吃点好的,梳了头随便插个簪子就完事儿的。还做三套新衣裳,还有正宾,赞者,条条的规矩要行礼。

    那么复杂的及笄规矩,他一个大男人叨逼叨的,成功让裴芩不耐烦的想暴躁了,“让你他妈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叨逼叨个啥!?”

    裴宗理愣了下,看她眼神如刀,暴躁的样子,“芩儿!这些都是及笄的规矩,我是你爹,当然得由我来给你操办了!”

    “老娘现在也想给你操办了!”裴芩一个高抬腿,一脚劈到他脸上。

    为了防止朱氏说了啥不中听的话,钱婉秀过来更让裴芩看不惯,所以裴宗理是一个人拿着东西,赶着马车过来的。他只听家里的人说裴芩多猖狂,打人多凶悍,刚回来见陈氏脸上的青紫,他还不咋相信。

    眼看着她一脚劈到他脸上来,一下子就给他直踩趴下,狠狠摔在地上,这才猛然认知道。那些说的,估计都是真的。

    裴茜看他狠狠摔趴在地上的样子,嘲讽道,“看我们很快要得官府封赏了,就假惺惺的拿着东西过来,逼死我娘的时候干啥去了!?想不到有今日吧!?想算计我们,下辈子吧!”

    大门嘭的一声关上。

    巷子里有人开门出来看热闹。

    裴宗理觉得丢了大脸,偏生疼的全身都在抖,爬都感觉爬不起来。

    被人指点了好一会,裴宗理才强撑着缓和过来,爬起来,靠着马车,赶了马车回去。要让她们帮着给吴县令牵线说好话,婉秀想错了!把她们想的太良善淳朴了!她们都恨他,裴芩看着好说话,打起他这个爹,毫不手软!

    回到家村里时,苗婆子一脸的稀罕,“哎呀!这裴二老爷脸上是咋了?好大一个鞋印啊!是被人打了吗?”

    裴宗理脸上一阵红一阵青,摸了下脸上,连忙赶车回家。

    朱氏还在家里等着好消息,那些一盒一盒的点心,还有好几块的绸缎料子都是好东西,那几个小贱胚子不信看到好东西不动心!

    结果看裴宗理这么快就回来,还脸上一个红色的鞋印,脸上难看的不行,朱氏心一沉,张嘴就骂,“那个该死的小贱人她打你了!?杀千刀的小畜生!连亲爹也敢打,不怕天打雷劈下地狱!”

    裴老头看这样,也就知道肯定没说拢,没有希望。

    陈氏也脸色阴沉扭曲,拿好东西哄着,那个小贱人都不同意,不是嫌给的东西少,就是故意的!

    朱氏心疼的拉裴宗理坐下,又喊裴文丽打水来。

    裴文丽不高兴的去舀了水端过来,那个几个野蛋子不在了,奶奶不敢使唤二房的,就知道使唤他们!做饭,刷锅,扫地干啥的,都让他们去干!

    陈氏也不想干,从方氏和裴芩娘几个分家出来,因着裴文礼,朱氏还帮忙干点活儿。二房裴宗理和钱婉秀一回来,所有的家务活儿都交给大房了!

    钱婉秀虽然带的有丫鬟婆子,但他们从要县城开绸缎铺子,就一家几口在县里赁的屋子住,丫鬟婆子也带走了。除了新盖的一院房子,每个月给一点钱,拿些吃食,啥都没有!

    “婉秀就是心太好了!所以觉得别人也都是心好!那几个小贱胚子都被她们那娘教的没一点教养,尖酸刻薄,还心思恶毒!还给她们送吃食,送那么好的衣裳料子,真是白瞎了一片好心!我都还没穿那么好的呢!”朱氏洗了汗巾给裴宗理,嘴里也不停的谩骂着。

    裴宗理叹口气,这个吴县令不知道是胃口大,还是真清廉,他礼送不进去,人请不出来,想跟他说上话都难,更别说让他帮着上请恢复功名了。

    他们想要干啥,裴芩姐弟几个也都很清楚。老裴家现在就指望有钱的二房和能考功名的裴文礼,这两样大事都得需要官府。他们家名声坏,也跟新来的县太爷说不上话。她们种番薯却得了好,还有官府的封赏等着她们,老裴家肯定不会放过这机会。

    “他们肯定还会再来的!这么好的机会,不可能会放着白白不用的!”裴芫皱着眉道。

    “敢来就把他们打一顿!看他们有啥脸来求!?”裴茜怒哼一声。

    裴芩笑了下,马上接憧而来的事不少,老裴家当然担心着急。

    裴茜也有些心急,“番薯都挖出来了,官府啥时候给咱封赏?不会等到明年吧?”

    “啥成绩都没有,你就想从官府要封赏?”裴芩斜她。

    “我们这次都种出快两万斤的番薯了!”裴茜不满的小声嘟呶。

    这边正想着,那边有官差过来了。

    陶窑送了一批缸过来,裴芩正在作坊这边接货。

    孙里正带着四个官差过来,笑着叫了裴芩,跟官差介绍裴芩,“番薯就是裴家姐弟种出来的,这个就是长姐裴芩!这后面的地种的就是番薯,还有县衙的地标牌呢!”

    几个官差皮笑肉不笑的打量裴芩。

    裴芩看几个人的穿戴,“几位差爷倒不像原阳县县衙当差的!”

    “我们是汝宁府知府衙门的!”带头的官差拿出知府的手信,还有知府衙门的印章,“知府大人听说你们种出了番薯,亩产两千斤,要在原阳县推广,就传你们过去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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